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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中有三弊五缺一说,都说是因为泄露天机太多,遭了天谴,为了不累及家人,干脆不娶妻生子。
所以百姓们都习惯性的将国师看成了和尚。
现在国师大人要娶亲成家了,真是开天辟天头一遭。
而且这还不算最最破天荒的,最最石破天惊的是,国师大人要娶的是自家徒弟——那个以天煞孤星名震大夜的蒙家小姑娘。
该怎么评价这桩亲事呢?
一物降一物?天煞孤星除了国师大人娶回家,还有谁能镇得住?
消息落到祁府的时候,祁天启正在作画,蒙清瑶恰好在他身侧替他研墨。
才子佳人,红袖添香,要场面要多赏心悦目有多赏心悦目。
当然如果祁天启没有失手用一滴墨毁了全幅画的话,会更完美。
蒙清瑶停下研墨的手,认真的看住他,不动声色的叫了一声:“祁大哥?”
成婚后,她一直叫他夫君,极为偶尔的时候才会用起婚前的称呼。
祁天启也没觉察出不对来,望着那幅精心画好却又转眼间被毁掉的画,他极地的叹息了一声,转而含笑道:“早在定县的时候,我就看出这师徒二人之间不寻常,没想到国师大人动作这般快。”
蒙清瑶也温柔笑起来,体贴的替他收起那幅作废的画,“国师大人是人中龙凤,值得托付,阿浔好福气。”
……
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国君简直勃然大怒。
朝中重臣要成亲了,他竟然没有接到汇报的奏折,还把不把他这个国君放在眼里了!
正发怒的时候,国师大人前来求见。
国君止不住的冷哼,心想,亏得他的国师还记得来知会一声呢。
玄泽过来果然是汇报成亲一事的,国君早就看他不顺眼,很想发作一番,但是鉴于他的身份,心底就是发虚,只能装作大度恭喜的样子问婚期定在了哪一日。
玄泽先前已经算好了日子,此时答道:“二月十二。”
……
近两个月里,国师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为国师大人的婚礼做准备。
很快就到了二月十二这天,一大早的,阿浔就被人从暖和舒服的被窝里挖了起来。
被人硬塞进木桶里沐浴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几分眼熟。
哦,对啊,正是留在蒙府待嫁,嫁给祁天启。
那时她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是何种心情呢?
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可是现在呢?
阿浔摸摸自己的心脏,仿佛已经察觉不到它的跳动。
沐浴完,便是梳妆换嫁衣。
在被一众丫环婆子戴上新娘头冠的时候,蒙清瑶走进房里。
阿浔虽然是蒙家千金,但是这一次出嫁,却不是在蒙府的,主要是玄泽不同意,执意让她留在国师府。
即便于礼不合,但是既然国师大人开了口,也没人敢忤逆。
蒙家的女眷来的不多,虽然阿浔也没想过她们来,但是看到蒙清瑶出现的时候,她还是笑着招了招手,“堂姐你来啦。”
蒙清瑶看着她脸上轻快的笑,心里一瞬恍惚。
那个她要嫁给祁天启的早上,她脸上有过笑容吗?
蒙清瑶使劲回忆,怎么都想不起来,隐约想到的只有她脸上的焦灼和强颜欢笑。
“要嫁给国师大人了,阿浔很开心吧?”蒙清瑶走过去,拿起了梳妆台边的木梳。
揽起阿浔垂在后背的长发,看上去似要替她梳头发。
阿浔不适的挣扎了一下,蒙清瑶轻轻的笑着解释:“阿浔直到三梳的习俗吗?姐姐给你梳头发。”
关于三梳,阿浔还是直到一点的,她迟疑的看了看身后的蒙清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蒙清瑶便一边开始替她梳头,一边配合着她梳头发的动作轻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本来挺正常的话,阿浔看着镜子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忽然就想起了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说,那幅画像是别人托她交给她的。
而且那幅画像的确不是简单的画像,而是三生镜,照的出前世今生。
阿浔问她,为何将这样的宝贝给她,又是谁托她办这事的。
长乐公主只说那人对她有恩,叫她术法,也曾救过她一命。
长乐公主说的含糊,阿浔却在看完三生镜中的一切后,已然明白背后委托她的人是谁了。
是血狼妖吧——那个初次见面,便对她说“好久不见,我的小姑娘”的男人。
蒙清瑶放回梳子,又笑着打趣:“阿浔脸红了,嫁给国师大人就这般开心吗?阿浔很喜欢国师大人?”
阿浔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红了吗?
也许吧,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她记得很久以前,某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玄泽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突然问她,如果有一天在话本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选谁?
她觉得这种假设好残忍啊,而且好没道理,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如果嘛!
可是师父大人非要她做一个选择,强硬霸道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她本着某种哄哄闹脾气的孩子的心态,告诉他,肯定选他啊!
虽然当时有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不真诚的嫌疑,当时事后想想,要是真的需要做一个选择,她肯定也会二话不说选择师父大人的!
所以,为了师父大人,连心爱的话本都可抛,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但是现在想来,他当时又是抱着什么样子的心思追问她的呢?
……
虽然是从国师府出嫁,但是新娘也并不是直接从卧室里被国师大人接出来,就直奔大厅拜堂成亲了,而是先由蒙家长房的二公子——新娘的堂哥,背着新娘上花轿,然后花轿出门转一圈,再由国师大人接回府。
和上一次祁家娶亲相比,这次街上的看热闹的百姓只多不少。
国君为表看重,依旧派了一支都城银甲卫一路护送,生怕在他堂堂天子脚下,再出什么事情来。
可有一句话是,人算不如天算。
……
花轿经过长兴街时,也就是上次阿浔被他从祁天启眼皮子底下带走的那个地方,有人静静的立在街边城墙的墙头,不言不语,浑身上下却仿佛在说,我是来抢亲的。
寒冬刺骨的北风扬起那人黑色衣衫的下摆,下摆处绣着一团一团的海棠花。
簇簇花丛,鲜艳动人,与萧条的深冬格格不入。
他孤身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国师大人只要一声令下,一队都城银甲卫似乎就可以冲上去抓住他。
就算都城卫不济,有国师大人在,这大夜也几乎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新娘子。
但是这一刻,相距几丈之远,玄泽遥遥感受着那人身上的气息时,再回头看看那紧闭的轿门,他想的是——他终究还是娶不了她。
……
堂堂天子脚下,最为繁华的长兴街,国师大人未过门的小新娘被人劫走了——这一劲爆消息成功取代前段日子国师大人要成亲的消息,成为了帝都百姓整天挂在嘴边的八卦。
长兴街一时间成了不详的血光之街,有了祁家和国师大人的前车之鉴,以后再有谁家办喜事,花轿都不敢打那条街上过了。
静谧无声的国师府,一道又深长又无奈的叹息声打断了令人心窒的沉默。
“不嫌弃我粗手粗脚,我来给你包扎?”
南川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药和纱布,小心翼翼的撕开面前男人的衣襟,肋下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已经凝固,狰狞一片。
南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咕哝着吐槽,“血狼妖下手也太狠了些,他故意的吧,知道你不会对他下杀手。”
一直沉默仿佛丧失了言语功能某个男人突然开口:“她果然什么都记起来了,她特地选在今天离开我。她知道我不会拦她”
南川手下包扎的动作一顿,难得的没再对他冷嘲热讽。
待他包扎完毕,才低低成成的道:“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可怕,看着柔柔弱弱的,伤起人来,比谁都知道怎么致命。”
玄泽缓缓摩挲着桌面,并未说话。
作为最了解他的人之一,南川可以断定,他这副沉默的样子绝对是在酝酿什么坏水,“你阴沉沉的不说话,又在算计什么呢?”
“我在算按照她的脚程,此刻应该到了何处了。”
“你想做什么?去找她?那今天放她走还弄得一身伤是做什么?吃撑了没事做?”
南川难以置信的质问,简直想把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玄泽忽地站起身,不偏不倚的与他对视:“现在她必定是去要北方,找到深渊之地。如此她会经过菡萏镇,而引魂灯就在那里,现在是时候取出引魂灯了,你说呢?”
南川忽地沉默下去,整个人都森冷了几分,他低垂着眉眼,好半晌才道:“我们各走各的。”
……
玄泽和血狼妖打起来的时候,阿浔在轿子里旁观了好久。
直到玄泽被血狼一掌拍在胸口时,她才挪开眼睛,随手施了一个障眼法,便大摇大摆的从众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了。
她转头看最后一眼的时候,玄泽正从战局里抽空扭头看她,她遥遥的对他微笑,招了招手,好似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