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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孜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后,进气都没有出气多了。
她原本就是个娇小姐,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素日里连个碗筷都嫌沉,身子自然是羸弱,更何况进了宫,张孜为了让自己的身材更纤细一下,便日日都只吃中午的一顿饭,虽然她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纤细下来,但是她的体质也一日不如一日。
这样下来,三十个板子足足要了她半条命,再加上这刑罚是太后亲自吩咐下来的,那些行刑的人更是一点水都不敢放,丝毫的不怜香惜玉,板板都重的很,很快便打的张孜腰腹处血肉模糊。
白茉慢慢悠悠走到张孜的身边,她伸手挑起张孜的衣角,声音轻软:“哎哟哟,我的张孜呀,你看看你,怎么叫人家打成了这样,快然我看看你的腿。”白茉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张孜和伤腿的血肉混在一起的衣服狠狠拉开:“你这衣服可不能和伤口混在一起,要不然你的这条腿还不得废了?”
张孜已然昏倒了,但是把布片从血淋淋的伤口上扯开是何等的疼痛?她一下子就因为这疼痛惊醒:“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冤枉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被打了,还在独自呻吟着。张孜只轻轻哀叫了一声,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白茉冷笑了一下,她看着这张孜这幅模样心里快意非常,当初这张孜想要害的自己坠马的时候,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今日吧?
当初是她张孜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若是自己没有躲过去张孜的暗算,那是不是这样凄惨的人就是自己?想必自己若是成了这幅样子,那张家老夫人肯定不会有什么表示,顶多是轻飘飘得将自己送到别庄上罢了。
当初自己威胁到张孜的时候,张家老夫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张孜的心肠慢慢冷硬下来,报仇的快感压倒了一切,连原来在张孜眼里看起来四四方方,带着几分生硬的灰蒙蒙的天空,也不像往常那样狭隘,这是她迈出的第一步,往后,往后张孜便能一步步铲除挡在自己路上的石头。
锦然在宴席散了后并没有急着回去,她悄悄带着身边的丫鬟到了翊坤宫的偏殿,就是那白茉的宫殿。刚刚白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命人将张孜抬到了自己的宫里,她哭的格外伤心,许多小宫女都暗自里感叹这白嫔娘娘的仁义。
锦然到白茉宫室的时候,白茉的殿前也没有个丫鬟把守,这可和白茉素日里的作风不太一样。她素日严谨的很,是最细心不过的,而此时她的宫室里却空无一人,锦然心里不禁想了很多。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最近真是有些心思多了,总是对人家猜来猜去的,别人走一步自己在旁边想的很多。锦然一边往宫殿里走一边小声得喊道:“有人吗?殿外怎么没人守着?”
空荡荡的宫室内回荡着锦然的声音,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见人出来,便继续往宫殿内走去。
锦然刚刚走到内室,便听到了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是张孜。张孜醒了?锦然一惊,她赶忙想走进去。但她刚进到一半,便又听到白茉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茉今日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娇软,今日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讽刺和不屑:“哟,张孜,你舍得醒了?”
“白茉!你个卑鄙小人!你个小人,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将那幅双面绣通过那老太监之手给我的,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我了?”张孜声声泣血,她趴在床上,腰腹处的伤口不断渗下骇人的血迹。
锦然惊讶的捂住了嘴,她心里早就对白茉起疑,今日亲耳听到张孜手里那幅双面绣的来历,便更加让她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这张孜手里的双面绣来路不明,偏偏白茉却说这双面绣是她自己绣的,还说是张孜偷走的,可是按照张孜的说法,这双面绣明明是她通过一个老太监得来的……
锦然心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她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全神贯注的听着。
殿内两人的谈论还没有停止。
白茉的语气淡淡的:“不错呀张孜,你的脑子还算是没有生锈,还能猜到,我到底做了什么。恭喜你,张家大小姐,你可没有猜错,今个儿呀,你遭受的这些个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今日遭的罪?都拜我所赐呢。”
白茉漫不经心的摘下自己耳垂边艳红色的红翡耳坠,她的声音格外甜美:“正如我今日的遭遇,都是拜你所赐呢。”
张孜目眦欲裂,她的声音带着愤恨与狰狞:“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为何……为何!我张家,待你不薄,你…….呼…….你竟然这么对我?”
“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哈,哈哈哈哈哈。”
白茉狂笑一阵,她癫狂的掐住张孜的脸,整张脸都扭曲了:“你说,你们张家把我赶到那庄子上,任我被人欺辱是待我不薄?你说,你给我的马料里搀下让马癫狂的药,是待我不薄?你们当我是傻子吗?你们对我做出这样的事,竟然还有脸说是待我不薄?呵。”
张孜冷笑一声,她往后撤了一步,伸手理好身上因为刚刚的剧烈动作而格外凌乱的衣衫,她轻轻将自己的发髻拆开,语气轻柔:“张孜,你得好好活着,你如今呀,已经没了一步登天的机会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得将你扔下深渊。往后啊,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张孜身上痛的厉害,但是此刻听了白茉的话,也不管身上多疼,惊恐的往床铺里挪去。
“白茉,白茉我警告你,你刚刚已经把你的诡计都说了出来,我……我要到太后哪里告你去,我要让太后为我主持公道!”张孜大喊着,她的声音不断地抖着,显然是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白茉不屑一笑:“张孜,你到底在想什么呀?你以为,太后还会相信你的话吗?而且,你要怎么跟太后解释,你就这样毫无芥蒂的接受了那老太监给你的双面绣?我可听说,你们张家有不少钉子在宫内呢。不瞒你说,你们张家那么多钉子,不少已经被我查出来了,你说,若是我把这些人往皇上哪里一摆,你们张家,还有那些逍遥日子可过吗?”
白茉轻轻凑近惊恐得瞪大了双眼的张孜,她的面孔明明这样白净无害,可是在张孜看来,白茉就宛如索命的厉鬼一般。
白茉笑着道:“张孜呀,你以为你在皇宫内能横行霸道,靠的都是张家二夫人那些个给你打点的?”她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讥笑:“你可别傻了张琪,就凭你母亲那几个手段,你以为她能给你打点多少?你日日在那里横行霸道,可都是我替你背后兜着呢。你真是够争气的,被惯到连选秀都敢作假,我还担心你到时候不敢要那幅双面绣了,倒是我多虑了呢。”
这下不光张孜,连锦然也跟着恍然大误了,怪不得,怪不得这张孜怎么在宫里百无禁忌,明明按照锦然二舅母的势力来说,她是没有如此能耐的,但是若是这一切的背后有白茉打点就不意外了,她本身就是负责筹办选秀的宫妃,这整个储秀宫的嬷嬷们都是白茉身边的人。
若是白茉让她们偏向张孜几分,这一切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张孜和其他秀女吵起来的时候,那些个老嬷嬷都只是训斥其他秀女,对于张孜却一个字都不说。张孜本来就娇纵,若是在宫内再被偏向几分,那就更无法无天了,原本自己和张家老夫人对她的叮嘱便更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想必,这就是白茉的目的了。
张孜更是气得口吐鲜血,这么一来,这么一来自己在宫内的每一步,几乎都是掌握在白茉手里了,亏她还在那里得意,她还以为自己就要进宫成为人上人,谁知道,这一切竟然都只是白茉的一个阴谋。
张孜两眼一翻,晕倒了。
锦然心绪复杂,她慢慢走出来,面对背对着自己的白茉道:“白嫔娘娘,你…….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锦然的话里带着几分肯定。
白茉慢慢转过身来,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伸手将锦然往桌边请。桌上摆放着几道点心和果盘。
宫内素日里都爱吃些甜津津的点心,像什么藕粉糕、桂花蜜之类的,但是白茉宫室内摆放的点心,除了一道牛乳饼之外,都是些咸点心,例如她桌上摆着的棋盘小烧饼,烧饼的外皮酥脆,带着一层亮晶晶的油光,饼皮上还撒着几个白芝麻。
这棋盘小烧饼乃是金陵的名点,饼皮是经过无数次揉制,揉成韧性十足后才能被用来做皮。这种棋盘小烧饼顾名思义,只有半个女子的拳头这么大,内陷是用剁碎的香菇绒,混上拿酱油、花雕等细细调味的猪肉馅搅拌而成,味道鲜甜咸香,连饼皮上的芝麻都是经过多重炒制而成,比一般的生芝麻多了几分难得的香味。
锦然眼神复杂的看着桌上一道道熟悉的点心,她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白茉没有理会锦然,她自顾自的坐下,为锦然斟上一杯酒:“锦瑞郡主,你还记不记得,这些吃食,都是咱们当年在你住的张家小院后的山上一起赏景时吃到的。”
白茉轻轻夹起一个棋盘烧饼咬了一口:“我当初被张孜那样取笑一番,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如今想想,那时候竟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天。”她腮边一滴晶莹的泪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