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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外西郊,名为安马集的临时驻地里。
所有的民房和商铺都被拆除得七零八落,而变成这处营垒防线的一部分。而几架藏得极好的床子弩,也在遮盖物下严阵以待着,厮杀正酣远处前沿,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头发灰白的河曲防御使兼曲阳军使李处温,再次面临某种人生抉择的关头,而一众顶盔掼甲的亲信部众,都聚集在营帐里就等他的命令了。而他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战斗的响动,却在犹豫着。
因为其中的巨大风险和实在缺乏保障的苛刻条件,让他几度想要放弃此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就算是作为信使的儿子,也不是不能为了自己的额家族和前程,略作牺牲一下。
但是急转直下的局面,却直接将他推到了风间浪口之上;根据对面的最后通牒,一旦错过这个时间点儿,那之前所提出的额一切条件,就全盘作废了;就算是他愿意立刻投降也就没有用处了。
突然轰的一声坠击在不远处骤然炸响开来,然后连带起某间建筑轰然倒塌的轰鸣声。
再度临近的炮击声,顿然像是困兽一般反复转了多圈的李处温,他深深吐出了一口闷气,对着做了一个决然的手势,然后如释重负的一干人等,顿然按照既定的方略行事起来。
包括他的防御副使李必达和监军高文在内,以备敌为由召唤而来的几十名军将,几乎是毫不怀疑的被他骗到了大帐之中,然后卸除了武装围起来砍杀一空,一时间军涨之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然而这时候却再次出了个意外,却是稍迟一步带着几名亲兵赶来的兵马都知苏拉,似乎是隐隐闻到了血腥味或是瞅见了什么不对,居然在账外突然不顾一切的掉头折返;李处温的亲兵急忙追拿上去,呼和叫喊着用弓弩射翻了他们。
但是赶上去检查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别号“幸运的苏拉”的正主儿,却不见了踪影。本来他们还想继续搜查附近,但是很快就被李处温给召唤回去了。
到了这一步,李处温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也就无所谓这么一个漏网之鱼了。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点数整队,起兵拔营的满地动静之中,李处温也在和自己的儿子,作着最后的诀别。
“你我父子此别之后。。”
“只怕难再有相见之日了。。”
“还望我儿好自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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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思来想去的,还是放弃了在优势“友军”包围中,毫无胜算的临阵倒戈或是就地受降的结果,而选择了那个弃守北上的所谓“下下之策”。这样,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父子两都将继续南北分隔下去了。
一片鸡飞狗跳的烟尘滚当之中。
突然假命向北拔营而去的李处温所部,顿然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临近,本该由李处温所部镇压和监视的,那些土团义勇乡军和夫役之流,也几乎是纷纷从各自驻守的防线和营垒里跑了出来,附骥其后而做那一窝蜂散去之事。
然后是前方那些又在对敌战线上厮杀的北军将士,也察觉到了后方发生的变故和骚动,不由自主的也慌乱和紧张起来,此消彼长之下,再也无力维持基本的额展现,而被南郡乘势突入杀了个七零八落,全线齐齐的崩散溃决开来。
而在战线内部沿着刻意留出的运兵通道,向着北面狂奔而走的李处温所部,还在沿途劫夺了许多车马辎重;裹挟了好些不明情由的零散将士。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能够阻挡和妨碍他们的力量,就已经被他们冲关过卡扬长而去。
这时候,后方营地中四处点燃的火光,这才蔓延开来连城数片。
由此,
北朝在洛都近郊,苦心经营和维持的防御体系,顿然崩出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来;虽然这个缺口对于偌大的洛都外围西面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地方,但是已经足以成为了,一支关注和监视此处而枕戈待旦的南军将士,全力突入打开北朝营垒防线的一个契机了。
事实上作为安马集这个二线节点左近的友邻所部,还在某种混乱和动摇动中,等候着命令和混沌不明的消息,就见前端的战线已然崩溃,以及潮水一般狂涌而入的敌军,顿然各种猝不及防和招架无暇被杀的节节败退;在蔓延开来的火光和厮杀声中,几乎是一座又一座的营垒和城寨被冲破、拆平,又在丢盔弃甲的满是尸横枕籍当中,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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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大内,也是花了大半天才得到确切的消息,然而这时蓄谋已久的李处温所部,已经相机冲出了城郊的防区,在洛都北面绝尘而去了。
然后这才又火速转呈到,正在城南巡视和坐镇的大摄手中,却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虽然,有坐镇宣宜门的西面都部署张正桂,火速派出城下待机的兵马前往封堵;但依旧还是没有能够阻止自西线突入的南军,对国朝苦心经营的防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破坏;
沿着东西贯穿洛都全城的洛水河口,所建立的五道战线和十六处大型支撑要点,连同囤积的兵马和物资;被打穿和夺取了大多数。而张正桂派出的援军也被南军突然大为加强的火器投射,所迎面轰打的焦头烂额,差点儿当场不支而溃败下来;
因此,眼下也只能在第二波派出骑兵冲击的接应下,勉强收拢了左近各路营垒溃败的人马,而退到了城墙附近的最后一道防线,依靠墙头的掩护姑且站稳脚跟而继续坚守下去。
而在此时此刻,所谓洛都西面防区已经被自外而内,又自内而外的军势打了个对穿,又挖出了个大窟窿;站稳脚跟的南军还在不断的沿着南北之间的河岸,不停侵攻和渗透着那些尚未失守的营垒,努力将占领和控制的区域,向着洛水两岸扩展开来;而南军从后方运上前沿来的火炮,却也已经进入到了够得到城墙的距离了。
所谓的洛都八水四塞,转眼就被打垮了一面。
“混账。。”
大摄张恩贤几乎是把一个玛瑙杯,猛然贯在漆柱上摔得粉碎,
“背弃国恩的无耻之辈。。”
“我势要诛他满门三族。。鸡犬不留”
刹那间四溅的碎片,将站在近的一名侍从脸上割皮开肉绽,血流满面,却依旧一动一动的保持原样,生怕继续触怒了这位至尊,而与前些日子其他不小心犯了霉头的同仁一般,获得生不如死的下场和结果。
然而当众咆哮发泄了一通之后,他还是收敛了怒气回到现实的,在一番利弊权衡之后他还是否决了派兵追击弃守而逃的李处温部的打算,仅仅派出快马加鞭的信使,让那些沿着黄河边上驻留的人马和堡寨,留意和警惕这只叛走之师的动向。
眼下之际还是集中兵力遏制在西面取得上风的南军攻势,从正面已经无法将将他们反推回去,那就从扯面调兵迂回截击;此外,还要对城内葛军,再次展开一轮整肃,特别是日常与李处温有所往来和结交的人等。
只是当他的命令和对策逐一下达之后,却撞上赶来告罪的右枢密使张叔夜;他当然不会借此痛责这位,眼下极为重要的肱骨之臣了,反而是好生安危和嘉勉了一番。
然后又慷慨大度的接受了对方的意见,再次国战危亡正当上下同心的用人之际,实在不宜再变相削弱前方的力量;而收回大肆清查整肃军中的命令,近在暗中做小范围的追查和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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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洛都百官都署所在的南衙之中
“李处温那儿已经动起来了。。”
得到消息的兵部尚书杨嗣,对着左右吩咐道。
“接下来,就看尔等的行事了。。”
“虽有李处温之事为遮掩,但城中依旧耳目众多。”
“一切万万以小心谨慎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