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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众领命亲自去寝殿里搜皇后的紫绶金印,阴柔冷眼瞧着郑众手中捧着紫绶金印走出来,突然瘆人的笑起来。
刘肇点点头道:“收起来吧。”转身便向外走,他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片刻,只听噗通一声下跪的声音响起,刘肇转头看时,却见甄氏膝行到刘肇面前,头不停的在地上磕着,涕泗横流道:“求陛下开恩,陛下开恩,所有的事都是老身的主意,老身甘愿伏法,但老身恳求陛下看在娘娘对陛下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皇后娘娘。”
刘肇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怒目而视,怒道:“你枉披了一张人皮,做了些丧尽天良的事。这些年,若不是你在她的背后作祟,将她引上弯路,她岂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朕要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解恨。来人,把她拖下去,将她的双目挖出来,舌头拔掉,鼻子割掉,然后扔在死牢中慢慢折磨到死。”
“啊……”甄氏吓的尖叫起来,求饶道:“陛下,饶命啊,陛下,老身冤枉啊。”
刘肇别过头去不理,甄氏又扑到阴柔的身边,“娘娘,您救救老身吧,老身还不想死。”
阴柔抱着她,“乳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刘肇,“陛下,臣妾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事,求您不要杀了臣妾的乳娘,这些年若没有她在臣妾的身边,臣妾早就熬不下去了,陛下,求您了。”重重地给刘肇磕了一个头。
刘肇不理,她便再磕,一连磕了十多个,额头已经磕出血来。
“娘娘,您不要为了老身求陛下了。”甄氏将阴柔从地上拉起来,与阴柔抱头痛哭,“娘娘,都是我害了您,只有老身知道您心里的苦,老身不想看到您不高兴的样子。娘娘,老身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伺候您,您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等来世老身还伺候您。娘娘,您要记住,只要活下去便有希望。”说着突然一跃而起,一头撞在柱子上,顿时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乳娘”阴柔扑上去抱着她的尸身痛哭,“乳娘,你不要丢下柔儿,不要丢下柔儿。你走了,柔儿怎么办?”
“娘娘”金巧儿扑过去想拉她起来,被阴柔推到一边,“乳娘,柔儿会为你报仇。”说完扬天长笑,“老天爷,你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去劈死那些坏人,你为什么要带走我的乳娘?”空洞而绝望的眼神看向那根柱子,“乳娘,我跟你一起走。”说着便起身扑向那根柱子,金巧儿发现的早,急忙扑过去拦腰抱住阴柔,“娘娘,您不能这样。”
刘肇不想再看到这种场面,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郑众你留下来处理。”
刘肇走后,郑众示意吏卒上前将邓绥从地上强行拽起来,阴柔挣脱开,“不要拽本宫,本宫自己走。”
吏卒看向郑众,郑众冲他们点了点头,说道:“由着她吧。”
阴柔神色平静,含泪擦掉甄氏脸上的血迹,扶她靠墙坐好,然后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阴柔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郑众向宫外走去,在宫外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这座曾经住过的宫殿,万千感慨如今都已化作一缕烟,随风而去,剩下的只是心如死灰。
阴柔在心中与它说了再见,“再见了,长秋宫。再见了,乳娘。”
当日的朝政上,刘肇便昭告天下,由郑众宣布诏书:“惟大汉永元十四年冬二月,皇帝诏曰:阴氏为后不仁,德行有亏,阴造巫蛊,为祸后宫,即令废黜皇后尊号,收其紫绶金印,打入冷宮,永不起复。其父母家人一体同罪,放逐日南,永远不得返回中土,钦此!”
众臣议论纷纷,刘肇目光威严扫视群臣,说道:“阴氏失德,今遭废黜,乃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这没有什么好说的。朕要说的是推举新后的事。朕知道,每当朝廷废立之时,就会有人暗中交结后宫,投机钻营,献媚邀宠,以此作为进身之阶,这已经成了历朝痼疾,屡禁不止。朕今天要郑重地告诫你们,要秉心公正,唯德是举,谁敢无视朕意,枉法徇私,朕绝不容情!”
一时间后位被废黜的事朝野皆知,各种版本都有。
阴家被放逐的事被有心人传到牢里,阴柔像一尊雕塑一样呆坐在牢中冰凉的地面上,任眼泪滑落,也不擦。
阴柔下狱当日,刘肇本想派金巧儿去嘉德宫伺候邓绥,但金巧儿主动提出来要继续伺候阴柔。
阴柔乃戴罪之身,金巧儿还忠诚与她,刘肇颇受感动,于是成全了她,让她可以时不时过去探望照料阴柔。
金巧儿轻轻为阴柔批了一件外衣,眼圈红着劝道:“娘娘,地上凉,您别坐在地上了。往后的日子还长,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阴柔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眼中的寒意令金巧儿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金巧儿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娘,您要好好的。奴婢知道您怨奴婢,可奴婢实在不愿意看到您继续错下去,奴婢是真心想待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的,也是陛下恩准奴婢来伺候您的。只要娘娘不嫌弃,金巧儿愿意永远待在娘娘的身边,陪娘娘继续走下去。”
阴柔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看着金巧儿嘴角流血,笑道:“你个小贱人,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去告状,陛下怎么会废了本宫的后位,我们阴家怎么会败落,乳娘怎么会死。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了本宫的大事,若不是你,她如今早就死去了。”
“娘娘”金巧儿咚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红肿,泪水模糊了双眼。
阴柔看着她的样子冷笑起来,“你何必在这里装好人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她派来害本宫的。本宫千防万防,还是被她给算计了。玉箫、莺歌都背叛了本宫,还有你,你们的良心否被狗吃了嘛,本宫对你们难道不好吗?”
金巧儿伏地答道:“娘娘,您对奴婢们都很好,若不是甄大娘……”
“乳娘……乳娘是本宫在这宫中最亲的人。”
“甄大娘对娘娘的确是真心好,但娘娘,甄大娘为人狠毒,宫里的奴婢们没有人不被她打过骂过的,没有人不恨她,若不是她在娘娘面前怂恿娘娘争强好胜,娘娘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娘娘,奴婢不该说这种话,求娘娘不要怪奴婢。”
“不许你说乳娘的坏话,还有不准再叫我娘娘……”阴柔冷幽幽道:“谁是你的娘娘,我现在是罪人,是罪人了。”说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阴柔由大笑转为苦笑,就这样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乳娘,我输了,这次我彻底输了,我该怎么办,你带我走吧。”阴柔强撑的最后一点勇气已经彻底破灭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哭个跟个泪人似的。
邓绥自从阴柔被废后一直心里不安,怕她在狱中会受苦,怕她会想不开,特意嘱咐牢里的吏卒不准慢待她,还特意赶过来看她,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自己也不由涕泪。
金巧儿一抬头看见邓绥站在门外,急忙跪拜道:“奴婢拜见邓贵人。”
邓绥走过来,对身后的星月看了一眼,星月便将手中抱着的虎皮褥子放到榻上,金巧儿走过来与她一起铺床。
阴柔从地上起来,擦干脸颊上的泪,用怨恨的眼光瞪着邓绥,不屑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星月和金巧儿两人退到门外去,邓绥指着榻上的虎皮褥子道:“这宫里潮湿,把这张虎皮褥子垫上会好一些,免得受凉。”
阴柔冷笑着走到榻前,一把抓起那虎皮褥子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几脚,“不用你可怜,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笑我吧,一定盼着我死吧。”
邓绥摇摇头,重新捡起地上的虎皮褥子放回榻上,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尽量往宽处想,不要自己遭践自己,等陛下消了气儿,我再求求陛下,放你出去。”
阴柔目色凌然,冷幽道:“放我出去?我还能去哪里?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还要待在这里受人指点,被人嘲笑吗?还有你,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地充好人!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现在乳母死了,我被打进了冷宫,父母家人也流放到了日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邓绥,我恨你!”
邓绥一怔,片刻说道:“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我可以凭自己的良心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自忖无愧于心,你实在要恨我,我也没有办法。
阴柔目色如刃,冷笑道:“说得多动听啊,多感人啊,好像你就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真诚、最宽容大度的人,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好人。是呀,你的确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好人,我们都是坏人,要不然陛下怎么会这么宠爱你?又怎么会把我打入这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