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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脚步声,聂真真以为是聂绵卿,于是朝着门外高声叫到:“快点儿,吃撑着了,消化药找给我!”
聂真真已经做好了被聂绵卿捏着鼻子教训的准备,脸上堆满了俏皮的笑,等到脚步声到了门边时,她更是把自己的可爱、无赖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快点儿,撑着了!”她的手放在鼓鼓的肚子上,侧着半个身子对着门外。
制作考究的Ralph Lauren西裤,前方的那一道熨烫的笔直的线规规矩矩的进入聂真真视线里,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那西裤下的那一双脚,看清了那双鞋的确是他贯穿的芬迪手工制软底皮鞋,这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笑容僵在脸上,收都来不及收去,她这副样子呈现在他面前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大概是过度的惊吓,她突然打起嗝来,果真是消化不良,打出来的气都带着晚餐食物的味道。
美味在吃的时候觉得鲜美无比,可一旦进入胃里,再化成这么一种形式让她感受,顿时觉得有些恶心,她着急忙慌的捂住了唇瓣。
韩澈不言不语,看着地上坐着的小猫一样的女孩,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撩动了聂真真耳畔的发丝。
聂真真紧张的不敢回头看他,心里揣测着他进去是要做什么。身后传来水流的声音,她心里好奇的不行,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头。
心跳如鼓,水声停止了,韩澈的脚步声往她这边移动。看他阴暗的影子罩在她身上,她慢慢低下头去,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
韩澈修长的手指——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轻松的捏着透明的玻璃杯,递到她眼前,杯子里盛着滚烫的开水,在她眼前冒着蒸腾的雾气。
“谢……谢……”聂真真颤抖着接过水杯,手心里被汤碗烫红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这么一接触水杯,真是雪上加霜。
“嘶!”她皱了眉,强忍住了才没将杯子打翻。
这个细小的动作,她以为他不会在意,也没有必要在意。而韩澈的手毫不留情的夺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的药柜上,将她的两只手捧在手心,就那么摊开在眼前,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
聂真真想说她没事,仰起头看到他深蓝色西服下,那件白色衬衣的胸口贴着一个淡淡的红色的印记,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猛的抽开了手,气闷的坐着。
韩澈也没再靠近,反而转过身面对着药柜翻找起来,翻着翻着,嘴角不禁上扬,这么一柜子的东西,消化药就摆在最上面一层,或许是她找的时候动作太大了,横倒在角落里。
拿出药瓶看了看上面的说明书,拧开盖子倒出几粒药片,又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觉得温度不烫了,才一齐递到她面前。
“吃吧。”
聂真真独自生着闷气,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瓮声瓮气的反问:“什么?”
“哎!”韩澈这一声叹息几不可闻,聂真真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垂下头,似是很无奈,伸手慢慢靠近她的脸颊,握着药片的手抚上她噘着的唇瓣。
聂真真被他碰触的部分,立即麻木的没了知觉。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叔叔……你要干嘛?”
韩澈手指一僵,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手指轻移,薄唇微启:“张嘴。”
习惯是件神奇而可怕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话。
——虽然聂真真明明就不想听从他的话,可看着他微凹的深邃眼睛和其间发出的笃定的光芒,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就张开了嘴。
几粒小药片倒进她嘴里,水杯立即送到她唇边,韩澈动作很小心,喂水的时候不疾不徐,一口一口送入她嘴里,一滴也没洒出来。
药吃完,聂真真脸早是滚烫一片,她自己是看不见,但也知道现在韩澈看见的一定是她红的如同椒盐虾的脸色。
“早点休息。”韩澈甩下这么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聂真真独自坐在地上,消化药是吃了,可更令她无法消化的是韩澈这一莫名其妙的的举动。
她所认识的韩澈,绝对不是这么一个温吞悉心的男子,更何况他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怎么还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鲜有的关心?
思来想去,她也搞不懂韩澈这种举动的原因。
聂绵卿洗完澡进来,慌慌张张的系着腰间浴袍的带子,边走边说:“找到了没有?让你吃那么多!”
聂绵卿蹲在药柜边上,翻找着,嘴里不停的说着:“这回我算是放心了,你和韩澈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贺明宸对你又这么好。贺明彤我还是头一次见,真是个漂亮的人物,以后一直这样,没有过不去的……”
——没有过不去的!
聂绵卿或许是顺嘴的一句话,却像是禅语一般点醒了聂真真:她和韩澈已经过去了,所以韩澈才能那么坦然的对她好,他对她的好,就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好!
聂真真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聂绵卿的背影,有气无力的说到:”不用找了,我已经找到了,吃过了。”
“你这孩子,吃过了,还看我在这里翻了半天?”
后面聂绵卿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掀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聂绵卿走的时候关上了灯,带上了房门。偌大的房间漆黑一片,聂真真埋在被子里,眼皮紧紧合着,脑子里异常清醒。
那一天,他们约定私奔,地点约在那座石桥。
她临阵脱逃,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她自己回去!他说他把自己送给她了,弄丢了他就再也不给了……
想着这些并不算久远的往事,聂真真只觉得胸口那里泥泞的一塌糊涂。眼睛干涩的很,或许是伤心的感觉,除了长长的舒了气,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给自己下了定论,她是个薄情、自私的女人,和韩澈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混混沌沌的就那么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睡着了,半夜的时候觉得胸口压的酸疼,准备翻个身,一撑胳膊才觉得浑身都是酸疼的,随心所欲的行为已经不太适合她这具经过“自残”的身体。
她自嘲的笑笑,挣扎着起来。
窗外点着路灯,发出七彩琉璃般的光芒,隐隐约约有沙沙的声音,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下雨了。
想去拉上窗帘,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脚下轻飘飘的,走路的时候,两只脚好像不是自己的。
聂真真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过是晚上多吃了点,这身体就又受不住了?摸了摸额头,好像还有些烫。
现在这副身体,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在厌食症之前,一向生龙活虎的她,突然就成了这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聂绵卿,眼前却突然模糊的一片,她以为是光线的原因也没有在意,撑着往门外走。
脚上的拖鞋被地毯的绒毛绊住了,整个人往前一扑,地毯够厚,摔倒了也不怎么疼,只是吓得心口直跳。
这么一摔,耳朵里嗡嗡直响,但这种响动也没持续多久,四周就一片安静,连方才在耳边沙沙作响的雨声也听不见了。
聂真真在大学是理工科的学生,也辅修过医学,自己的这种状况显然是很有问题的,眼睛和耳朵的感官似乎都出了问题,额头又这么烫,她悲惨的意识到,她又病了,而且好像还非常严重。
身后阳台上的灯光乍然点亮,她扑倒在地上,眼睛不好使,只能感觉到身后有强光打进房里。
韩澈高大的身影隔着玻璃门在门上猛烈敲打着:“真真,真真,开门!真真,你怎么了?”
可惜,聂真真根本听不见,她耳朵里安静的一片,寂静的比遥远的银河还要悄无声息。
韩澈的身影从玻璃门闪过不见,很快聂真真的房门被一脚踢开,“嘭”的一声巨响都没能引起她的丝毫反应。
韩澈穿着刚才那一身西服,浑身早已湿透,栗色的短发就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水滴成串的往下流淌,沿着流畅的颈部线条滚进锁骨窝。
他大步走近聂真真,地毯上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深色的水印更是拖曳了一路,乳白色的地毯顿时一片狼藉。
他焦急的将聂真真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事不关已的淡漠。
“真真,真真?”他叫着聂真真的名字,探手触摸她的额头,入手处滚烫的一片,他咬牙咒骂了一句该死,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聂真真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见,被韩澈冰冷的潮湿的身体抱住,发烧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贪婪他身上的凉意,往他怀里靠了靠。
“叔叔吗?”她试探着问着抱着她的人。
“嗯。”韩澈别扭的答应了一句,抱着她往外走。
聂真真听不见,却觉得他答应了,笑着说:“我发烧了,看不清,也听不见,好奇怪啊!”
韩澈胸膛一震,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加速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