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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宪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即上前将春屏的尸体抬走,侍女跪地将血迹擦抹干净。一切又恢复到如初,只有空气中那浓厚的血腥味一时无法散去。
窦景慌了神,惊道:“大哥!你这是……该杀的人是宁季啊。”
窦宪的双眸中喷射出的火星子四射,“你给我闭嘴。”窦景立马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站立一边。窦宪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狡黠地笑道:“王龙说的对,红粉遍地,一士难求,宁季是我身佩的宝剑,剑在人在,而春屏只不过是我衣带上的饰物,可有可无,我岂能弃宝剑而取饰物?”
宁季感激涕零,翻身拜倒:“主公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今生今世粉身身难报……”
酒宴继续,可任谁都再无兴致饮下去,各自找了个借口陆续告别。一直到众人都散去,窦宪一巴掌扇在窦景的脸颊上,“看你做的好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今晚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
“大哥”窦景跪在窦宪的面前,拽着他的衣袖,“大哥,你相信我,都是那宁季诬陷弟弟,弟弟再混账也不可能欺嫂。”
“哼”窦宪甩开他的手,不再看他,背影冲着他冷冷道:“那今晚这出好戏是不是你设计的?”
窦景见再也瞒不住,“大哥,弟弟错了,弟弟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我不知你和宁季到底有什么仇恨,但是你竟然设计到自己哥哥头上了。”春屏到底是跟了窦宪几年,总还是有些感情在里边,今晚自己一刀下去,说不心疼也是假的,“要不是你这混账,我何至于痛杀春屏,你啊你……”
“大哥,弟弟倒知道一个美人,大哥要是想的话,弟弟立刻帮大哥弄来,保准大哥满意。
窦宪没有搭话,拂袖离去。
邓府后园书亭中,周章手握书简讲得眉飞色舞,邓悝、邓弘、邓阊三人坐在石案前凝神静听,阴夫人远远地站在廊檐下,眉眼含笑望着师徒四人。
邓绥悄悄走到阴夫人身边,揽住她的双肩,“娘,还是周先生厉害吧。”
阴夫人感叹着:“是啊,周先生回来了,这三个混小子终于可以老实点了,咱们府里也清净了。只是你哥哥……”
邓绥听母亲口气似是为哥哥拒绝封赏,救出周章一事叹息,“娘,周大娘就周先生一个儿子,母子俩孤苦相依,实在可怜。现在周先生又被太学除名,前途一片渺茫,周先生在咱们府里做先生,我们不帮谁帮呢,我觉得哥哥做的对呢。”
阴夫人微笑着看着女儿,“你啊你,娘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只是这周先生虽好,终究不是可托付之人,绥儿,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啊。”
“娘……”
红玉急匆匆奔过来,“姑娘,姑娘,不好了……”
“红玉,你慌里慌张干什么?”阴夫人一脸不悦,“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是,夫人”红玉因一路小跑着,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水,“红玉知错了。”
“好了,绥儿,娘回房了。”锦儿立即上前搀过阴夫人。
“娘,你慢点”邓绥送别阴夫人,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子衿乐坊来人说甘先生出事了。”
“啊……”
待两人急匆匆敢去子衿乐坊时,只听从里边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一声声呼唤着“甘娘”的名字,无比凄凉。
邓绥只觉全身冷汗直冒,脚下似有千金坠着,不知道是怎样走进去的,只见甘娘双眸紧闭躺在席子上,脖颈处有一处紫色的勒痕,裸露在外的胳膊和手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邓姑娘,你来了,你要给先生报仇啊。”早有人扑过来对着邓绥哭诉。
“怎么会这样?”邓绥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那才貌俱佳,风情万种,重情重义的甘娘怎么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一声“甘先生……”出口,已是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就在昨天,她还和阴柔一起来这里与甘娘弹琴聊天,就在昨天甘娘还告诉她,她在等张衡回来,等这次他回来,她一定会主动地向他表白,将他留在这边,不想再苦苦等待。
乐坊内的姐妹多是无家可归的女子,被甘娘收留在乐坊,供她们吃穿,还教她们弹琴,与甘娘如同亲人一般,任谁也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邓姑娘,先生没有什么亲人,您一定要给她做主啊。”伺候甘娘的侍女晴儿泪眼汪汪望着邓绥。
邓绥抹干眼泪,强忍着心痛的悲伤,看了看满屋子的姐妹,一个个哭成个泪人,也的确没有个做主的人,于是说道:“你先别哭,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详细说一遍。”
原来,昨天夜里窦景带人将甘娘强行从乐坊带走,待到天明众姐妹去窦景的府中寻找,被他府中的人赶了出来,说没见过什么甘先生。她们不知所措只好回到乐坊等消息,却等来了先生的尸体。
“窦景?”邓绥骇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甘娘何时得罪过他?”
晴儿哑着嗓子回道:“窦景之前曾来过乐坊被先生赶了出去,这次强行带走定是要报复先生,所以……”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甘娘,晴儿又忍不住哭起来。
“可是不对啊”另一名叫珊瑚的女子在一边说道:“是窦景带走的先生,但是却是一名叫流星的公子将先生的尸体送还回来。”
“流星?”邓绥想到刘肇在宫外的那名剑客,“他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中来?”
一时间疑点重重,正在困惑之际,红玉已经带着那名叫流星的剑客走了进来。
“姑娘”流星躬身一揖,“姑娘,甘先生是我送回来的。公子让我日夜盯紧大将军府,昨夜我亲眼所见窦景将甘先生绑到窦宪府中,送到大将军房中。那大将军欲强行非礼先生,先生以死抵抗,拔剑杀窦宪,被冲进来的窦景活活掐死。”流星是唯一目击者,当时就趴在窦宪的屋顶上,亲眼所见窦宪的兽性行为却无法施以援手,“姑娘,对不起,事出突然,流星实在无法施救。”
光是听流星简单的讲述,屋内的人已觉得胆战,更何况是身处魔爪的甘娘,当时该是多么的害怕和无助,一想到甘娘临死前的绝望,想到窦宪那禽兽不如的行径,邓绥一阵眩晕,胸口像是被钝器狠狠击中,痛的几乎喘不动气。
“姑娘”红玉上前扶住她,一边恨恨地说道:“这窦家两兄弟真是作孽多端,罪状累累,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我去为先生报仇”晴儿从席上爬起来便向门外奔去,被流星一把拽回来又扔了回去,“你去便是白白送命。”
“流星说的对,都不要轻举妄动。”邓绥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众人,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震慑了众人,“以现在的我们去找他们报仇无疑是鸡蛋碰石头,窦氏兄弟的罪状我们要一条条的去搜集,这仇我们迟早会报。”
乐坊众姐妹齐声说道:“邓姑娘,我们都听你的。”
“一夜之间,两条人命,要不是公子让我不许冲动,我早就手刃了这俩逆贼。”流星愤慨道,于是将当夜窦宪杀死春屏一事说了出来,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唏嘘。
当夜邓绥亲手为甘娘换上她最喜欢的衣裳,在她的墓穴中放入她生前所用的琴具邓等一应用品。
从此阴阳两相隔,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山风呼啸,纸灰随风扬起,众姐妹的哭泣声消散在风中。
一步三回头,频频挥手告别,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姐妹,一起弹琴,一起把酒言欢。行到山脚处,再回首,满目荒凉,云深处似见那甘娘目送她们远去。
一缕哀怨的萧声在山中低鸣徘徊,如泣如诉,让人听来肝肠寸结。
“姑娘”红玉看向邓绥,“是张先生回来了?”
邓绥泪已滑落,滴落在凄冷的秋风中,“甘娘,他到底是辜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