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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进入罗氏公馆的时候,小孔特里诺亚此番的心情,即是庆幸,又是坎坷,
庆幸的是,作为西天竺拓殖总社扶持和委派出来的,十几位拥有高级权限的资深代行者之一,他幸运的抓住了一潜力巨大飞升极快的发展对象和渠道。
但是坎坷的是,随着身份地位的不对等和需求方向的变化,他发现自己正在变得可有可无。所以不得已,动用留在婆罗洲会管理的最后一点关系,希望能够尽可能的挽留和巩固住这条线。
要知道南朝与大夏,虽然同出梁公一脉,但是因为经年日久官面上的龌蹉和积怨,再加上海外拓殖上的矛盾和竞争,已经很多年没有发展出像样的输送渠道,和在内部关系上的更多突破了。
梁氏大夏,号称雄踞三大洲,管领万里疆域,属国附庸盟邦无算,但在除了在基本国策上,对泰西大秦(拜占庭)的渗透侵蚀,以及对南部膳洲武装拓殖的基本方略不可动摇外,
在国家内部的利益诉求和对外的态度上,也并不完全是一致的,而是按照地狱的自然归属,分作数派各自有所谋求和打算。
比如小孔特里诺亚作为一个军器贩子的身份掩护下,他背后所从属的势力,代表了西天竺都护府的利益,以及大夏国中的稳健派里,倾向守成主义,主张与南梁缓和关系,共同经略和消化五方天竺广大地域的政治团体。
身为资深代行者,他活跃于南朝境内外之余,同样也有诸多的便利,来经营和发展他自己私属的商社和船队,但前提是他能够证明自己的潜力和渠道,才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便利。
他如此思索着,计算着自己的筹码和可以透支的上限,组织着言辞想要做出一番最动人的话语来。
片刻之后,凉风习习,空气湿润的小花厅之中,他侃侃而谈道
“我可以为贵家的产业,每月提供三十万斤的天竺铁料。。”
“此外,还有五百方专供精细用料的白槟铁(乌兹钢),”
“还有各种铁具,兵器。。可以接受具体形制的定做,数量越大越有折扣。。”
“本家也可以包运到交州附近的海上。。”
“只是数量兹大,价钱上请稍稍体量一二”
听他吹嘘了半天自家的商社,是如何在境外各种实力雄厚,又是如何手眼通天,门路广泛,能够完成许多别人所不能之事云云之后,
“这些暂且不谈,我只想知道”
我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自我推荐。
“你能提供多少硝石?。。那种研磨精炼过的粉末”
“只怕不好办。。”
他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换了个诚挚的表情道
“若是原矿的话,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在天竺有多处产地,因此原矿颇贱,所费不过是人工和运费。。”
“但是精研提炼过的硝末,就是军中管制极严。。牵涉到天大干系的”
“天大干系,那就不是无法可想了。。”
我微微笑了起来,终于有一个不用这条线截断掉的理由了。
“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和代价。。且说来听听”
若是硝石原矿的话,那广府本地满大街都是,作为常年天气湿热之下,土法制冰消暑手段的重要原料,几乎从宫内到官私民间,家家户户都有一定的存量。
但是精炼粉末的话,那就是军事用途极为广泛的管制品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就有二,一番口沫飞溅威逼利诱,就差没有威胁一拍两散绑了送官,这只死胖子肥孔则哀告恳求的低姿态,却死死的咬这所谓的底限不肯松口,就差没拿自己祖先的名誉来赌咒发誓的反复拉锯之后。
最后还是勉强谈成一个意向,按照输入铁料的十比一分量,由他的船社为我提供天竺产的粗制硝石颗粒,也就是那种原矿放在木臼里捣碎研磨滤过第一道杂质的产物,作为某种搭配添头。
而且必须等到第一批交易,当场验过成色之后,一切才能成立。虽然不是直接军事用途的精炼品,但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我家也有提纯的工具和技术,只是多费一番手脚,增加了一些危险性和日常风险而已。
我看着不停唉声叹气,仿佛上了贼船一般,吃了多大亏的肥孔,那张被憋红的苦瓜脸,不由有些心情轻快起来,让人端了冰饮进来,谈起天竺风物之类的轻松话题。
“除了兜售你家的货物之外,可否还接受物产代销呼。。”
我忽然又想到另一个关键
“。。”
他想了一下才道
“得看看是什么货物,才方便做打算了。。”
于是乎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多了一个地下销赃的渠道,当然暂时是以物易物的开端。他带走了一份我家的供货清单回去联系客户,同时也给我留下一份,他背后的关系户,愿意优先高价收买的各种货品特产。
我仔细研究了一番,倒有大多数都是诸如参茸皮货珍珠砗磲等所谓北货,也是岭外的乃至北地所具有的土货特产,也不知道是这无独有偶的巧合还是运气使然,不过就得等随罗克敌去梁山的那批先行船队,回程来再说了
....。。
河南道交界,梁山泊,
大片被焚毁的芦苇荡中,余烟袅袅,男女老幼散布在过火的焦炭中搜寻着什么,对于那些偶然现出来的大片尸横狼藉,却是有些麻木不仁的见怪不怪了,只是照例扒下看起来还可以使用的物件,然后成堆的装上打车集中处置。
这是最基本的预防时疫的概念而已。几乎廋了一大圈的地摊王孙陈渊拿着账簿,比划记录着什么。
他的那位鹏举哥哥,再次挫败了官军对梁山的攻打,将数千官军的后方营地,化作灰烬,迫使令两路官军自觉孤立无援而相继退去。
再度胜利的消息固然让人振奋,不过时事越来越艰难,却是有目共睹的,梁山附近的收成又要减半了,她们已经过了两个艰苦卓绝的冬天,若不是故登州镇来投的那些残余部众,多少带来了些应急的物资,只怕冻饿死的人还会更多。
而今年捞菱角挖苇根,连寸长小鱼都捞起来,以供饥肠辘辘的梁山众,度过春荒的那段日子,同样让人刻骨铭心。。
突然一阵呼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工作。却是一名清瘦的少年,撑着快脚筏子向他这里靠了过来。
“是罗二将军回来了”
报信的少年,喘着气高喊道
“还带回了整船整船的东西。。”
“罗首座下令所有能够计数的人,都放下手头,赶过去帮忙。。”
大车小车的从海边,一路拖运上梁山来,粮油衣被,盐酒酱醋,干菜肉铺、工具农器,还有大量的生铁锭,林林总总的从船上装卸下来,堆如小山的,让人看了就充满某种信心和安全感。
困顿和包围中的梁山,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后援物资,已经有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和各种失态中。
“居然是他.”
在满载而归的罗克敌面前,这位鬓角略微有些发白的大兄,看着波涛翻滚的海岸叹息到
“早知这位非是池中物,却不想还有这种背景和前程啊。。”
“无怪乎也看不上梁山上这点得失了。。”
罗膘骑似乎误会了什么,却也没有人能够纠正他。
“不过终归是是一番善缘。。”
“若是他能给梁山这数万人带来前程,就算我俯首屈尊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罗骠骑在弟弟面前,有些真情流露的这个姿态可谓是放得极低了。
“一点虚名和利害得失算什么。。”
接手梁山的这段日子也足够他看明白一些事情了。
虽然屡次挫败官军的进击,梁山之上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风光和强势,甚至有些累如危卵。
失败的攻打之后,那些官军也逐渐摸清了梁山外围的情况和地理,所谓八百里水泊的自然险阻和数倍的苇荡迷宫,也在官军的放火焚烧和填埋河道的步步推进下下,逐渐失去效用。
事实上,现今的梁山上,除了罗氏兄弟为首,刘琦等人依附之的梁山旧部之外,还有几个较小的山头,
如岳鹏举的讨活军,他们是梁山所获得最大一股新血;柯山梦为代表的登州残余,他们有相应的河海船只和其他船工、匠人、手艺学徒之属,算是梁山奇缺的辅助力量;以及一些被外来官军清剿和逼迫的走投无路,而陆陆续续投了梁山的义军、乡勇之属,
甚至还有一些来自附近青、淄、密、许诸州,被打散的老藩镇兵,他们的故属和恩主,被来自洛都的借刀杀人手段剪除,或是在内乱中火拼被杀后,那些牙兵、亲军之属也遭到了清算,不忿拉人投了梁山,不过大都已经不成建制,也难成什么气候。
不过罗骠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今官军困结于地方上的所有眼中钉,都聚于梁山之上后,不远的将来也就是雷霆扫穴式的最后攻打,只是早晚的问题。或者取决于那些官军背后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
偏生他有不能公然拒绝这些势力的来投,以免自毁人心与根基。也许找个合适的上家,把这一切交出去,做个听命从事的武人本分,才是正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