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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夜晚已经不那么寒冷, 有了些许虫鸣花开的声音。
天上繁星闪烁,崇文馆中各位学子的房间渐渐都灭了灯,整个院落中的夜读之声也逐渐稀少,最后归于寂静。
江梦琦侧耳听了听,确认同睡一屋的玉蓉公主已经睡熟,这才轻轻起身, 穿上了一身水青色的劲装。
她将头发简单的束起来,手握长剑,小心的打开房门,轻巧的侧身闪了出去。
江梦琦按照小九的定位,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崇文馆中那处僻静的院落, 她轻巧的跃上院墙, 猫着身形, 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正在院中练剑。
江梦琦看了一会, 眼中渐渐放出光彩。
这些日子以来,江梦琦一直在默默观察苏煜。这个人在人前毫不吝啬的展现着自己的口才和满腹诗书, 却丝毫没有露出一点的武力值来。
有的学子在堂上辩不过他,就会在课下寻些由头去找他麻烦,甚至会对他动手,但是苏煜却好似一个不会打架的人,只是运气特别好, 别人一般还没近他的身, 便会被这样那样的物件绊倒或者撞伤, 疼痛之余也就灭了想要动他的念头。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觉得,苏煜这个人虽然看上去病弱好捏,却不能打,打了就会被莫名其妙的反噬。
然而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江梦琦却知道,这人精着呢!什么反噬,不过是人家深藏不露,暗算你你都不知道罢了!
黑暗中,苏煜未着灯火,就着月色与星光,在这处无人的院中上下翻飞。
江梦琦看着他舞剑的样子,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白衣的身影,那个身影在大树下以枝为剑,舞起满地落叶。
这个感觉只是一瞬,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江梦琦晃了晃脑袋,重新看向苏煜,看着他行云流水的舞剑身影,不由心中有些发痒。
她掏出一方青色长帕,蒙住口鼻,在脑后系好,便轻轻一跃,从墙头落了下来。
独自练剑的苏煜听到动静,心中一惊。他猛然回身 ,便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向着自己挺剑刺来。
苏煜急忙抬剑挡住,两剑相交,两人的身形也随着长剑抵在了一处。苏煜抬头望去,却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眸,他心中一愣,下意识猛地向后退开。
女人。
“你是谁?”苏煜沉声问道,“为何会夜闯崇文馆?!”
江梦琦却没有出声,而是将剑在胸前一横,再次飞掠过来。
当年的剑宗弟子不是白当的。江梦琦的剑法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苏煜算是用剑高手,但是面对江梦琦,却是越战越心惊。
他虽为质子,在大梁寄居多年,但是并未像一般的质子那样只顾自怨自艾,而是在五皇兄的授意下,默默布下了自己的暗桩,作为自己在大梁京城的眼线。
所以,大梁中一般的人物信息他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来不知,大梁中会有一个女人,武力值如此之高,剑法如此出神入化。
苏煜最后勉力挡开江梦琦的长剑,向后掠开,他一抱拳,恭敬道:“阁下处处手下留情,倒不像是来取在下性命的。敢问阁下,今夜来此,到底有何贵干?”
江梦琦看着苏煜,原本清亮的眉眼突然笑得弯了起来。
江梦琦:“没什么,就是看到你练剑,手痒而已啊。”
江梦琦的声音让苏煜心中一惊,他下意识走上前,在她面前三步处停下,默默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苏煜沉声问道:“江梦琦?”
江梦琦嘻嘻一笑,抬手扯下脸上的帕子,冲苏煜挥了挥手:“是我呀!”
苏煜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下一秒,他便再次突然拔剑,朝着江梦琦直接劈了过去。
江梦琦“哎呦”一声,也没抬剑去挡,而是直接跃上了树枝,捡了个稳固的地方直接坐了下来。
江梦琦向下望着苏煜,不解道:“你干什么?我就是跟你比试比试而已嘛!”
苏煜却“哼”了一声,冷声道:“你早就知道?”
江梦琦歪着头看他:“知道什么?”
她不等苏煜回答,自己先“哦”了一声:“你是说,知道你武力高强吗?那当然啊!”
江梦琦坐在树枝上,两条长腿随意的耷拉着,微微晃动。她笑眯眯的对苏煜道:“不过之前我只是猜想,现在终于印证了!怎么样?你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苏煜咬着牙看她,眯起了眼睛:“你想怎样?!”
江梦琦嘿嘿一笑:“识时务!知道自己杀不了我,可以跟我讲条件!”
江梦琦轻轻一跃,便从树上稳稳的落下地面,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顺势又拍了拍苏煜的肩膀,大度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不想让我告诉别人你武力高超的话,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苏煜皱眉:“什么条件?”
江梦琦:“替我做一件事!”
苏煜:“什么事?”
江梦琦:“…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苏煜:“……”
江梦琦满意的看着苏煜吃瘪的样子,歪着脑袋安慰道:“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呢!居然能跟我打个不分上下!作为一个孤独的质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苏煜看着她,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江梦琦点了点头,做出一脸“我理解你”的表情:“没事,我说过会罩着你的,就一定会罩着你的!你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也不会食言,不会告诉别人哦!”
苏煜:“……我好像还没答应你。”
江梦琦“哇”了一声,惊讶的看着他:“我这么优惠的条件难道你能拒绝?!”
苏煜垂眸想了想,摇头道:“确实无法拒绝。”
江梦琦点了点头,满意道:“那就行了!”
苏煜看着江梦琦,眉头微皱,突然开口问道:“若是夜行,却为何穿这样明显的衣服?”
江梦琦嘻嘻笑了笑:“自然是不怕你看见才这么穿啊。”
苏煜挑眉:“那又为何蒙面?”
江梦琦一歪头:“自然是怕你看见我太美了比剑会分心啊!”
苏煜:“……”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煜抬眸,看向江梦琦的眼睛。然而这双眼睛总是那么坦然,闪着清亮的光芒,没有丝毫的闪躲和掩藏,让人无法怀疑。
望着这双眼睛,苏煜脑中突然的闪过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一闪即逝,快的无法抓住。
可是就这一个瞬间,苏煜的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
有些疼。
江梦琦见苏煜沉默了下来,以为自己开玩笑开的有点过了,于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跟我们江家有仇,你现在的境遇,多少跟我们江家有点关系。”
“但是,”江梦琦话锋一转,“你我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身份不同,如果褪掉这些,难道,我们就不能做个兄弟吗?”
苏煜望着江梦琦,眼中闪烁着不解和些许的惊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跟他做兄弟。
而且还是个女人……
苏煜心情有些复杂,他想说“荒唐”,可是面对着一脸明朗的江梦琦,他却有些说不出口。他不由感觉口感舌燥,回身拿起自带的酒壶,拔出塞子,举到唇边就想饮下。
“我要是你,就不喝这个。”江梦琦幽幽的说了一句。
苏煜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他慢慢放下酒壶,疑惑的看向江梦琦。
江梦琦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伸手拿过他的酒壶,尽数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了酒的香气,但是渐渐的,一股腥腐的味道慢慢扬了起来,而那沾满酒液的青草,居然肉眼可见的化作了枯黑的样子。
苏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江梦琦。
“你怎么会知道?!”
江梦琦心想我当然知道啊,我有小九啊!但是她只是微微一笑,故作高深道:“佛曰,不可说。”
说完,她便轻轻一跃,再次跃上了墙头。
她再次回头,冲苏煜道:“或许,你该回去问问你的兄长们吧。”
说罢,江梦琦便轻笑一声,转身跃入了黑暗之中。
苏煜目光沉沉,他心中诸多疑问,眼下却也只能称着夜色回到自己的房内,对着酒壶发呆。
窗外响起轻微的声响,苏煜抬眸,望了一眼在屏风另一边睡熟的江顺之,又轻轻起身,闪身走了出去。
司邪依然隐在黑暗之中,声音恭敬道:“九殿下。”
苏煜“嗯”了一声,抬手将酒壶交给了司邪。
司邪疑惑的看了苏煜一眼,低头闻了闻,立刻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苏煜叹息了一声,道:“若不是那个江梦琦,我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司邪俯首抱拳:“是属下无能!”
“不,不管你的事。”苏煜摇头道,“去查下今日送食的人,所有经手的人都不能略过。”
司邪领命,拿着酒壶重新隐入了暗中。
第二日一大早,江梦琦打着哈欠往学堂里走,却被江顺之拦住了去路。
江梦琦莫名的看向自己的大哥:“大哥有事?”
江顺之确定左右无人,才低声问道:“昨夜,你胡闹什么?!”
江梦琦一愣,歪头装傻:“大哥在说什么?梦琦听不懂呢。”
“哼!”江顺之面色一沉,“听不听得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大梁子民,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有些人,你还是不要靠的太近的好!”
“梦琦?”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顺之和江梦琦回头,便看到一个身着浅黄色长衫的人,面含笑容的向两人走来。
小九很自觉的在江梦琦脑海中开始念人物卡,“大梁国的三皇子,萧世恒,萧玉蓉的亲哥哥,未来的皇帝,还有就是…”
小九顿了顿道:“他还是个,对你颇有兴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