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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以后你要喝多少酒,都随你。
一一,以后你问一句我答十句,再不闷着你了。
山河千万里,未曾行遍,新得的琴谱尚缺聆听之人,去年埋在桃花树下的酒,还等着你来共饮……
世间无限事,却唯有你,赠我此生欢喜。
北风吹得少年眉眼寡淡,更无多少活气。
风雪少歇之后,过路行人纷纷那议论着连富家天下的陈家,倾覆也只在一夜之间。
有人不忍心的劝道:“这陈家是灭九族的罪名,你替他们收尸也是要同罪的。”
“这都是陈家那毒女自作自受。”
也有人猜测着,“这不是宜王府的二公子么,从前被陈云诺退婚的那一个,人都死了……连尸体都要找出来算账,这人也着实也太牙呲必报了。”
积雪初化,消融的雪水山下,满山的血腥之气蔓延。
议论叹息声渐渐散去,只余下他独自一人。
一连三日,顾诀为陈家的人敛尸入土,在乱尸丛中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不知疲倦。
陈家三百一十八具尸身,断臂残腿他都一一接上,埋入黄土之下。
陈家父母双手相握不肯放半分,在旁另置了坟墓,几十年大树的树身被长剑削下,刻做了墓牌。
留款:
婿——顾诀。
无人知。
顾诀同陈家的父母说:“从前之事,错全在我。若二老在天有灵,切莫怪她。这世上若有什么报应,也只管朝我来便是。”
他坐在坟前,刻下那人的名字,一笔一画满载相思。
巨大的冲击之下,竟还生出几分难言的侥幸。
这乱尸从中没有陈云诺。
是否就代表着她尚有生还之机?
那人向来运道奇佳,他从未那般希冀过一件事。
希望那人还好好的活着。
即便陈云诺不再喜欢他……
连日的劝离没有达到效果,这次的人索性带兵来围。
兵部侍郎端足了官架子,却面露难色,“上头有令,陈家尸骨不得收敛,二公子这样也太让我们为难了。”
少年一心一意的雕刻着手中的牌位,对一众官兵的包围恍若未见一般。
“她早就死了,是吴王亲手所杀。”
有忍不住开口道。
说完这一句,登时觉得周遭寒气逼人。
顾诀缓缓抬眸,墨眸之中戾色浓重。
只一眼,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这少年卫国安邦,在平沙城围剿西昌十万铁骑毫不手软。
今日这般满身杀气,气势所迫,自然也没人敢凑上前。
众人就这么僵直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刻下最后一笔,站起身。
兵部侍郎强撑着开口道:“宜王妃等候公子多时,公子还是先行回府吧。”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息。
顾诀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牌位,森然问道:“云靖宇?”
对方被他问的脸色发白,不敢答声。
皇帝中毒至今昏迷不醒,虽说太医正在全力抢救中,谁也不保证情况及一定是乐观的。
若是帝位更迭,六皇子云靖宇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但凡是个聪明人,就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和未来的皇帝的结梁子。
兵部侍郎惯来是个会做人的。
暗中示意底下的人不可轻举妄动。
只道等顾诀离去之后,挖坟抛尸一切都好办,算盘打得极妙。
顾诀目视前方,身子清瘦修长。
分明是少年俊秀无双,眸色却暗沉的让人不敢直视。
四下雅雀无声。
顾诀睥睨着对方,问了一句,“王侍郎家中几人?”
把兵部侍郎吓得腿脚发软,连忙让众官兵退后百步。
少年身影消失在苍茫雾色之中,四周还满是寒凉入骨的气息。
兵部侍郎额头止不住的冒冷汗。
顾诀步行入城,满身血污,清隽的面容几乎难以辨认。
来来去去的行人看了就躲。
又十分的好奇,打量着这样奇怪的一个少年。
顾诀自年幼时,便目不斜视。
穿过连绵的长街,迎着呼啸的北风,一路来到陈府门前。
大气辉煌的牌匾早已不在,台阶上的血污还未完全冲刷干净,偌大个陈府空空荡荡,满地狼藉。
他回想起那人神采飞扬的模样。
陈云诺总是说,她有这世上最温柔的阿娘,乖巧可人的弟弟,还有那个她装着很讨厌实际上总是很想念的父亲。
世人都说她占了天下人做梦都想要的富贵荣宠,连老天都要嫉妒。
顾诀唇色发白,迈步上台阶。
步入正堂,将刻着她名字的牌位放在了堂中央,盖上了那块掉落在地的红盖头。
温声说:“一一,你说过的。生要同我在一处,死了尸身也要葬在一处。”
府内静谧的只剩下寒风穿过堂前。
“你不记得了也无妨。”
顾诀说,“我都帮你记着。”
眨眼之间,一众禁卫军从大门涌入,飞快拦在了身前,“顾、顾公子?”
带头的禁军头领险些认不出眼前的少年。
再三确认之后,连忙道:“陈家被全家抄斩,血气太重,顾公子不便久留。”
顾诀转过身来,眸若点漆,负手而立。
目光落在门口处,如刀刃般令人不寒而栗。
云靖宇一袭锦衣而来,带着嘲讽的笑,“顾公子还真是有兴致,陈家谋害父皇理当伏诛,你这样做难道是想与她同罪?”
顾诀拂开袖间的灰尘,十分漫不经心般的动作。
谁也没想到他忽然发难,手弯作爪,转眼间便扣住了云靖宇的咽喉。
云靖宇自问身手不凡,一掌相当却被顾诀面不改色的折断了手腕,再想过招相抗,却被他举得离地。
“顾诀,你……”
云靖宇笑不出来了。
面对这样的顾诀,他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连多说一句都是奢求。
众人惊呼,只见六皇子面色泛紫,已有垂死之态。
“顾公子,这可是吴王殿下,你快把人放下,否则宜王府也难逃其咎!”
劝解声惊慌声成一片。
顾诀如同被修罗附身般,嗜血冷情,“你也敢妄想死的这般轻易?”
人被他单手甩出,重重撞击在桌案上,恰好保持了跪在牌位前的动作。
云靖宇仓皇的喘着气。
少年一脚踩在他头上,迫使他脸部紧贴着地面,语调森然,“她能给你什么,我就能十倍百倍的拿回来!”
云靖宇抬头,笑容扭曲,“那她对我的爱呢?顾诀,你以为你是什么?即便日后有千千万万人的喜欢,陈云诺!她想嫁的人也是我!”
顾诀周身的寒气大盛,发白的薄唇轻颤。
此刻竟无法启齿。
地上的人趁机翻身而逃,众人将他团团围住。
击杀皇子,罪名不小。
他的目光却落在飘散到桌案上的落叶。
云靖宇被人扶起来,黑他轻轻抚过染了血渍的红盖头,转身时戾气大盛,“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声未落发出一掌,寒光大盛之间,云靖宇同一众人都被打出门外,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地。着脸怒声道:“陈家罪无可赦,陈云诺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顾诀墨眸中杀气环绕,大步逼近。
少年嗓音喑哑道:“你动黎山一寸土,我屠东临一座城。”
一地寂静无声。
众人面无血色,只余下他寒气逼人的嗓音在院落里回旋着。
众人仓皇护着云靖宇退后,刹时气焰大减。
就在此刻,禁卫军飞奔来报:“禀吴王,英王回宫了!”
这一声还为落下,紧接着又有内侍尖声道:“皇上醒了!满朝文武正在殿下等候召见!”
似天降惊雷,云靖宇白着脸,难以置信道:“怎么、怎么可能?”
云景明远在边境,再快也不可能三天就赶回长宁城。
更何况消息早已封锁,千里之外的人怎么会来的这样及时?
病重的皇帝昏迷三日之久,丧仪之事都已经开始整备,竟也在此刻醒了过来。
除非……
云靖宇看向对这消息无动于衷的顾诀。
片刻不停的赶向皇宫。
……
宫门前,众大臣焦灼不安的议论着。
“皇上何时可上朝?”
“陈家一倒牵扯之广,二十四城暴乱,这可如何是好?”
“派兵镇压不妥,百姓何辜啊?”
顾诀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无视一众大臣异常的目光,手持翻云令出入宫闱,无人可挡。
千和殿。
形若枯槁的云和帝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未开口就猛咳了数声。
“我要娶陈云诺为妻。”
顾诀满身是血,却无比的清冷决然,“二十四城之危,我替你去解。”
皇帝沉吟,说:“她已死,罪诛九族。”
少年执意不改,“即便死了,也只能是我顾诀的妻。”
北风吹散殿中暖意。
皇帝怒声道:“冥顽不灵!”
顾诀不语。
殿外众大臣求见声一浪高过一浪。
云和帝冷然道:“让禁军统领张岩进殿!”
张岩应声而入,便听皇帝道:“你要做陈家的女婿,该当同罪,受张岩一剑不死,朕便允你!”
顾诀面色如霜,只吐一个“好”字。
张岩劝道:“顾公子何苦如此执着?”
少年无动于衷。
云和帝喝道:“动手!”
“得罪了,顾公子。”
张岩将长剑刺入他胸膛,泛着刺眼的银光。
眨眼之间。
顾诀硬生生将长剑震断,鲜血奔涌而出,将衣衫又染重了一层血色。
“谢皇上成全。”
少年身形轻晃,起身离去。
她对他的喜欢,如烈火燎原。
温情时暖人心肺,诀别时却将人灼的体无完肤。
他对她的钟爱,似寒冰遇水。
初看时波澜不兴,殊不知冰雪消融后满怀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