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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艾莫这次来上海,借住在夏家的一处产业,这栋不大的小别墅,还是当年夏老为夏鸿逸一家置下的。
这么多年过去,夏老从未曾到这里来住过,这次听说钟艾莫要来,盛情邀请他一定要代自己去看看,钟艾莫便没有再推辞。
这栋别墅,所有的房间都是广窗设计,为的是方便更好的眺望不远处的海景。
房子里的陈设,是当年夜晴岚亲自挑选定下的,简约而又温馨。
钟艾莫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
他甚至还在心里暗暗肖想过,回头,他也弄这么一处恬淡安适的所在。
等他找到了云雀母子,他就和云雀还有儿子,生活于其中,每天吹吹小风、看看日出日落,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他却没有想到,真的被他见到了云雀,却会是苦不堪言的局面……
这夜,他无法不失眠。
夜深,本来就很空旷的别墅,显得更加沉寂。
他泡了杯菊花茶,拉开窗帘,看着被浓浓夜色所吞噬的蒙昧景色。
菊花的淡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翼,仿佛真的能让人的心就此沉淀下来,不再心烦意乱、更不会心浮气躁。
别墅外有条小路,直通海边。
路不宽,上面还铺着鹅卵石,很显然只是用来闲散步行的。
此刻,在淡淡的路灯光照射下,那条路淡得有些不真切的恍惚。
他不禁想,童稚时候的云雀,一定曾经热情洋溢的笑着,挽着她最亲近的爸妈,一次次从那里经过吧?
那些昏黄的路灯,也曾经一次次,见证过那样幸福温馨的时刻吧?
钟艾莫曾经试着走过那条路,他试图感受一些什么,但却只是徒劳……
心神一动,有微风顺着窗的缝隙轻微地飘来。
钟艾莫忽然抬手打开窗,让沁凉的晚风,无拘无束地吹进来。
“沙——沙——”
晚风拂动窗帘,发出声声多情的呢喃。
钟艾莫的脸,却忽然已如石刻——
路灯下,一抹俏影正缘着那条鹅卵石小路,从海边走来。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似乎用了她很大的力气——
钟艾莫不自禁地咽下一大口冷空气,没想到这么晚了,她居然来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里,曾有过她幸福的童年、有她那么多的回忆——他忽而有些责怪自己,如果不是今晚失眠,他也许就会错过她了。
不过还好,他总算是见到她来了……
他真的很想立刻跑出去见她,可是却按捺着,又生怕他的急切,反而会吓跑了她——他放下手上热腾腾的茶,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夜色已深,月光早已不见了踪影,寥落的夜空中,就连星星,也没有一颗。
云雀不禁叹了口气。
她记得她小时候,这里的夜空,总是有很多星星的。
那个时候,她虽然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数清星星的数量,却总是娇笑着缠着爸妈,要他们陪她把星星数清楚……
可星星总是太调皮了,她每次都无法数清,反而把自己数进了酣甜的美梦中……
晚风真凉啊……
云雀凄凄的扯了扯唇角,爸妈不在这里了,夜风变得太凉了,不然,她的眼睛也不会被吹痛、不会流下眼泪来……
爸爸、妈妈……
云雀在心底喃喃呼唤,可是又哪里还会有一声慈爱的回应?
她独自想着心事,也许是太投入,也许是太伤感,她竟然没有听到那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的走了出来……
钟艾莫看云雀正出神,并没有惊动她,而是轻而又轻的绕到了一侧的树后,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如果他出现,她一定又会立刻逃走。
如果这样,那他还是就这样看着她吧……
云雀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常住地,只是每年休假的时候,一家三口才会飞过来,在这里住上一阵子。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属于这里的记忆,都是最美好而慢节奏的。
可她却一直未曾再踏足过这里——她很清楚地知道,是她不敢——
总有一些事,是她无法向任何人吐露出来的——
就连爸爸妈妈,也不能。
她站久了,才觉得早有一丝凉意,穿透了薄薄的衣衫,钻进了四肢百骸,双腿也早已沉重不堪。
就这样吧,她不能让自己过度沉浸在过去里,是离开的时候了……
“啊……”
脚下的凹凸,猝不及防,她的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
钟艾莫下意识地冲了出来,拦腰抱住了云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云雀斜躺在钟艾莫怀里,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钟艾莫微微皱着眉,目光有几许复杂,是心疼、是担心、又有着说不清的别的东西,他的双手,有力而稳定,支撑着她柔软的身体。
两双多情的眼睛,彼此凝望。
似乎是隔岸的牛郎织女星,浓浓情牵,却无可奈何,又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欲说还休……
“钟艾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雀不自禁地有些结巴起来,小手借力于钟艾莫的手臂,终于让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恢复了直立的姿势。
钟艾莫一时有些怅然若失,缓缓地舒回了手臂。
“是你爷爷让我住进来的。”
“哦……”
云雀惶然地点点头,也不再说话,抬脚就要走。
“你别走——”
钟艾莫轻舒猿臂,把她拉回怀里,牢牢的禁锢住,下巴抵在她柔柔的发丝上,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诗诗,我好想你……”
“可我并不想你。”
云雀皱了皱眉,嘴里的话言不由衷,试着挣扎了几下。
“你不要这样,快放开我。”
钟艾莫有些赌气地说。
“你在撒谎。”
“信不信由你。”
云雀不想跟他多做纠缠,只想着尽快脱身。
“你快放开我,我要赶快回去了。”
“诗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钟艾莫无视云雀的挣扎,反而抱得更紧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干涉你的事,那我以后都不管了,我等你,等你自己去把所有的问题解决掉,好吗?”
虽然这样,实在是一件太不男人的做法,钟艾莫既无法认同、更很难真的袖手旁观。
可如果他的援手、只会给她增加无尽的烦恼,不仅帮不到她、反而会适得其反,那他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让步了。
“钟艾莫,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真的别再缠着我了。”
云雀沮丧而苦恼,这个男人,怎么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她不放啊?
钟艾莫斩钉截铁地绷出两个字。
“不行!”
云雀气得瞪眼。
“我恨你,钟艾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告诉你,我永远无法原谅你,对我的背叛和伤害;如果要我原谅你,除非你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钟艾莫静静地听她发泄完,才眯了眯眼,问。
“你说完了吗?”
“放开我!”
云雀不见钟艾莫有放开她的意思,有些着急了,拼命挣扎着。
“钟艾莫,以前是我一时糊涂,才会喜欢上你……可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你了,你放过我吧……我、我现在,爱上别人了……你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云雀徒劳的折腾了半天,却毫无成效,嚷嚷了半天,才发现钟艾莫的脸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格外可怕。
她正感到疑惑,却见钟艾莫突然低下头,欺近了她的眼睛。
“你爱上谁了?”
他的声音,是平静如常的。
可云雀却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山雨欲来啊。
可话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
“你见过的,东野新一郎。”
她随口胡诌,也不管他信不信。
钟艾莫恶狠狠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松开手,放她离开他的钳制。
“——你眼光可真好。”
阴测测的语气,云雀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被惹毛了。
不过,这可怪不得她。
如果不是他拆穿她的身份,让她无法自处,她用得着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这么一想,云雀瞬间心安理得了。
“等一下。”
钟艾莫见云雀要走,忍不住叫住了她,皱了眉,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可以下个单子,请你帮我拿一样东西回来吗?”
云雀猜不出钟艾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答说。
“这事不归我管,你得去找别人。我只负责偷东西,不负责接单子。”
钟艾莫却不肯作罢。
“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
云雀直接不甩他。
“我没有这个心情。”
“这可是笔十分划算的买卖,没有人知道,所得也就不用上交。”
钟艾莫用微嘲的口吻,引诱着云雀。
“这件东西并不难到手,而且,要多少钱都随你,你难道真的不心动吗?你就这么拒绝我,不觉得太可惜吗?”
价钱随她要啊?
云雀皱了皱眉,在他眼里,她有这么爱财吗?
不过,如果借这个机会狠狠地敲上他一大笔,那她的小金库肯定能壮大不少吧,离那个目标岂不是又近了一步?
好吧,她心动了……
“你倒是说说,想要我偷什么?是珠宝呢,还是古董?”
钟艾莫不说话,只举起一根手指,在面前左右摆了摆。
“那你要什么?”
云雀皱了皱眉。
“你总不会是想要我摘天上的月亮给你吧,那我可办不到。”
“我要你拿的,自然是你能拿到的东西。”
钟艾莫微微叹了口气,抬手牵过云雀的手臂,在自己胸口停了下来。
“你摸到了吗?”
云雀茫然。
“什么?”
“我的心。”
钟艾莫目光幽深地望了云雀。
“我要你拿的,就是我的心。”
云雀一怔,随即抽回手来,瞪了钟艾莫一眼。
“无聊!”
搞半天,他是拿她寻开心来了?
这男人,还真是有够恶趣味、有够变态。
简直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钟艾莫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像玩笑,反而有些近似强迫她答应的冷硬。
“这笔生意,你不吃亏。”
“可我没兴趣。”
云雀懒得理他,谁说她不吃亏了?她亏大了好不好?
钟艾莫快步上前,双手扶住了云雀的肩膀。
“你会有兴趣的,你不是说要送安安去英国读书吗?有了这笔钱,你可以给他选最好的学校、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你滚开。”
钟艾莫不提安安还好,一提安安,云雀反而气不打一处来。
“你非要这样吗?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他难道不觉得,他的招数太烂了吗?
先是死缠,现在又换滥打了?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
云雀声嘶力竭地吼了出去。
哼,儿子是她的软肋没错,可也一定是他的软肋。
想利用儿子来打动她,就得做好自食其果的心理准备。
钟艾莫懊恼至极,他怎么忘了,这个小女人,从来就不是只温顺的猫咪。
即便是猫,也只会是野性难驯的野猫。
云雀走得极快。
她的车,就停在别墅外,不远处的路边。
走过鹅卵石小路,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
她心烦意乱,只想走得更快一些,早点离开,换个别的环境,好甩掉钟艾莫带给她的不良情绪。
风微凉。
夜风拂动路边树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又拂过来,吹动了云雀鬓边的发丝,飘到了她眼前。
云雀懒得抬手去理顺那些不听话的发丝,只甩了甩头,把它们甩到一边。
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间,云雀忽然就警醒起来——
路灯昏暗,树影斑驳迷离,可她耳畔,却隐约有男人的喘息声。
“谁?”
她一边发问,一边伸手按住了衣下的防身匕首。
没有人说话,反而有细微的响动,随着一点亮光,划破夜风的凉——
云雀下意识地偏身,躲了开去,几秒后,听到一道闷闷的“噗——”声,像是子弹射进了树干里。
云雀不及思索,一个跃身,跳到了树影里。
紧闭了呼吸,她悄没声息地查看着四下里的情形。
好在对方的人,似乎并不多。
云雀侧耳细听,终于捕捉到了不远处的一缕呼吸声。
她蹑手蹑脚地靠过去,绕到那人身后,用了十成的力道,朝那人脑后一劈。
那人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就失去了知觉。
云雀蹲身,小心翼翼地摸走了依旧握在那人手上的无声手枪。
她本不愿动手杀人,可若是为了自卫——
她举着枪,继续探寻隐藏的敌人。
“喀嚓——”
她太过专注,想要隐藏自己的踪迹,反而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泄露了行藏——
又是一点亮光——
云雀灵巧一滚,堪堪躲过。
可下一秒,却有闷闷的疼,在她左胸部泛开来。
那一枪,是从背后射来的——
云雀忍着痛,不敢发出痛呼,回身反击。
“啊——”
一道凄厉的男声,紧跟着,是人倒下时发出的坠落声。
云雀心头一颤,她杀人了——
可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便迎来了更猛烈的攻击,她寻了棵树做掩体,躲开了接连的几枪射击。
咬了唇,按捺着疼痛,她朝着那人的方向,抠动了扳机——
“嗯。”
痛苦的闷声传来,她射中了,她冷汗涔涔,听到那人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四周归于平静,她疲惫地靠着树身滑落下来……
“诗诗、诗诗。”
不远处忽然传来某道熟悉的呼唤声,云雀张了张唇,却不愿回应。
如果这时候答应他,很显然会连累到他……
她杀了人了呵……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云雀却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她却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她好冷……
左胸处的痛,到了极点。
她抱紧了自己,却还忍不住哆嗦……
钟艾莫最终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意识、痛昏了过去……
云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歪歪的趴着一颗脑袋,她翕动了几下嘴唇,却无法发出一个字句。
喉咙好干、好痛……
她平躺着,以一种十分费力的姿势,看着熟睡中的钟艾莫,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彼此之间的相互伤害和折磨,让她早已疲惫不堪、不堪重负,可她却还过不去心里的坎、做不到笑笑的遗忘、原谅。
唉……
难道爱一个人,一定要这么折磨痛苦吗?
“啊,小姐,你醒了?”
有护士进来,看到云雀已经清醒,连忙叫醒了钟艾莫。
“钟先生,夏小姐醒了!”
钟艾莫疲倦的脸上,浮上毫不掩饰的喜悦。
“诗诗,你醒了?”
云雀没有说话,只责备地看了护士一眼,似乎是在怪她多事,吵醒了钟艾莫。
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并没有被钟艾莫遗漏掉,他笑了笑,解释说。
“你别怪小韩,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云雀皱了皱眉,把视线从钟艾莫脸上移开,谁说她在怪那个护士小姐了?
她才不管他累不累,有没有被吵醒呢。
钟艾莫却还笑微微的。
“小韩,我让你买的粥,买到了吗?”
“嗯,我去拿进来。”
小韩快步出去,很快捧了个保温桶进来,笑了笑,放在床头柜上。
“这粥可还热乎着呢。”
取出两只碗,小韩把粥盛进碗里,钟勤地递了一碗给钟艾莫。
“钟先生,你忙了一夜,什么都没有吃,一定早饿了,先喝点粥吧。我啊,买了两人份。”
“谢谢你,你有心了。”
钟艾莫接过去,舀了一勺,却含着笑意,递到了云雀唇边。
“来,让我喂你吧。”
云雀神色莫名地看了看他,没有张嘴。
小韩见状,连忙把床摇起来,又在云雀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云雀刚靠好,钟艾莫又把饭勺递了过来。
云雀顿时一窘,长这么大,她也就小时候被妈妈这么喂过,钟艾莫现在这个样子,她还真觉得尴尬。
“我自己来吧。”
而且,她心里还多少有些别扭,别扭着不太愿意接受钟艾莫的好意。
钟艾莫叹了口气,拧拧眉,嗔怪地说。
“你也不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
云雀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还真是挺疼的——
“夏小姐一定是害羞了吧?我这就出去,免得影响你们……”
小韩笑了笑,掩上门出去了。
“别逞强了。”
钟艾莫一边摇头,一边把粥喂给云雀。
“安安小时候,我没有机会喂他,现在就当是弥补吧……”
云雀蹙了眉,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他缺失了儿子的童年,也不该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回来啊。
她又不是安安。
“你可真是的,一个人出门,也不小心点儿,昨天幸亏我跟过去了,不然,你还不得把血都流干啊?”
一想起云雀昨晚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钟艾莫就忍不住想要唠叨。
“幸亏医院有你这个血型的血浆储备,不然,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个现成的人来抽血给你?”
听他这口气,好像她熊猫血血型,还是她的错了?
云雀也没有力气跟他计较,只好面无表情地听他絮絮叨叨个没完。
她第一次发现,男人真的唠叨起来,一点也不亚于女人啊。
“你这次伤得不轻,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医院养着,这期间,我会在这守着你的。”
钟艾莫还在絮絮不停。
“你别嫌我烦,也别想赶我走,你就算不想见我,那也是你伤好之后的事情……”
云雀吃了小半碗粥,总算恢复了点气力,受不了的吐槽说。
“我知道了,你就别唠叨了,行不行?”
钟艾莫闻声浅浅一笑。
“有力气骂人了?不错,不错。”
云雀对他奇怪的论断,报以无所谓的态度,皱了皱眉,继续吃粥。
忽然,她不自然地停下了动作。
“昨天那人……死了?”
“死了一个。”
钟艾莫的态度,十分的轻描淡写。
“另一个活捉到了警察局,现在应该还在审讯中——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云雀的脸,更加苍白了,怔怔了好一会儿,眼圈红红的看了钟艾莫。
“我杀人了——钟艾莫,我杀人了。”
她忽然哭了起来,这情绪爆发得太快,也太突然。
钟艾莫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放下碗,抱住了云雀,大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你也是为了自卫……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感到自责……”
云雀却还有些无法接受,哽咽不已。
“可我,我怎么能杀人了呢……”
“你是自卫。”
钟艾莫心疼不已,怀里的人,柔软温热的身体,剧烈而不安的抖动着,犹如她此刻动荡不安的情绪。
“如果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的——诗诗,猛虎要伤人,你是愿意把它杀了,还是让它吃了你?”
云雀不再说话,只哭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对不起,我……第一次……”
她没有说完,是因为知道他会懂。
“我知道。”
钟艾莫叹了口气。
“我真希望,这个第一次,你永远都不要经历……”
他的话,也没有说完,他知道她亦会明白。
这件事,处理起来,并不十分棘手。钟艾莫事先已经把枪支上,原本属于云雀的指纹抹掉,而印上了自己的。
警察传钟艾莫去录口供的时候,他只说是突然遭到袭击,而他女朋友还不幸被打伤,他是迫于无奈自卫,才会打死了人。
恰好,被活捉的那个人,并没有招出实话,只说是和两个穷兄弟,想趁着这月黑风高夜,抢两个小钱花花。
至于枪支的来源,黑锅很自然的被推到了死人的头上。
钟艾莫的人生历史,既清白无比又高大上。
当然,为此,A市警察局长也出力不少。
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是,云雀以一个分外无辜的躺枪者的身份,置身事外。
而钟艾莫,再次在警察局的相关记录上,为自己写下了非常正面的一笔。
云雀只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受不了了,喊着要出院,钟艾莫拗不过她,只好把她带回了别墅。
钟艾莫把云雀抱下车,一路抱到二楼的卧室里。一边摇头,一边故意说。
“哎呀,你可真重。”
云雀没有说话,只白了他一眼。
“医院里住得好好的,你偏不愿意住。”
钟艾莫皱着眉,继续激云雀。
“你就这么愿意回来,让我伺候你啊?”
云雀终于开口了。
“我才不要你伺候,那不是有工人吗?”
她不用问,都知道夏思远一定安排了人在这里,负责这里的日常维护,同时外带看管守护。
“还真瞒不过你。”
钟艾莫浅浅一笑,帮云雀盖好被子。
“我让邓嫂给你炖了汤,等下就给你送过来。”
“哼!”
云雀受不了的白了钟艾莫一眼。
“你可真行,到哪儿都和人混得挺熟……”
钟艾莫笑眯眯地在床边坐下。
“你吃醋啦?”
云雀皱眉。
“你少臭美了,我吃哪门子的醋?我犯得着吗,我?!”
“你还说没吃醋?”
钟艾莫好心情地笑了笑。
“在医院的时候,每回小韩进来,你的脸色啊,就像下霜了似的,啧啧……”
云雀面不改色地说。
“她扎针可疼了,我能不跟下霜了似的吗?”
“你还怕打针?”
钟艾莫摆明了不相信。
“不行吗?”
云雀义正词严。
钟艾莫点点头,站起身来。
“行,当然行——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下去看看,邓嫂的汤,炖得怎么样了。”
云雀懒懒地点点头。
“嗯。”
为了不让夏思远担心,云雀受伤的事,钟艾莫并没有告诉他。就连对邓嫂夫妻,也只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过来打扰几天,让他们务必不要惊动夏老。
云雀的伤口,愈合情况倒还不错,可依然需要每天按时换两次药。
云雀办理出院时,千叮咛、万嘱咐,让钟艾莫一定要跟医院说,每天派个护士来给她换药。
所以,当钟艾莫端着装满药品和纱布的医药箱,走进来,说要给她换药的时候,她的心情相当之惊讶——而且,分外不爽。
“我不是跟你说,让护士来的吗?”
指责,必须追究他的责任。
“医院病人那么多,护士还要照顾其它病人啊。”
钟艾莫的回答,实在太合情合理。
“再说,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做,何必再麻烦护士每天跑一趟呢?”
云雀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索性耍赖。
“我就不要你帮我换?”
钟艾莫挑了挑眉。
“怎么,你信不过我?”
云雀嫌恶地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信不过你……哼。”
哼,怎么样,怎么样,就是信不过你。
钟艾莫把药箱一放,双手抱臂,笑得格外灿烂。
“那你到底是换,还是不换?”
云雀无奈皱了眉,瞪了钟艾莫一眼。
“家里不是还有邓嫂吗?你把邓嫂叫来,让她帮我换好了。”
钟艾莫答应的十分爽快:
“行。”
邓嫂终于来了,可是却比云雀还惨,一只手臂吊在脖子上,上面缠满了纱布。
“小、小姐!”
“邓嫂,你怎么了?”
云雀不信,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前天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胳膊……”
邓嫂苦着一张脸。
“小姐,我这个样子,真没法帮你换药啊,你就别为难我了。”
“呃……”
云雀好委屈啊,她哪里知道邓嫂也受伤了,连忙温声解释。
“邓嫂,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伤了,我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邓嫂走后,云雀气愤不已、愤愤不平地指责钟艾莫。
“钟艾莫,你是故意的。”
“我不把邓嫂叫来给你看,你能相信我吗?”
钟艾莫走过去把门关上。
“好了,你就别跟我赌气了。你要是还不愿意让我帮你换药,我只好把邓嫂的丈夫叫来了。”
云雀气极语结。
“你——”
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钟艾莫轻车熟路的脱掉云雀的上衣,只余贴身的内衣。
云雀涨红了脸,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钟艾莫却只顾专心地帮云雀换药,他生怕弄疼了她,所以动作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