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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过后,连着数日大雪不停。
昨夜是一个风雪夜,好在天亮时戛然而止,气候却是冷的让人发抖。
早朝过后,刘肇便带领邓绥及文武百官来到承天门的望台上等待曹大家的到来。
天气寒冷,有些大臣冻的直跺脚,有几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以如此隆重的礼节迎接一个民妇,历朝历代未曾有过。”
“曹大家是当世公认的第一大才女,陛下求贤若渴,如此迎接并不奇怪。”
“听说邓娘娘还要拜她为师呢。”
……
正议论着,只见周章徒步护从着一驾凤舆款款而来,在百级台阶下缓缓停下。
周章拱手道:“启禀陛下,曹大家到。”
刘肇挥手道:“请曹大家。”
这边凤舆停下,周章一掀轿帘:“曹大家请!”
邓绥满眼期待地盯着凤舆,只见一名中年女子抬步而下,一袭白色绢袍,发髻高挽,仪态非凡,神色从容地拾级而上,邓绥惊喜地发现,此人正是她在洛河岸边遇见的吹笛之人。
班昭走上望台,冲刘肇蹲身一礼:“民妇班昭拜见陛下和娘娘”说着冲邓绥微微一笑。
刘肇哪里知道她俩曾相见一事,见两人相望的目光似是熟悉,不禁问道:“绥儿你和曹大家以前便认识吗?”
邓绥莞尔一笑,将那日洛河边偶遇一事与他说了一遍,刘肇喜不自禁,“真是缘分啊。那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让你拜曹大家为师,朕今天就给你们做个见证。”
众人一起回到章德殿,这才谈起此次请她入宫修史一事。
“修史乃是千秋大事,你是当世才女,通晓经史,又是班爱卿的胞妹,是续写《汉书》的不二人选,以后可要让你费心了。”
班昭叩谢:“谢陛下厚爱,能完成兄长未竟之业,也是民妇多年的宿愿,民妇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厚望。”
刘肇欣然点头,“这就好。东观藏书阁安静,适合著书立说,你以后就住在东观藏书阁吧。郑众,送曹大家到东观藏书阁入住,生活上的事你要安排好,不可怠慢。”
郑众:“诺,曹大家请。”
邓绥急的看向刘肇,“陛下,臣妾还没拜师呢?”
刘肇也不顾忌他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朕这就帮你做这个见证。曹大家,你可愿意收这个学生?”
班昭虽然从内心很喜欢邓绥的聪慧才智,对她的事又早有耳闻,但君臣之礼还是要遵守,于是婉言拒道:“娘娘天聪过人,自幼就有“诸生”的美名,民妇也早有耳闻,怎么敢做娘娘的老师?再说娘娘是君,民妇是臣,君拜臣为师,于礼不合,请恕民妇不能答应。”
刘肇无能为力的摊摊手,“绥儿,人家不肯收你这个学生,朕就没办法了。”
邓绥略一沉思便起身拜倒在地,对着班昭诚挚的说道:“学生久仰曹大家的文才懿德,万望曹大姑收下学生,您要是不答应,学生今天就不起来。”
刘肇见她这样倒不惊讶,倒是班昭被惊得手足无措,“娘娘快请起,如蒙娘娘不弃,民妇日后甘为娘娘的侍仆,拜师是万万不敢。”
刘肇在一边帮衬说道:“曹大家,邓贵人一片诚心,你总不能让她跪着不起来吧?这可更不合君臣之礼。”
班昭瞠目结舌道:“陛下,这这这……不是折煞民妇吗?”
周章也在一边劝道:“曹大家,既然娘娘诚心相拜,您又何必推辞?说不定今日这一拜,会留下一段千古佳话呢。”
刘肇从榻上起身,走到邓绥的身边,“周爱卿所言不差。鲁国公也曾拜孔子为师,曹大家又何必拘礼?误了这段千古佳话,岂不是一件憾事?”
班昭万般无奈,只好说道:“民妇恭敬不如从命。”
邓绥闻之大喜,“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三拜!”言毕磕了三个头。
班昭慌忙扶起邓绥,“娘娘真是折煞民妇了。”
邓绥高兴地拉着班昭的手:“今天有陛下和周大人作见证,老师以后可赖不掉了。”
众人欣然而笑。
邓绥拜师一事,马上传遍了后宫,有好事之人便马上跑到皇后的宫里妄想挑起事端。
阴柔正剪着花枝,听耿惜和任嫱两人一唱一和的并不言语,见她俩人说的口干舌燥,这才一挥手,玉箫已经奉了茶上来。
春日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开遍,天气暖和,微风熏的人微醉。
两人各自饮了茶,见阴柔还是不言语,互相看看,一时间竟都不敢再擅自开口。
阴柔剪完花枝,净了手,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你们的眼睛不要老是盯着邓贵人,还是多想着怎么伺候好陛下,为陛下多添子嗣为好。”
耿惜冷笑,“那也得陛下让咱们侍寝啊。这一个月多大半日子陛下不是宣邓贵人侍寝就是留在邓贵人那里,咱们姐妹哪轮得着啊?就连皇后娘娘您不也是难得见陛下一面?”
耿惜的话刺痛了阴柔,心抽痛着,却不能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冷冷说道:“那是人邓贵人的本事,有本事你们也留住陛下的心。人家邓贵人已经在将陛下往外推,可陛下却还是留恋邓贵人那里。你们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想想怎样讨陛下欢心。”
耿惜狠狠剜了任嫱一眼,任嫱这才说道:“刚才臣妾和耿贵人去嘉德宫,本想着约邓贵人一起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但邓贵人急着要去东观藏书阁看望曹大家,还说……”说着觑了一眼阴柔,“说曹大家的事要比皇后娘娘的事大。”
这最后一句当然是任嫱故意编排出来挑拨阴柔和邓绥的关系的,阴柔哪能听不出来,但心里的确是在意了,刘肇率领百官迎接曹大家,那时刻站在陛下身边的女人应该是皇后才对,她才是他的妻子,凭什么她要抢了她的位置。
见阴柔眼神发怔,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耿惜及时煽风点火,“人家眼里如今只有曹大家,哪里还有皇后娘娘?”
阴柔淡然一笑,“你们不用在本宫面编排邓贵人的不是,邓贵人从小就爱读书,一直想拜曹大家为师,如今得偿所愿,和她走得勤很自然。”
耿惜不依不饶,“这不过是皇后大度罢了,天地君亲师,君在前师在后,哪有先给老师请安,再给皇后请安的道理?何况这个曹大家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民妇罢了。”
任嫱也跟着说:“耿贵人可不要小看了这个民妇,她可是一肚子的才学,尤其精通后宫之术,邓贵人这么看重她,也许是想学一点后宫之术也未可知,”
这些话阴柔都拾进了心里,但又不屑与她俩同流合污,合着伙来对付小姑,“你们用不着绕弯子,你们不是就想说邓贵人想和本宫争宠吗?本宫信得过她,你们最好也收起那点儿小心思,陛下早就训诫过,咱们都是一家人,要坦诚相待,不得搬弄是非。”
两人只觉无趣,苦口婆心半天,这里一点风浪不起,只好双双站起来告退。
阴柔也不留,待两人走远后,才将茶随手泼了出去,狠狠骂道:“这两个妒妇,唯恐天下不乱。”
甄氏拿帕子替她将溅了手上的水擦干净,一边说道:“娘娘为何这么说?老身倒是觉得她们说的有几份道理。”
阴柔若有所失,“她们无非是想挑拨离间,让我和我小姑反目成仇。”说着眼神瞟向她精心打理的一盆黄牡丹,“派人将这盆牡丹之王送给小姑吧。”
“娘娘,这牡丹之王国色天香,那邓贵人的确是不配。”
阴柔起身,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乳娘,配不配本宫说了不算,陛下说她配她便配。”
甄氏见她妄自菲薄,有些心疼,“娘娘,您是后宫之主,她只是个贵人而已。”
阴柔看着她,“乳娘,本宫是陛下的后宫之主,所以更要护着他心爱的人,陛下才念本宫的好啊。”
甄氏点点头,赞叹道:“娘娘,您的确是长大了。”
“本宫与小姑的感情只能越来越深,就算是装咱们也得装下去,所以您以后别再给小姑脸色看,咱们暂切看她风光下去,本宫要亲眼看她跌下去,看她被陛下厌弃。”阴柔的眼神阴沉下去,“跟本宫抢男人,她不仁我便不义。”
“是啊,娘娘,像邓贵人这样善用计谋的人,咱们得小心行事,得好好计划一下,不能冲动行事。”
阴柔点头,“但看她那个得意劲,本宫实在是难忍心头之恨,又不得不装出平日的样子。但本宫和她的情意是再如往常了,再难如往日那样亲近了。”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咱们还得忍下去啊。”
这边耿惜和任嫱出了长秋宫,因天气暖和,两人商量着要去御花园赏花,这才又转上去御花园的小路上。
远远的便见邓绥带着红玉从远处走来。
耿惜冲任嫱使了个眼色,任嫱这才发现邓绥正朝这边走来,不禁小声嘟囔道:“不想见的人偏偏就碰到了,真是冤家路窄。”
耿惜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却说道:“本宫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邓贵人,偏巧就碰上了。”
正说着便见邓绥缓缓走到两人面前,见到两人微微笑道:“给两位姐姐请安。”说着行礼。
论位份邓绥和耿惜都是贵人,倒是任嫱被贬为美人,按宫规倒是应该她先行礼才对。
两人见邓绥丝毫没有架子,倒是心里吃惊,耿惜反应急快,急忙说道:“妹妹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要是让陛下知道,陛下定要怪罪本宫和任美人。”
邓绥莞尔笑道:“陛下操心国事,后宫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更应该和睦,所以妹妹给姐姐行礼是应该的。”
“果然是极其聪明的一个人。”耿惜心里想着,嘴上却笑着说道:“听说妹妹拜了曹大家为师傅,不知道曹大家教了妹妹哪些后宫之道?”说着竟然凑到邓绥的身边,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邓贵人,本宫倒觉得这后宫之主只有你邓贵人才配担当。”
虽说是小声,却声声传入在场的几个人的耳中,任嫱别有深意的笑笑,邓绥和红玉倒是被惊的愣在那里。
耿惜拉过任嫱,“任美人,你不是说去本宫宫里坐坐吗?”
这边两人耳语着,旁若无人的走远。
红玉小心看了看四处,这才靠近邓绥说道:“娘娘,耿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邓绥不想理会这些个后宫争宠之事,但曹大家说的对啊,她现在是刘肇的妻子,有责任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而成为明君也正是刘肇毕生的心愿。
“庶人尚知妻不贤,家不旺,家有贤妻,家道兴旺,大汉朝就是一个大家,陛下是一家之主,娘娘就是贤内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