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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娘怎会死了。
还死在望州?
她不是跟卢飞星私奔去了京城,做了外室阔太太,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楚姮脸色一片惨淡。
“姮儿?”蔺伯钦见楚姮神色不对,抬手扶住楚姮的胳膊,问,“怎么了?”
楚姮回神,尽量保持平静,她后退几步,不看再看李四娘的尸体,垂下眼帘道:“……没,只是想到这女子年纪轻轻便死了,有些可惜。”
蔺伯钦虽然奇怪,但并未多想。
她嘶哑着声音问:“对了,这李……女子是如何发现的?”
蔺伯钦指了指冯河。
楚姮“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
因为冯河看她的眼神……太刺目了,仿佛可以把她一眼看穿。
冯河这时却说:“夫人知道这女子是如何死的吗?一柄匕首,从背透胸,刚好刺穿心脏,分毫不差,非寻常人可以办到。”他声音有些冷淡,却让楚姮心头一跳。
冯河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怀疑她?
楚姮觉得可笑,但她却笑不出来。
蔺伯钦还在核实死者身份,楚姮借口回家休息,失魂落魄的离开府衙。
一路上,她都想不明白,李四娘为何会出现在望州,难道她跟卢飞星过的不好,想回来嫁给蔺伯钦,却不幸中途被人害死?
莫名其妙的,李四娘死去,楚姮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明明知道不能这样想,这样想太自私,可她却忍不住……因为,李四娘死了,他们的婚约便不用做数了。
是夜。
蔺伯钦回到府邸,楚姮正坐在廊下椅子上,恹恹的样子。
他蹙额上前,抬起手背抚了抚她额头:“并未发热,是哪里不舒服?”
楚姮听到他关切的声音,觉得鼻酸,扑在他怀中,环抱着他的腰:“夫君……今日那女尸,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蔺伯钦摇头:“打听了整个望州州城,都没有哪家走失妇女。”他语气一顿,“我已安排杨腊和盛风,带人去临近的县城打探。”
“盛风?顾景同?”
蔺伯钦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将他调任来望州,今天刚到。毕竟望州一直是陈子扬管辖,他的旧部我用着不放心。”
楚姮了然。
虽然顾景同为人吊儿郎当,但的确是蔺伯钦的得力助手。
楚姮又想到死去的李四娘,叹了口气。
她冒充李四娘,无论是谁,都会猜到她是杀害正主的凶犯。而且冯河还说,杀李四娘的人会武功……万一,万一她有一天被误会怎么办?
想到这儿,楚姮害怕的将蔺伯钦抱紧了些。
蔺伯钦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相信她。
所以,她对他也该有信心,他一定可以找出真正杀害李四娘的凶手。
次日,蔺伯钦一大早便要去衙门,处理无名女尸案。
然而楚姮却抱着他脖子,不要他起床。
“姮儿,不要任性。”
蔺伯钦低笑,有些无奈。
楚姮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缠着他无休无止,好似用不完的精力。这一大早,又指着压着他胸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夫君……”
这案子别管了吧。
就当李四娘从未出现,他按照她的计划,生个孩子回京城去做驸马。待一切成为定局,她一定将所有所有都和盘托出,保证不瞒着他。
“天色还早,你先休息。”
蔺伯钦并未听出她语中的无可奈何,拉好锦被盖住她的纤薄的双肩,从屏风上取下官服,穿戴整齐,离开家门。
楚姮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看着紧闭的房门。
那里有些微的晨光若隐若现,可不知为何,楚姮却觉得那里似乎蛰伏着洪水猛兽,浑身冷冰冰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
蔺伯钦到了衙门,杨腊和顾景同还没回来,胡裕倒是拿来一张验状,上报道:“大人,经仵作验了一天,这女尸大约死了七天,因为天寒,尸首才会保存的如此完好。她身上穿的衣裳,并不是咱们望州所产,而是京城里时新的样式。”
蔺伯钦接过验状,正要细看,却见门口光线一暗,有个衙差来报:“蔺大人,门外有个女子求见,她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女子?”
蔺伯钦迟了片刻,将验状叠好放入袖中,与胡裕一起走出去。
公堂外,一名身材佝偻的五十上下老伯,戴着一顶毡帽,穿着灰扑扑的厚棉袄,看起来十分憔悴。他身侧立着一名绿裙齐腰的女子,正是他远房表妹叶芳萱。
蔺伯钦皱眉,却没想到叶芳萱对他还没有死心。
为了给远房亲戚面子,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厌烦:“你怎又来了?我说过……”
“表哥,我不是来纠缠你的!”
叶芳萱从云州赶回,一路上风尘仆仆,天知道她有多激动,恨不得立刻将查到的实情告诉他!她一把拉过那憔悴老伯,瞪大了眼,颤声道:“表哥,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的岳父,李四娘的亲生父亲!”
蔺伯钦闻言愣住了。
面前这老伯五官完全看不出和楚姮哪里相似,愕然间,态度却放缓了些:“老伯当真是……姮儿的父亲?”
“姮儿?什么姮儿?”
老伯呆了呆,指着叶芳萱,“这姑娘说,有人冒充我的女儿嫁给了大人,此事可当真啊?”
蔺伯钦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话的意思:“老伯,你想说什么?”
叶芳萱急了,她上前两步,插言道:“表哥,难道你还不明白?现在的李四娘,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四娘!她是骗你的!”
蔺伯钦身形微微一晃,随即恼怒的呵斥:“叶芳萱!你再胡说八道,我便治你扰乱衙门之罪!”
“你就算治我的罪,我也要说!”叶芳萱没想到蔺伯钦竟然不相信,她红着眼,大声道,“表哥,我真的没有说谎!你现在的夫人,根本就不是与你有婚约的李四娘!你想想看,李四娘今年二十七八,怎会如此年轻?她……她冒充你夫人,定是图谋不轨!表哥,你不能被她蒙蔽啊!”
胡裕也生气的说:“叶姑娘,空口无凭,我家大人凭什么听你的?你再敢污蔑我家夫人,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
叶芳萱急的扑簌簌掉眼泪,能不能赶走“李四娘”,全在此一举!
她心一横,咚的跪在地上,朝蔺伯钦大喊:“是非曲直,表哥去调查一番不就知道了?在清远县,苏钰的娘梁秀梅你可还记得?她当初疯癫之时,被冒充的贼子打伤了肩膀,现在肩上的伤还未好利索……表哥,你可知,现在冒充你夫人的贼子,她武功高强,根本就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
蔺伯钦俊脸隐忍,握紧了拳头,命令胡裕将叶芳萱轰出去。
叶芳萱被架出衙门,还不死心的大喊大叫:“表哥,你不能被她蒙蔽,她一定没安好心!表哥,这位老伯真的是李四娘的生父,我从云州千里迢迢把他找来,就是希望你不要被那贼人欺骗啊——”
“大人。”
胡裕紧张的转身,看向蔺伯钦。
蔺伯钦脸色铁青,但……叶芳萱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楚姮,的确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谙世事。她懂的很多,会读书,会写字,就连单独面对尸体也不曾害怕。
远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蔺伯钦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楚姮被采花大盗险些凌辱,待他带人赶到,那采花大盗已经身死,她当时说什么来着?是了,她说,是有游侠经过顺便拯救了她。如今想来,那里人迹罕至,又是深更半夜,哪位游侠会在飞快救人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有她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傻事,譬如一个人去追疯妇梁秀梅,譬如与萧琸鬼鬼祟祟的出去,譬如……太多太多。
“大人。”
胡裕不放心的喊了他一声,“刘仵作过来,向你禀报一件事。”
蔺伯钦回神,见刘仵作端正一个木托盘走来。木托盘里放着一双脏兮兮的绣鞋,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杀我者乃玉璇玑。”
蔺伯钦微微一愣。
那刘仵作解释道:“这纸条是在死者鞋底夹层中发现。”
莫说蔺伯钦,胡裕也惊呆了:“夹层?”
刘仵作点了点头:“不错。”
“这明显是有人栽赃。”胡裕一口咬定,“谁会把这字条给塞鞋底夹层?如此隐秘,万一没人找到,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这完全说不过去嘛!”
蔺伯钦思忖片刻,将绣鞋拾起,却见鞋底被事先剪开一个豁口,可以容放一张纸……一大张纸。
而手中的一绺小纸条,剪开这么大的豁口,有些不合常理。正如胡裕所说,谁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费尽心思在鞋底藏字?
他正在细细思索,忽而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蔺伯钦和胡裕等人循声看去,但见此前叶芳萱带来的老伯,突然奔上前,一把从蔺伯钦手里夺过绣鞋,颤声道:“这……这串珠绒花鞋,是我女儿出嫁时,我亲手给她挑选的嫁妆啊!”
胡裕下意识便问:“你女儿是谁?”
那老伯抬沧桑的眼睛,带着哭腔作答:“我女儿便是从云州嫁来望州的……李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