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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手掌撑着朱红色的柱子,懒懒支起身来,顺着地上把离盏擦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好像只是不经意的瞥见了旁人打碎在地上的一块物件罢了。
“为何弄得如此狼狈,是她惹什么事了?”
光是听这语气,就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顾越泽不知道祁王会来,更不觉得精明如他,会为了一个庶女冷言相向。
毕竟上次到祁王府,自己就游说他,让他用兵力换取采选名单,祁王不屑一顾,似乎对离盏提不起什么兴趣。
所以自己就只当他二人的关系,都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
可现下他的表现,却并不是对她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啊……
难不成,他对离盏的关切,不是哪种方面的关切?
是怕她死了,自己的病没人照看?
这样也还说得通,毕竟为了自己的手伤,自己也不舍不得草草把离盏给斩了。
顾越泽两手负在身后,用很沉的语气道:“有人希望本宫作古,施了巫蛊之术。”
祁王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朝离盏深深看了一眼。
“是她吗?”
顾越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本宫也没想到是她。”
离盏被顾扶威的摄来的目光盯得发憷,那眼神虽然轻飘飘的,却能感觉到一道锋利无比的狠劲儿,实打实在她眼珠子上剜过,像是被手术刀划了一般。
他在怨怪她。
完了,他怕是误会了。
早前她跟顾扶威解释,说自己曾和黎盛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黎家没了,她才想找太子复仇。
当时顾扶威就警告过她,让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要动复仇的念头,现下被人栽赃巫蛊,恐怕他以为她已经破戒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
离盏回了个眼神给他,顾扶威却无缓和之相。
绪王在一旁听着,很是不信,她不过是个庶民罢了,和太子有何渊源,又如何会记恨太子?
“皇兄怎么知道此事是她所为?”绪王问。
顾越泽偏头朝着后面离家众人望去,把他们一家人叫了过来,将事情经过重述了一遍。
顾曾越听越惊讶,难怪呼柳凤显一脸愁容,原来离盏谋害宗室之罪基本已经板上钉钉,没什么悬念可言了。
“叫大家久等了。”顾越泽偏头对着候在身后的孙福正紧了紧眼色:“押她去大理寺的事情你来办,本宫还是要赶紧去坤福宫走一趟。”
“是。”孙福正催促两个侍卫:“还不快麻溜着点!想让她挡在这碍着殿下们过路吗?”
侍卫赶紧把离盏拎起来就要往楼道下拖,那细细的胳膊被侍卫粗暴的反扭在手中,发出“咯咯”的声响,离盏咬着唇就是不肯哼唧一声。
顾扶威眼睫一敛,已有些不耐。
“慢。”
侍卫停住脚步,失了主意的朝太子看去。
祁王的脾性,世人皆知,太子都对他心存忌惮,这两个做侍卫的又岂敢不敢不从?
然而,太子也不好说什么。
“皇侄的手伤已引得朝堂上下,轩然大波,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必定又会闹得沸沸扬扬,依本王看,是死是活,在东宫决断了才好。”
离盏细细品着他这句话。
他是在帮她吧?
要是他想让自己死,直接不管她就好了,何须多费口舌。
离盏含着希望朝顾扶威偷偷瞄了一眼。
顾扶威平视着顾越泽,并没在看她,但手指突然一垂,长袖里划出一张叠好的白纸来,她跪坐在地上,自下往上一看,刚好看得见。
她眼中一亮。
信!难道是她写的那封试探信?
离盏更加肯定顾扶威是来帮她的。
只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说不通,顾扶威昨夜歇在宫中,怎会收到她的信呢?
不不不……那应该是她的信,如果不是,顾扶威露给她看是作何?
他这人精明,断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叫人误会。
离盏伸了脖子,定睛想瞧仔细些,顾扶威却很快的手指一拨,把它收了回去,且低头瘆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些嫌弃。
周太医听了祁王的意见,以为祁王要草草了结此事。毕竟祁王杀人就跟杀鸡一样,从不过脑子的。区区一个庶女的性命,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周太医爱惜奇才,怕离盏受了冤枉,死了可惜。
于是对祁王揖手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此事还有些许端倪说不通,还是交给大理寺审过才好。就在东宫草草决断,怕之后有人议起,觉得不公。”
此话正中下怀,顾扶威顺藤摸瓜,挑眉问道:“噢,什么端倪说不通?”
周太医道:“动机说不通。现下还不知道她为何会存了谋害之心,但离家的人若是冤枉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两相为难,只好交给大理寺过审。”
交给大理寺,大理寺又能怎么审呢?
她的动机,无非就是给黎盛报仇,这种勾结乱臣贼党的事情,说出来也是死,大理寺就算把她折磨得只剩最后一气,她也不会说的。
想到这里,顾扶威心中很是烦躁,风四散吹着,飘来一股酸味,闻着像醋。
“什么巫蛊之术,本王生在西域,不曾见过这些。”说到这,他点了孙福正道:“拿来给本王看看。”
孙福正把手里的木匣子毕恭毕敬地递到顾越泽面前。
匣面移开,露出个模样怪异的巫蛊布偶。
绣花针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把布偶扎成了一个刺猬。
这女人是有多恨顾越泽,才能无聊到扎这么多针在上头?
顾扶威蹙着眉,很是不悦。
孙福正瞧见他脸上的细微变化,只当祁王心里是向着太子的,见太子被人毒咒,心里也不好受。
孙福正顿时消除了心中的顾虑,对着离盏打骂道:“这厮贱民,居然敢拿太子来毒咒消遣,当真是犯上作乱,死有余辜!待罪名一立,就该把她拉到午门,斩首示众才好!”
离筱筱心中大块,低埋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喜色。
孙福正骂完离盏,又数落起离家一众人。
“你们长风药局,还称什么济世救人,着手回春,结果刚出了个以毒害人的钱氏,接着又教养出个谋逆宗室的女儿,真是蛇鼠一窝,为人不齿!洒家告诉你们,她被削了脑袋,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提起连坐,离尺着急地从人群里窜出来,在顾越泽跪下:“殿下,此事我们的确不知情啊。发现这个巫蛊布偶,小人们片刻都没耽误就进宫负荆请罪了,还请殿下看在我离家其余人等赤诚忠心的份上,饶过我们一大家子吧。”
离晨也顺着跪在离尺后面,诚恳道:“殿下,我们离家世代从医,救民无数,也算对京城百姓有所贡献。还望殿下看在我等尽心为民,百姓也需要咱们的的份上,饶过我们离家老小吧。”
孙福正拂尘一甩,指着离尺的脸骂:“饶?谋逆宗室子弟是大罪!按理就要连坐!就算你们不知情,但离盏总归是你生养出来的。子不孝,父之过,你还能脱得了干系?”
离尺着急解释:“公公,她自小就心术不正,异于常人,我离家早早就把她驱出家门了。只是长大之后,她回来考上了长风药局的挂名大夫,我又心软,这才让她住回了离府。这点周太医可以作证,她回长风药局参加考试时,我都没认出来是她……”
离尺期寄地向周太医看去,周太医始料未及的对上离尺迫切的目光,心里的所想也渐渐有些变了。
周太医犹豫着,声音里含着些失望:“是……当时老堂主的确不知道她就是离家的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