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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作者:(英)丽雷(Riley,L.)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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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早上,格丽娅醒来,看见野生的倒挂金钟绽开了花蕾,它们最终会将路边的树篱变成一片紫色的海洋。这些花蕾不仅预告了春天的到来、夏天会接踵而至,更告诉她已经在爱尔兰待了快四个月了。她穿好衣服,走下楼匆匆忙忙吃了顿早餐,然后送奥罗拉上学,再前往栋沃利庄园。这儿每日的生活与先前她在纽约的那些日子一样平淡,落入了一种程式,自己却安然自得,这让格丽娅有点不知所措。打开工作室的门时,格丽娅盘算着不知这是否与她着手了一个新的项目有关。这让她想起在特里贝克顶楼的那间工作室里度过的时光,那时醒着的每时每刻,她心心念念都是雕塑。

    格丽娅脱掉外套,走到工作台边,边走边思索着最近难得从工作中获得创造的兴奋感。为东海岸的有钱人创作儿童和动物雕像曾是她主要的生活来源。那是她谋生的方式,她也曾借此从事心头最渴求的“工程”,也就是生一个孩子。

    格丽娅审视着现在放置在工作台上的两尊雕像,一阵兴奋感传遍她的全身。这两尊雕像都尚未完成,有待雕琢。不过她以专业人士的直觉,知道它们会成为她创作的最好作品。她在心中默念,原因就在于它们来自灵感,而非强迫。她在工作台边坐下,专注于把黏土捏成一只精巧的弓形足,有一种初入雕刻界时的感觉。创造一个塑像,一个惟妙惟肖的美丽事物,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她将黏土转变为一个成形的物品永远留存,让人振奋。

    有天下午,格丽娅、奥罗拉带着小狗“莉莉”,一起走上悬崖边的小路,那时她就来了灵感。奥罗拉在她前面跳舞,动作优美,轻松自如。格丽娅突然有了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捕捉这一幕。她倏地拿出手机,快速地照了几张这孩子不同姿势、生动活泼的照片。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着手一系列的雕塑。

    自那时起,她体会到了一种安宁——整天在美妙的工作室工作,耳边听着音响传来的古典音乐,透过无与伦比的窗户,季节的微妙变幻尽收眼底。

    这天下午,征得埃尔娃小姐的同意后,格丽娅打算去音乐教室观看奥罗拉跳舞,拍几张照片。

    从一早上就沉浸在工作中,格丽娅看表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她刚刚来得及去接奥罗拉放学,然后送她去克洛纳基尔蒂上课。

    开进镇上时,激发格丽娅热忱的人欣喜地坐在她旁边,喋喋不休地讲述她在学校新认识的好朋友,这位朋友明天要来农场喝茶,看看小狗。停车的时候,格丽娅想道,很多孩子习以为常的简单事情,在奥罗拉这里,都是无上的快乐。她生平头一次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格丽娅坐在教室的一角,凭借速写簿——这一不那么干扰别人的工具来捕捉奥罗拉跳舞时的姿态。才过了两个月,奥罗拉的舞姿已经大大改善,远非往昔可比,她的天赋慢慢融进芭蕾的舞步里。奥罗拉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旋转时,格丽娅暗想,她在农舍里的生活接近正常了,又如此才华非凡。

    课程快结束时,埃尔娃小姐示意奥罗拉到教室外脱下紧身连衣裤,随后她转向格丽娅:“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她跳得极美。”

    “没错。”埃尔娃小姐用赞赏的口吻说,“她是迄今为止我教过的最有天分的孩子,我很幸运。我之前担心她起步晚会是个问题,还有她需要不断提高技巧。不过我现在认为她完全有机会进入皇家芭蕾学校。你跟她的父亲谈过没?”

    “他知道奥罗拉在上芭蕾课,不过我还没有提起上全日制的芭蕾学校,我不确定这是否适合她,她人生中头一次安定下来。试演是什么时候?”

    “最迟八个月后,她十一岁时应该接受全日制的训练。”

    “好的。我们何不看看她到时的情况如何,也许我们可以下一年再考虑这个问题。”格丽娅递过这节课的费用,谢了埃尔娃小姐,然后去接奥罗拉。

    “呃,”回家的路上她若无其事地对奥罗拉说,“你想过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去上芭蕾学校,全天学跳舞吗?”

    “哦,我爱芭蕾,你知道的,格丽娅。”奥罗拉确认道,“不过问题在于,要是我去了,谁来照顾莉莉、帮谢恩挤牛奶呢?”

    “有道理。”格丽娅附和道。

    “我也舍不得跟我在学校认识的新朋友分开,”奥罗拉继续说道,“也许等我再大一点。”

    “没错,也许等你再大一点。”

    当天夜里,格丽娅正要上楼睡觉,她的手机响了。

    “你好?”

    “格丽娅吗?”

    “是的。”

    “我是亚历山大。”

    也许是线路不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虚弱无力。

    “你好,亚历山大,你怎么样?”

    “我……”停顿了一下,亚历山大才说话,“很好。奥罗拉怎么样?”

    “她和我们一起住在农场很开心。在学校也一切顺心,她交了好多新朋友。我今天跟她的芭蕾课老师聊过了——”

    “格丽娅,”亚历山大打断了她,“我要见你。非常紧急。”他加了一句。

    “好的,你什么时候到家?”

    “问题就在这里。恐怕我现在没法回家,我得请你到我这儿来。”

    “那是什么地方?”一个月没有他的音讯了,格丽娅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瑞士,我在瑞士。”

    “我明白了。嗯,如果情况紧急,那么……”

    “的确如此,”亚历山大强调道,“原谅我要你跑一趟,格丽娅,真的,我别无选择。”

    “好的。那么,今天是周三……周末我们要在农场剪羊毛,下周二如何?”

    “格丽娅,我需要你明天就来。”

    “明天!”

    “是的,我已经给你预订了航班。两点四十五你离开科克机场,四点钟到达伦敦,然后搭乘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去日内瓦,出发时间是六点钟。我的司机会去机场接你,带你来见我。”

    “好的。”格丽娅有些迟疑地说,“要我带上奥罗拉吗?”

    “不要,千万不要……”亚历山大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哦,记得带上你的出生证明。瑞士的护照检查出了名的麻烦,最好做好准备。”

    “好的。”

    “那明天晚上见。格丽娅?”

    “嗯?”

    “谢谢你。”

    格丽娅按键结束了通话,在厨房餐桌旁坐下,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思忖着要是她拒绝前往,亚历山大会说什么。在她看来,他在拿起话筒给她打电话之前,就知道这是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格丽娅?”

    母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母亲站在门口,盯着女儿。

    “我……我刚刚接到亚历山大一个奇怪的电话,”格丽娅慢吞吞地说,“他要我明天飞去瑞士见他,他已经给我预订了航班。”

    “真的?”凯瑟琳双手交叉,扬了扬眉毛,“你去吗?”

    “我觉得我没有选择。”

    “好吧,你完全可以回说‘不行’。”

    “是的,妈妈,听他的声音感觉——”格丽娅耸了耸肩,“有事情不对劲儿。我觉得出事了。”

    “要是他自个儿遇到了麻烦事,他理应回到这里来告诉你,而不是让你飞越世界跑去见他。”

    “我同意你的说法,可是我没辙,不是吗?他还要我带上出生证明,说海关比较多事。妈妈,你能猜出是为什么吗?”

    “是的,我可以,我觉得有事情出了差池。”

    “我也这么觉得,”格丽娅说,“不过最该做的事是去看他想要什么。”

    “格丽娅,”凯瑟琳走向她,“请理解我并不想干涉,可是……你跟亚历山大之间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格丽娅亟须对人倾吐,一反平日对母亲的守口如瓶,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有没有……”凯瑟琳清了清嗓子,“当你们在那儿……”

    “我们接吻了,妈妈,”她坦言道,“是的,要说实话,我确实对他有好感。不过——”格丽娅窘迫地摇了摇头,“唉,他说不能让这种感情进一步发展。”

    “他告诉你原因没?”

    “没有。也许他仍然爱着莉莉,也许有了别人……谁知道呢?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我。”格丽娅叹了口气。

    “好吧,不管怎么样,奥罗拉失踪的那个晚上,我见到了他本人,我注意到了他注视你的那种眼神。他看着你时眼中的那种柔情,是出于你对他女儿的爱,还是超出了那个,我无从得知。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格丽娅,你对他都很重要。问题是:他在你心中有分量吗?”

    “是的,妈妈。但是这份感情缘何而来,何去何从,我没法说。除此之外,我……”

    “什么?”

    “我还没有从马特的事情中恢复过来。”她承认道。

    “我知道你还没有,亲爱的。也许你永远都没法恢复过来,不过你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示过那些都过去了。”凯瑟琳说,“别草率地开始新的生活,行吗?”

    “好,”格丽娅站起身,“要是明天我去瑞士的话,现在得上床睡觉了。”她走到母亲身边,拥抱了她一下,“谢谢,妈妈。正如你常说的,这一切迟早会得到圆满解决。”

    “但愿如此,晚安。”

    凯瑟琳目送女儿离开厨房,然后把水壶放在炉灶上加热。她的孩子和丈夫取笑她相信第六感觉,但是有些时候仍然值得信任,这是拉响了红色警报。

    “那个家庭,”她边喃喃自语,边紧了紧她的卡迪根式开襟毛线衣,在厨房里踱来踱去,等待水开。她坐下来,倒了杯热可可,费心思自我辩解,为什么内心里有声音告诉她格丽娅现在需要知道剩下的故事……现在,在她明天离开这所安全的屋子奔赴瑞士之前。

    “我就是个傻老太婆,为什么格丽娅需要知道更多过去的事情呢?”她自言自语道,喝了口可可,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投降。”她对老天说道,起身离开桌子。她疲倦地爬上楼梯,敲了敲格丽娅卧室的门。“是我,妈妈,”她轻声说,“我能进去吗?”

    “当然,妈妈,”格丽娅说,她盘腿坐在床上,身前放着一个打了一半包的手提箱,“我也还不困,我一直在想明天我到底要面对些什么。”她扬了扬眉毛。

    “嗯,”凯瑟琳坐在床上,“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脑中的那个声音,好吧,那个声音一直告诉我在你走之前,我需要告诉你剩下的故事。关于莉莉的故事。”凯瑟琳握住了女儿的手,“这故事很有意思,讲述这个故事要花不少时间,或许我们两人都要晚睡。”

    “我不介意,妈妈,”格丽娅鼓励道,“我可以不用再想明天的事情,让我洗耳恭听。”

    “好的,那么,”凯瑟琳使劲咽了口唾沫,“我还从没亲口讲过这个故事。讲述时说不定我也会落泪。”

    “噢,妈妈,”格丽娅紧紧地握了握母亲的手,“不用着急,慢慢讲,我们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好,”凯瑟琳鼓起勇气,开始讲述,“这部分故事开始的时候,我十六岁,莉莉·莱尔十五岁。”

    “你们是朋友吗,妈妈?”格丽娅非常惊讶。

    “是的,我们过去是,”凯瑟琳点点头,“别忘了,莉莉在农场里度过了很长时间,我拿她当我的妹妹看,我哥哥也是。”

    “你哥哥?!”格丽娅吃惊地盯着母亲。“我不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妈妈,你从未提起他。”

    “是的……”凯瑟琳缓缓摇了摇头,“好了,该从哪儿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