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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求你,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与蒹葭无关。长姐若是不满,尽可以把此事禀告给父皇和母后。蒹葭她跟了我六年之久,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的。”
轻悦本来还抱着贞洁烈女一般的面容,此时看见身后的红木板子,才知道了事情闹到现在的严重性。她去拉花拢蕊裙裾的角,却被对方一脚踢开了。
“跪直。”
花拢蕊的这两个字没有原先那样嚣张的意味,只是这样一下子便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压迫,实在是不好受。
轻悦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个姑姑站在了她的身后。
“四公主最好能跪直些,若是稍稍欠缺,奴婢便只能奉长公主之命重新教您规矩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打了一个激灵,轻悦看见她这样的反应,嘴角擒起了一抹的冷笑。
“至于这个贱婢,给我泼醒了打,她这样晕着,实在是太过便宜。最好是能让四公主的侍女们,都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蛊惑主子到底是有多大的罪过。”
一桶冷水兜头而下,蒹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上了条凳。她的双臂和双腿都被麻绳紧紧地绑住,全然没有逃跑的可能。
“四公主,救救奴婢啊。”
“蒹葭……”
“奴婢一直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对您不利的事情,四公主,救救奴婢啊。”
许是冷汗,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处还滴着水珠,脸上分不清楚是水还是泪。
轻悦就那样跪在那里,也没有低着头,哭喊岔气到最后那一张脸,已经如同死灰一般。
“长公主,是打哪里?”
按住蒹葭肩膀的那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抬头,倒也没有慌乱,毕竟这个主子脾气爆照,惩罚下人几乎是家常便饭。
“杖毙,听不懂吗?”
条凳侧面本来已经有人去撩蒹葭腿上的衬裙,听到这几个字手抖了一下还是立马整理好了她的衣服。他们本来以为蒹葭这样的行为,也仅仅是屁股遭罪,左右也不过是养半个月的问题。只不过秦国规定受杖要去衣,连带着损些脸面罢了。
可谁曾想到,居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冰凉的红木杖搁在脊背上的时候,蒹葭便闭上了眼睛。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的时候,第一杖正好砸下来。
这惩治下人的杖本来就重达五斤,脊柱还是人最为重要的部位,第一杖下去的时候,蒹葭的背部明显一抖,很快口中便也血沫溢出来。跪在轻悦背后的那些个侍女,头部全都伏的低低的。
这样杀鸡给猴看的把戏,实在是太具有威慑力。
寻常的男子,遇到这样杖脊的惩罚也不过能看看撑到五六下,轮到蒹葭,第三杖砸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了。
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这三下杖脊,已经要了她大半的性命了。
淅淅沥沥的鲜血从条凳留下来,一直通过青石板绵延到轻悦的脚边,轻悦几乎是下意识地干呕。
第四下,第五下。
连续的两杖终于结果了蒹葭的性命,轻悦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酸水,有些腺液,她立马用袖子擦掉了。
“轻悦,记住这次长姐给你的教训了没有?”
绕过大片跪着的侍女,绕过了蒹葭的尸身,绕过沾染着血水的红木杖子,花拢蕊走到了四妹的身边,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脸上的伤痕有些严重,你赶紧回去让刘太医看看吧。”
这句话说出来和寻常人家的姐姐一般,花拢蕊的语气轻柔得很,她很快转身,把满地的狼藉都给留下了。
“恭送长姐。”
轻悦直直地俯下身,额头磕在地上,咚地一声。
眼看着花拢蕊的背影全部消失,有胆子稍微大些的侍女站起身来扶着轻悦,眼底还有着惊魂未定。
“蒹葭死了!”
轻悦把手指对准了条凳上的那个人,因为杖脊还算是一种痛快的死法,所以那条麻绳还牢牢地捆着她的身子,几乎没有大半的痕迹。
“人死不能复生,公主节哀吧。等奴婢打点了总管公公,就去料理她的后事。”
“她是被我害死的。”
就像是堤坝被突然掀翻,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轻悦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因为蒹葭的死突然爆发出来,她死死地抵着地面,泪水一下子打湿了脚下的青石板。
“如果不是因为我,蒹葭今天也不会惨死。”
“公主……”
“她自小开始跟着我,一直都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居然也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公主,您不必责难自己,这都是长公主的意思,您护不住她的。”
“长公主,呵呵……在赵国的时候,那么艰难的日子,蒹葭都不曾出什么事情,如今回到自己宫里,却送了命。”
哀莫大于心死,嚎啕大哭之后,轻悦的声音反而变得很平静了,即便是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神色便平静了很多,声音里也少了糯糯。
“晓琴,你们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几乎是说着话的空当,轻悦便转身绕过了回廊,留下满地的侍女们面面相觑。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到时候那还是万死末辞的罪责,前头的两个侍女应声爬起跟在了轻悦的身后,剩下的人则跑回了碧月宫搬救兵。
晓琴一路跌跌撞撞,突然鼻子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位置,这样的痛感实在是让人发晕,赶忙低下了头。
“奴婢见过傅大人,刚才是奴婢莽撞了,还希望大人饶恕。”
本来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晓琴没有想到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无妨,你起来吧,我正好出来转转,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出于礼貌的缘故,傅颜甚至是后退了一步。只不过一方面要做出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出来,右手却还轻轻地按着胸口下侧的肋骨,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奴婢也是急着赶路,所以才冲撞了大人。”
这小宫女的声音切切诺诺的,很明显已经哭过,傅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懂了恻隐之心。
“你如此小的年纪,在这宫里受了些委屈也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忙,最起码也可尽力一试。”
“这……”
“四公主她刚才和长公主起了争执,贴身侍女蒹葭姐姐也被杖脊而死,现在她一个人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又不许旁人跟着,情况实在是危急得很,奴婢正想找人帮忙?”
四公主?
就是那个最近被休弃回国的轻悦?
何况还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的身份实在特殊,何况要掺和这些女眷的事情,傅颜的眉头不由地一皱,那个小侍女却膝行过来,跪在他的脚下,好像是濒死之前发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傅大人赶快随奴婢一起过去看看吧,否则的话真的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岔子。求求您了,您经常在宫宴上走动,您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说实话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趟这趟浑水,可是她这么一闹,花解语那里也许会有转机。傅颜稍稍用力把晓琴拉起来。
“我一个外臣,这样进御花园也不太方便,免不了会被御史弹劾,可是这时候情况危急。所以我先行去御花园救人,你去找七公主帮忙,让她也来这里,等到事后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花解语的功劳,快去吧。”
轻悦嫁往赵国半年之久,傅颜对这个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印象,只能是凭借着衣服的不同,来判断路人的身份。
此时已经几近正午,御花园里面也没有多少人。
绕到月湖的时候,傅颜只听见“扑通”的一声。
心下一惊,傅颜绕过大片的灌木到了月湖的边上,只看见湖面上漂浮着的白色绢帛。
这四公主显然是抱着赴死之心,没有一丝的挣扎,水面上几乎只有淡淡的涟漪。这女眷的身子本来就弱,何况她最近又受了连番的打击,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颜下意识地便跳到了湖中,直直地朝着轻悦的周围游去。
或许是怕自己挣扎,轻悦的腰间居然绑了石块,傅颜抑制住了自己责骂的冲动,好不容易才把她腰间的藤蔓解开。
少了石块的束缚,傅颜很快就把人抬上了岸,远处跑来的两个侍女很快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了。
“今日之事,还希望你们能保……”
“四姐的身子一向不好,此番又溺了水,还是赶紧服下这颗回心丹在送回碧月宫吧,御花园离那里有些距离,半路上出一些什么岔子,实在是不好。”
首先是一颗墨色的药丸,然后被强制性地灌了下去,轻悦在昏睡中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左右是把它给咽下去了。
花解语收回了手,拿锦帕把人脸上的污垢给擦干净了。
碧月宫大批的侍女刚刚赶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个个都傻了眼睛几乎要大哭起来,花解语赶忙制止了这场闹剧,让她们先把轻悦给送回去了。
“谢谢太傅,今天若不是你能及时赶来相救,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了。今天在未央宫的时候,我还见过她一面,没发现她居然羞愤到了如此的地步。这样大的恩德,花解语本该设宴款待的,可是四姐那里眼下需要人帮忙,所以不得不择日了。”
看着人散尽,花解语把身子转回到了傅颜的对面,她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惊魂未定。
“在下从来没有听说七公主和四公主交好!所以……今天的事……”
大致拧了袖口处的水迹,傅颜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本来去赵国和亲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后来阴差阳错,换成了四姐嫁过去,所以我终究还是欠她的。”
花解语是第一次把这件事情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想找一个地缝儿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