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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手术,算不得什么大手术。
真真从手术室出来,人是清醒的,为了保险起见,梁骏掣开了病房,让她休息了会儿。
聂绵卿替她掖着被角,梁骏掣就站在墙边的空调盘上,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将室内的温度调高点儿?
但这个季节,不冷不热的,即使是VIP病房,冷暖气都关着。
梁骏掣的手指在操控盘上一通乱捯,眼眶酸涩的要命,却只见“通风”功能,脾气立马上来了,脖子一僵,一拉门扯着嗓子朝外吼:“搞什么东西?LZ付你们这么多钱,连个暖气也没有?”
里面的真真和聂绵卿对视一眼,一个朝着天花板直翻白眼,另一个无奈的摇头抿嘴笑。
“爸爸!”
梁骏驰吼的正欢,一时没听见,聂绵卿赶忙帮腔:“梁总,乖宝宝喊你呢!”
聂绵卿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真也是她疼爱的女儿,不过,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被梁骏掣一口一个“乖宝宝”的叫着,听起来还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当然,身为这个称呼的创始人,梁大总裁是完全不会有这种觉悟的。
听到女儿的召唤,他立马将吵架这件小事放下,颠儿颠儿跑到床边,俯下身子趴在真真跟前,握住女儿的手:“怎么了?乖宝宝,是不是不舒服?LZ让他们主任亲自动的刀,难道没给收拾利索?乖宝宝哪里不舒服?”
真真眯起眼,那笑容一直暖到梁骏掣心底里。
“爸爸,我想回家。”
她没说出口的是,手术已经结束了,而且她也在医院等了这么长时间,而韩澈到现在也没来,从头到尾也没有一通电话、一条短信——她不想等了,她要回家。
“哎……好,这医院,条件太差,还是家里好,要什么有什么。你放心,家里请了两个看护,一定把你的身子养好。”
梁骏掣答应着,他是个十足溺爱女儿的父亲,女儿要什么,他都会给。
“嗯。”
真真点了头,梁骏掣笨手笨脚的替她穿衣服,最终还是亏了聂绵卿才算是拾掇妥当。
“来,还是爸爸抱你。”
梁骏掣俯下身子,将真真从床上抱起来,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生怕脚步踩重一点都会震着他的宝贝。
真真窝在梁骏掣怀里,突然觉得很疲惫。
她问他:“爸爸,小时候,你也这么抱过我吗?”
五岁之前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很模糊了。但她的印象里,是有父亲母亲的,但那个父亲,却好像并不是梁骏掣。
梁骏掣的脚步一顿:“……都是爸爸不好,以后……爸爸会好好补偿你。乖宝宝,爸爸一定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是了,遥远记忆深处的那个父亲并不是梁骏掣。
上一辈究竟发生过哪些复杂的纠葛,才将她的人生变得如此复杂?哪些兜兜转转的恩怨情仇,都随着时光沉淀了,真相无法被掩盖。
——她还是找到了亲生父母,并且……被他们深爱着。
“爸爸……你也给我念故事书,好不好?”
“……好。”
只一个字的回答,却让梁骏掣几度哽咽。
“我想听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好。”
那个黄昏,夕阳微凉,真真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觉得浑身都被张密密实实的网给网住了,她在折射的金色光线中,体会到人生的不易。
“慢点!”
车子停在梁家大门口,梁骏掣全程抱着女儿徒步走进房中,家里的看护已经将被窝捂得暖呼呼的。
梁骏掣伸手在被子里探了探,满意的点点头,将他的公主塞了进去。
“……暖和吗?你生乐乐的时候,我没能陪着。不知道那个时候,你过得好不好。我听人说,头一胎特别辛苦……这次也不能马虎,小月子,也是很重要的,要是没能在月子里养好身体,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梁骏掣喋喋不休,身份更像是个唠叨的母亲。
真真看着他一直笑,眼神却渐渐暗淡下去。她生乐乐的时候,并没有吃多少苦,因为那个时候,有她的叔叔——梁骏驰一直陪在她身边。
“爸爸,骏……小叔叔,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和乐乐没有吃过苦。”
此话一出,父女两人都怔住了,默然的静止,神色落寞而忧伤。
真真握住梁骏掣的手,哽咽着:“爸爸,你在找小叔叔对不对?你别生他的气,小叔叔很……”
可怜两个字,她最终不忍说出口,仿佛那是对梁骏驰最大的伤害。
“乖宝宝。”
浑浊的热泪从梁骏掣眼角溢出,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鼻梁上的玻璃镜片。
“你……不恨小叔叔?他那么对你……”
梁骏掣话没说完,就被真真打断了,她紧捂着胸口,那里自从梁骏驰坠崖后,就一直像是被块巨石压着,常常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
此刻,她手握成拳,在胸口轻轻敲打着:“恨?我怎么能恨他?世上,没有比小叔叔更好的叔叔了!”
言尽于此,再多的话语,都是虚妄。
“好孩子!”
梁骏掣抱住女儿,禁不住老泪纵横。
“爸爸,要找到小叔叔,一定要找到小叔叔,他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真真记得,梁骏驰曾经从天墨大厦77曾顶楼越窗而出,也能单脚踩住一个支点而不从高楼坠落。
那么本事的男人,即使坠落悬崖,也一定能逢凶化吉——必须逢凶化吉!
梁骏掣拼命点着头,他视若和儿子一样的弟弟,至今下落不明,也是他连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巨型大石。
聂绵卿没料到父女俩在房间里好端端的成了这副样子,手里端着托盘冒冒失失的就冲了进来。
先是看见真真在哭,二话没说,冲着梁骏掣骂道:“你这人,怎么招惹女儿哭呢?”
骂的意犹未尽,再一看犯事儿的主,也是一脸的泪痕,眼睛又红又肿,顿时收了声,思忖着这父女俩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
“来,快把这红糖水喝了,刚刚才熬好的,不甜,味道刚好。”
聂绵卿一边说,一边拿起托盘里的瓷杯递到真真跟前。
真真破涕为笑:“妈,我最喜欢甜的,我不怕甜,就怕不甜呢!”
“是啊!哈哈……”
一阵欢笑,将父女俩心底的愁云暂时扫走。
当天晚上,真真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本来聂绵卿要陪着,可真真不同意,说是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没得让她晚上睡不好。
真真最是了解自己的养母,年岁大了,渐渐睡不好,若是陪着她,恐怕是自己翻个身就会把养母吵醒。
梁骏掣说,那就让看护陪着。
真真抽着嘴角,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别的人做完人流这种手术,那都是直接满地跑,照常工作干活的?
僵持的最后结果,还是真真胜利了。
不过,她睡得却并不怎么好,总是一会醒一会儿醒,睡着的当儿一直都做梦。梦里的情形都是一样的——她梦到他来看她了。
窗外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从门边一直铺到床前。
光束里,投射出一抹长长的身影,修长、挺|拔,头发在风里飘起的样子乖戾而嚣张。直|挺的鼻梁下,那微微弯了的弧度,显示着主人心底泛上来的暖意和宠溺。
“真真,宝贝。”
韩澈站在窗前,四指弯曲,看着床上阖眼安睡的真真,最终没能将手指扣下,他是这么舍不得打扰她。他忘了来这里的初衷,站在窗外,痴痴的看着她。
长睫毛在月光的照射下,投下两片浓密的阴影,调皮的颤动着,仿佛随时会飞离主人。
“韩澈。”
她自睡梦里发出一声梦呓,而后缓缓睁开眼,这已经是今晚的第几次了?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他。
她抬起头来,明澈的视线里,是韩澈惊喜的双眸,深邃而悠远。
他的掌心贴在玻璃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抚摸着她的脸。
“韩澈。”
真真傻兮兮的笑着,掀开被子走下床来,来到玻璃窗边,为韩澈打开窗户。上一刻还在对着她微笑的男人,却突然皱紧了眉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韩澈二话没说,跨进屋内,将站在地上的真真抱起,跨步走到床边,拉过被子将她兜头包住。
他生气了?
“傻丫头,刚做完手术,怎么就这么大意?晚上这么大的风,你还走到窗户口吹风?”
某男喋喋不休,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真真不乐意了,这叫歪曲事实,她那不是给他开窗户呢吗?怎么变成她大晚上的跑去吹风了?
她噘着小嘴,满脸上写着“我不高兴,我不高兴,快哄我,快哄我”!
某男一低头咬住她噘起的嘴,滚烫的温度烧疼了她,有暖暖的电流袭遍全身,手术时那些冰凉的器械残留在体内的寒意,顷刻间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宝贝,想死我了!”
他抱住她,她听到他剧烈的心跳。
“宝贝,对不起。”
他不敢看她,答应她的事,他没能做到。
“傻瓜……”
她抬起眼,不能哭了,爸爸说,再哭,以后眼睛会疼的。而且,她一点也不难过,他来了,这比什么都要让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