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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妍推秦屹,“爸妈都起了,你快去洗脸,我喊小励,咱们一会儿过去吃饭。”
秦屹讨了由头才放苏妍,苏励也被叫起来,穿好衣服,苏妍被子也都叠好了,西屋简单整理下,三人过去吃饭。
吃过饭,苏妍和颜丽君收拾碗筷,秦屹也要帮忙,苏妍拦着不让,便跟着苏振生去周围转悠,苏励也被秦屹拉着一起出去。
此时,厨房里只剩下母女俩,俩人没什么交流,或者说一直都是如此。
自打她记事以来,颜丽君就对她非常严苛,丁点小事都能被她打一顿,苏振生恰恰相反,所以苏妍跟苏振生要亲一些,对颜丽君畏惧的心里要更多,而苏妍想独立的想法,便来自颜丽君。
苏妍将洗好的碗摞进碗架里,把洗碗水倒掉回来。
刚要转身出去,被颜丽君叫住,“小妍,你过来下。”
“……”苏妍拧眉,“嗳。”
她跟着颜丽君进东屋,她坐在炕头,她坐在炕梢,中间隔了疏远的距离。
“小妍,你带他回来是随便看看呢,还是别的?”
苏妍双手交握,拄在腿上,脚下是阳光透过窗户留下的四方格,她的影子就被圈在那格子里。
她深吸口气,说:“带他来串门,”舔下嘴唇,用力捏紧手指,“我想跟他结婚。”
“你想结婚?”颜丽君重复遍,苏妍记得她这口气,小时候挨打之前,都这么听不出来的语气,接着不管手边有什么,她抄起来就能往她身上抡。
苏妍心尖一颤,“嗯。”吞咽口,“想。”
“你想结婚也行,”颜丽君挪了挪身子,侧身靠着墙看苏妍,“你小弟快升初中了,去县里的中学念,一年花销不少,住宿就得大几千,我和你爸都在家,今年天头不好,地里遭灾,粮食也没打多少,你爸身体不成了,打零工都没人用,我一个家庭妇女能干嘛,没挣钱的本事,这么一大家,里里外外都摆在那,你心里也该清楚。当初我们养你多不容易,捡你那年,大雪封山的,要不是你爸,你早就冻死了,你月份不足生的,没事总闹病,要不是我心善,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在你身上,你也没得活路,”
苏妍低着头,心里不是滋味,每次被翻旧账,对她来说就是一句痛快嘴的话,可对苏妍,就是针扎的疼,还有强烈的自卑感。
“我们可在你身上花了二十几年的心血,这钱啊物啊没少给你花,连你小弟都没享过的福,你都尝着了,就那奶粉你就喝了多少。”颜丽君白了眼,“也不知哪生的精贵的命,还非吃奶粉,米糊都不吃。跟你啊,我可是操老了心了。”
苏妍面无表情,胸口起伏。
“还有你上学的事儿,当初不让你念,你哭喊着要念书,闹到校领导那,你还让不让我们在村里呆了,也不嫌丢人。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念什么书,早点出来挣钱好不好,你就是学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给我们减轻点负担。”
苏妍没忍住,“我寄回来的钱还少吗?你没花到吗?还有,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念书了,我现在不好吗?我有工作,有工资,我到哪都能生存,这不也是减轻你们负担吗?”
“你还会顶嘴了,”颜丽君气不打一处来,厉着眼睛说:“你那叫减轻我们负担吗?你那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想过我和你爸吗?就你一个月寄回来那一脚踢倒的倆铜板,够干嘛的?”
“……”那点?
苏妍嘴唇颤抖,心气得发慌,她大学几年做家教,一个月工资三千五,寄回来三千,余下的五百个人花销,就越城那个地方,算不上一线,但也是二线头几名的城市,生活水平不算低,五百块对她来说,真是除了吃饭,别的一分错钱都不敢乱花。
“你看前趟房周山家的姑娘,人家也没读几天书,初中毕业就去县城打工了,不照样在县城里找了一对象,男方家里有养猪场,给小两口买了台大轿子,结婚后就来接周山两口去县城了,听说还给周山两口子买了套大房子,一百多平的,还给雇了保姆,吃喝拉撒都是那女婿管,你说人家怎么找的,再看看你找的。除了那张脸能看,他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姐——”院子里一声喊,止住东屋里俩人。
苏妍心惊肉跳,眼睛盯着门,苏励蹦蹦哒哒先跑回来,手里背后,藏着一糖葫芦,“姐,你猜买啥了?”
颜丽君看眼苏励身后的东西,笑他馋嘴小猫。
苏妍看到地上的影子,故意猜错,“火腿肠?”
“不对。”
“棒棒糖?”
“不对。”苏励笑得两只脚原地踱着。
苏妍一副无奈的表情,笑着摇头,“我猜不出。”
“哈哈!你看——”苏励把手里的糖葫芦举起来,兴奋的说:“糖葫芦。”下一句,让坐在炕头的颜丽君脸瞬间就拉下来了,“是哥哥给我买的。”
苏妍刚要说话,便传来颜丽君一句:“就能买点这些破烂哄弄人。”
“……”苏妍咬牙,腾的一下站起来,“妈,你,”
门吱嘎开了,苏妍与进来的秦屹看个正着,嘴边的话硬生生堵回去了。
秦屹见到人就笑,举起一串给她,“没想到能碰到,你爱吃,买给你的。”
村里有个小商店,糖葫芦就是店老板做的。刚才跟苏振生出门,秦屹就问他哪有卖菜的地方,去买点鱼和肉什么的,顺便又在那给苏振生打了两壶酒。
苏妍脸色一下没缓过来,一阵红一阵白的,秦屹一眼就看出来她气得不轻。
苏妍接过,小声说句:“谢谢。”
“还谢上了,”秦屹笑着,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条鲢子和排骨、肉什么的,“你先吃,我把鱼收拾了,你中午炖了。”
苏妍捏着竹签子,盯着上面红得艳丽的山楂,说:“好。”
秦屹转身出屋,去厨房忙活。
苏振生最后进来的,手里拎着两壶酒,村里的小店打的,纯粮食酒,六十度。
秦屹将鲢子往菜板上一摊,顺手抄起菜刀,照着鱼头啪啪俩下,鱼瞬间就直了。
他垂眸,狭长的眸子弯着淡泊的弧度,眼底深暗不明,有些冷。
东屋一直没声,后来断断续续传来苏振生和苏励父子的对话,都是些家常嗑,苏妍没一回儿功夫也出来了。
余光里,秦屹看到糖葫芦没吃,边收拾鱼腹边问她,“怎么不吃?”
苏妍心里泛酸,总觉得秦屹不该被嫌弃,又不想他知道养母说他的那些话,便扯谎说:
“冻得太硬,等会儿吃。”
秦屹笑笑,没戳穿她。
“你远点,别崩你身上血。”秦屹将鱼按在水盆里洗,苏妍站在他背后,小口的吃。
秦屹收拾好鱼,再身上拦了花刀,切了葱姜,洒了盐沫在鱼身上,放在一旁腌制备着。
他又开始洗排骨,“糖醋还是直接烀了蘸酱油吃?”
苏妍想起秦屹爱吃糖醋的,“糖醋,你放那,我吃完了弄。”
“你吃你的,这点小活儿我做。”
苏妍一边吃,鼻腔里酸酸的,想哭又不敢当着秦屹的面哭,直接出去,蹲在门口吃。
“干嘛去?”
苏妍吸了吸鼻子,“要化了,我出去吃。”
“去吧。”
秦屹看着苏妍的背影,门阖上的一瞬,光被截断,厨房只剩下窗格泄进来的光,昏黄、陈旧,还带着一股子迂腐的色调。
他脸色陡然一沉,回头看眼东屋的门,咬了咬后槽牙,腮帮子都跟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