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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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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青色的素缎, 雪白的鹤,配色干净漂亮,最重要是这一份心意,着实得他的心, 将荷包珍惜的挂在腰间, 康熙睁着通红的双眸看向梁九功,“如何?”

    临到头上,仍有许多事尚未安排, 他一夜未合眼, 本是昏昏欲睡之际, 看到着精致的荷包,顿时精神起来。

    “这荷包上的绣品巧夺天工, 可见用心至极, 本人也是个心灵手巧的, 待您这一份更是心意难得。”梁九功躬身含笑, 主子想听好听话,他不能违背主子意愿不是。

    乾清宫灯火通明, 照在他白玉剔透的面容上, 冷峻的眉眼微阖, 亲自动手, 将荷包系在腰带上。

    大手摩挲着荷包, 最后望景仁宫方向一眼, 走出乾清宫的大门。

    后宫少了他这块香饽饽, 倒是平静安稳许多。大家都能坐在一处,打打叶子牌,吃点心喝茶聊天八卦,跟前些日子的斗鸡眼状态截然不同。

    康熙东巡吉林,顾夏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关着景仁宫的大门,甚至比往日要逍遥很多,还生出一种他永远不要回来的念头。

    “姐姐这里好生清闲,外头都快闹疯了。”郭络罗氏笑吟吟的上前,老远都能听到她爽利的笑声。

    她是一个自来熟的人,顾夏不过对她散发出一点善意,她就打蛇随棍上,递上帖子要来拜访。

    顾夏抿唇轻笑,对于郭络罗氏这样的性子,也挺喜欢的,柔声道:“坐下吧,这后宫啊,不怕自己殿里喧闹,就怕的一个字就是静。”

    静代表着无人问津,开的再美丽的花朵,经不了几天就会枯萎腐朽。

    “马佳庶妃的赛因察浑夭折了,这会子在太皇太后处哭诉呢,难为她挺着大肚子,还得为儿子张目。”郭络罗氏坐下,摇着手中的团扇,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遮住她的口鼻部分,只露出一双明亮而灵活的眼睛来。

    宫中的孩子大多不长久,生的下来养不下来,况且早些年生下的孩子,父母年岁都小,个个生下来体弱,吃药比吃奶都多,能养得活也怪。

    见顾夏笑而不语,郭络罗氏轻叹一声,落寞道:“人家好歹有孩子,纵然没了赛因察浑,可还有小公主,肚子里还揣一个,嫔妾才叫真可怜,侍寝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的福气尚在后头呢,万岁爷喜欢你,多少个孩子没有,羡慕别人做什么。”顾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柔声说着,托前世看过电视的福,对这个未来宜妃,她还真是一点恶感都没有。

    那部电视中,宜妃和康熙是恩恩爱爱的一对,每日看他们撒不完的狗粮,秀不完的恩爱,就没见两人分开过。

    郭络罗氏嘟嘴,这话一听就是安慰她的,她比瓜嫔大两岁,再不生孩子就来不及了,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可她鲜嫩的跟花一般,而她过早的掺和进后宫争斗中,倒显出几分老相。

    这个话题,有点不大适宜,两个人浅淡的谈论几句,转瞬说起别的来。

    “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你我携手共赏如何?”干坐着略有些无聊,郭络罗氏眼前一亮,提议道。

    这梅,早先她已经和钮妃赏过一轮,这再去一次,没有头次的经验,再一个,赏花须得知己,她暂时不想动弹。

    “这就要你恕罪,前几日吹着风,略有些头疼,见不得一点凉气,怕是不能陪你。”浅笑盈盈的推掉,顾夏复执起她的柔荑笑道:“待桃花夹岸,柳水青青之时,再陪你走一遭如何?”

    早就知道瓜嫔这一身皮子保养的好,只是那柔腻的肌肤相触,郭络罗氏心中再大不满也尽数消散,看着她脉脉的目光,不受控的点头。

    “嫔主的承诺,嫔妾记下,待春日纷粉之时,再来寻你。”郭络罗氏反手握住顾夏的手,目光认真。

    顾夏含笑应允,目送她离去。

    今夜睡得有些迟,立在廊下望着天上那一弦弯月,他走尚是月圆,几日的功夫就转了半轮。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整个紫禁城,亭廊深处寂静袅袅,连鸟虫的声音也不曾有。

    明月犹在,今世却不同往日,此刻照耀着孤零零的她,再不见往日熟悉的高楼大厦,一行清泪缓缓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流,滴落在香色的褙子上。

    此情此景谁诉。

    她并不敢放声哭,咬着唇,缓缓的抽气,若是被奴才们知道,又得大惊小怪的忙乱,闹得人尽皆知的,她嫌丢人。

    沈香雨放重脚步,缓缓的靠近,将旺旺的小香炉呈上,轻声安慰:“嫔主子若思念万岁爷,不若寄香笺过去,也好过独自对月空寂寥。”

    顾夏听到是她的声音,转身用泪汪汪的双眸望着她,期盼道:“沈嬷嬷,如此也可?”

    到底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透出三分女儿家的娇,七分可怜巴巴。

    沈香雨含笑点头,她是万岁爷送过来的,要想获得新主子的信重,就得突出她的好来。

    无意识的转着手中香炉,顾夏咬唇摇头,脸颊上也染上一抹娇红,轻声道:“他忙着大事,本宫哪里好去烦他……”

    可话中的失落,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嫔主子尽管放心,老奴既出这主意,自然是有把握将信透到万岁爷跟前的。”沈香雨听她这么说,心中赞许。

    若真是不管不顾的就寄香笺,她到底要不要送,反而会在心中打个问号的。

    还没等她想好,第二日一大早,景仁宫的大门就被乾清宫的小太监敲开,送进来一个清漆小木箱,并一个竹篮。

    顾夏好奇的打开小木箱,就见里头规整的码着一根百年野山参,用小钉珠固定住,能清晰的的看到完整的身形。

    这东西救命用的,她暂时也用不上。

    转而看向小竹篮,顾夏听到叽叽的叫声,小心翼翼的透过竹篮的孔往里头看,一双黑黝黝的豆豆眼跟她对视。

    “哟嚯。”她吓了一跳。

    康熙这一波操作厉害了,惊喜大于惊吓,好想把篮子丢出去,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猫眼后的红眼睛,门缝里的红眼睛等,总之这会儿小心肝还在扑腾扑腾跳呢。

    简直人干事。

    听他这般说,顾夏的心中就安定下来。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娇嗔道:“拿着臣妾的脸皮子在脚底下踩,打量臣妾性子直、好欺负,哼。”

    说着将萝卜头抢回来,咔嚓咔嚓的吃掉,此等好物,尽早下肚才安生。

    康熙薄唇轻抿,看她这样,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升腾。

    往日里,也有嫔妃在他面前食用膳食,可大多都是樱桃小口一点点,恨不得一颗米一颗米的数着吃,彰显自己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

    哪有像她这样,正正经经的吃用。

    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意,康熙温声道:“午膳且等着,去朕那里吃。”

    说罢,慢条斯理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离去。

    顾夏立在原地,拧起细细的眉尖,鼻间仍有对方身上那好闻的龙涎香,脸颊上那微烫的触感仍然清晰。

    若没有前世,她怕是能很好的接受吧。

    想到穿越前的遭遇,顾夏的一颗心,又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她与前夫相识相恋,前后数十年,三千多个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最后都化为猩红的血水,流干了她的心。

    跨入婚姻殿堂的时候,她是欣喜的,当早早孕试纸从一片空白,变成中队长两条杠的时候,她是欣喜若狂的。

    这一切在怀孕32周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早产了,胎盘前置,需要马上剖宫产。

    他没有选择飞回来,选择继续忙活他的生意。

    她在帝都,他在魔都,一字之差,陪在病房外头的,就只有她的闺蜜,当即扔掉工作来陪她。

    躺在产床上,当得知自己有穿透性胎盘植入,需要切除子宫的时候,病房外的闺蜜并不能做主签字。

    给他紧急去了电话,她没什么力气,说话慢,不过瞬间就被挂了电话。

    “生个孩子而已,夺命连环call啊,我妈说了,她生我是在家里生的,你真娇气,乖,别闹了。”

    医生有些无语,看着她眼泪流个不停,叹息一声,安慰道:“这不是要你们同意的,必须得切,找个人签字而已。”

    幸好这时,她父母过来了,替她签了字。

    可惜,最后她的子宫没了,孩子没了,她也没了。

    后来她就变成了瓜尔佳氏。

    又有了异能。

    顾夏咬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灭脑海中那些奢望。

    若她前世有异能,是不是能看一眼那个生下来四斤重的小家伙。

    她甚至没来得及听清楚孩子的性别,就撒手人寰。

    “主子……”香颂开口,打断这一室寂静。

    “钮妃来访。”

    “知道了,请她进来吧。”

    话毕,顾夏背过身,狠狠的揉了揉脸颊,让那苍白染上几分绯红,这才作罢。

    钮妃带着贴身大宫女,施施然的进了内室,左右打量过,这才满意的笑道:“终于燃起火龙了,往日你这后殿跟冰窟窿似的,也不嫌冻的慌。”

    顾夏浅笑低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见钮妃含笑望过来,也跟着笑道:“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钮妃斜睨她一眼,哼笑:“促狭。”

    这话顾夏不服气,拖着绣凳坐到钮妃跟前,将一张白嫩嫩水灵灵的小脸蛋搁在对方腿上,眨巴着眼睛道:“姐姐好歹疼疼我,”

    “疼你?呵。”钮妃取掉护甲,拧着她的脸蛋冷笑,“本宫做不到啊。”

    顾夏轻嘶了一声,抠着钮妃锦袍上的刺绣,哀怨道:“前儿还说只疼我一人,今儿就变了口风。”

    “嗯。”钮妃垂眸,语气冷淡。

    顾夏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再加上心里不舒坦,也有些疲乏,耽于玩闹。

    轻松的起身,脊背挺直的坐在钮妃的右手边,柔声道:“这是新得的茶叶,您尝尝。”

    钮妃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等她走了,香颂感激道:“您今日罚了常庶妃,钮妃娘娘莫不是来给您撑场子的?”

    顾夏摇头不语,钮妃能做到皇后位置,素日里待原主也是平平,怎么可能这么替人着想,怕是有什么目的,也未可知。

    钮妃走这一遭,到底冲散了她内心的痛楚,也认了她的情分。

    香榧是个美食小达人,因主管小厨房,因此恨不得时时刻刻有新吃食出现在主子跟前。

    这不,又端着托盘,喜滋滋的过来了。

    顾夏这会儿不饿,刚啃了一个萝卜还没消化呢。

    “嫔主子,您尝尝这个,看喜欢不喜欢?”香榧将托盘摆在几案上,轻声细语的说着。

    顾夏原本没打算吃,可看着那点心不过拇指肚大小,晶莹剔透的,能看到里面包裹的大颗虾仁,就想着尝尝,用银筷夹起来一块。

    瞬间就被征服,实在太好吃了,饱满的虾仁很弹,像是要在口腔中跳舞,又鲜又香,好吃极了。

    连吃了好几颗,香榧又适时的捧上菌菇汤,鲜美可口的滋味,让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顾夏遗憾的想,大约她是保不住这小蛮腰了。

    原主的身材真好,胸脯比超弹的虾仁还饱满,纤细柔韧的腰身又白又嫩,蜜桃臀浑圆上翘,堪称尤物,现在又便宜了她。

    这么想着,顾夏觉得,如何长久的保命,真的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在这吃人的后宫中,那真是活着活着突然就死了。

    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去把宫侍都召集起来。”顾夏回眸,冲着香颂淡声吩咐。

    别的不说,这景仁宫的篱笆得扎紧了,她先认认人,了解一段时间的品性,才能决定对方的去留。

    宫侍召集的很快,根据不同的职位成列站立,林林总总也有二十余人。

    有这景仁宫后殿的洒扫十人,也有她贴身伺候的宫女八人,太监六人。

    立在那里,并不多。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响起,顾夏笑了笑,瞬间叫起,柔声道:“这来来回回的,有人与我相伴不少年了,也有人是新进的。”

    对于训话,顾夏驾轻就熟,她的上司堪称霸总,吹毛瑕疵,雷厉风行,当然福利也是很丰厚的。

    她作为副经理,这些训话的劳累活,可不得自己干。

    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等短短的训话结束,再结合以往的印象,她心中也有大致的谱了。

    “吹这么久的风,大家也辛苦了,一会儿来朱嬷嬷这里领荷包。”

    顾夏浅笑着说下结束语,这荷包自然是打赏了。无缘无故耽误事,又立了这许久,听她训了半晌,不管话语怎么恩威并重,实打实的利益要看得到才成。

    遣散众人之后,她搬了摇椅,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廊下点点悬纱笼,用的时日久了,那红色经过风吹日晒,略有些褪色,到换的时候了。

    “嫔主子……”香颂启唇,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小声扭着手道:“您能不能借我五十两银子?”

    这不是个小数目,顾夏侧眸,立起身往内室走去,香颂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她身后。

    室内燃着清浅的心字香,散发着袅袅清烟。

    “说吧。”顾夏坐在软榻上,鼓励的望着她。

    香颂咬了咬唇,轻声道:“前些日子,嫔主子抽不来空,奴才也不好开口。”

    顾夏知道,这说的是原主病重的时候。

    “奴才父亲病重有年余,家里银钱花了个干净,眼看没几日功夫就能好,偏断了药钱,能借的都借过了,奴才也没有法子,只得跟主子开口,望您开恩,今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是真的被逼急了,她们做奴才的,不吃不喝一年也不过三十两银子,这病又不等人,哪里容得下她慢慢攒钱。

    “成,你去朱嬷嬷处支钱就成。”顾夏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原主节俭,也不过是想着坐吃山空,要细水长流。

    几十两银子,有时候不过是一日的花销。

    想要撑起嫔主子的派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香颂感激涕零,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一点都没耽搁的去支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