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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喆闻言,眼底一片清明,那日她跟他说想放风筝他就该猜到今天的情景,可是他可是决定要赌一赌,最终,他输得一无所有。
他慢慢跌坐回龙椅,慢慢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心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们退下吧,不必再追,将青末山庄的羽卫统统撤掉。”
二人脸上闪过惊诧,这不像是皇上一贯的作风,不管怎样,他以前必定会去看一眼的,而如今怎么表现得如此平淡?
“属下告退。”二人心中掀起波澜,而脚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迟疑。
北宫喆起身走进了内殿,看着殿内摆满的莲花灯,唇角逸出一抹苦涩的笑。
“皇上,你看看奴才摆放的如何?”张海忙道。
北宫喆淡淡扫了一眼道:“都拿去扔了吧。”
扔了?
张海心中闪过巨大的惊骇,这皇上好端端的怎么脸色有些不对啊?
这些天来,皇上每天都要抽空亲手做莲花灯,专注而认真,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温柔的神情他只在皇上曾经看瑾淑妃的时候见到过。
那一日皇上突然宣布夏宫再无瑾淑妃,众人都说瑾淑妃被皇上赐死,他张海自然是不信的,他这几日一直暗暗猜测,皇上此番行为怕是为了瑾淑妃。
可是,今日为何要将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莲花灯扔掉呢?
北宫喆见张海迟疑,再次沉声道:“朕说了扔掉!”
他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如果可以,他真想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他做了这么多,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青玄。”
“属下在。”
北宫喆敛尽眸色,“你去守在凤青轩。”
青玄脸上划过惊讶,然后抱拳应是。
“招风明、易寒进宫。”北宫喆蹙了蹙眉。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青末山庄,安文夕舒了口气,此时的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心情愉悦极了。
他以为那些羽卫就能困住她了么?
他千方百计的想将她囚在身边,而她偏偏要让他失望。
早在来时,安文夕就暗暗拆散了自己身上一直带着的珍珠手链,每走不远就将一粒珍珠散落在不起眼的地方,就是为了今日可以顺利逃脱。
可是现在她怎么也找不到了,而这里并无人烟,唯一的解释就是北宫喆发现了,早就将珠子收了起来。
既然这样的话,为何这么久了却迟迟不见羽卫追来?
安文夕不敢懈怠,认准了一个方向,拼命的往前赶,两个时辰过后,总算是走出了一望无际的树林。
安文夕放慢了脚步,这才后知后觉有些冷了,她为了逃跑顺利,特地穿了轻便的衣服,刚才一直奔走不觉得,猛然停下来,才发觉深山中冷沁的山风格外的刺骨。
来的时候坐着马车还花费了整整好几个时辰,如今徒步而行两个时辰,依然身在山中,看着前方那座高山,也许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看到城镇了。
可是仅凭她两个腿走的话,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她抿了抿唇,走了不久,听到一阵细微而又悠长的马蹄声,安文夕神情一动。
过了不久,一老者摇着牛车缓缓出现在了安文夕的视线内,她心中一喜,立即迎了上去道:“老伯,能不能带我一段路?”
“只要姑娘不嫌弃老头子牛车脏,就上来吧。”老者笑呵呵道。
“只要老伯能带我一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会嫌弃。”
牛车上面码了整整一车的薪柴,为了给安文夕腾出来坐的地方,老伯将树枝往后挪了挪,看着她衣服光鲜的样子,又用衣袖擦了擦身侧的地方,这才让安文夕落座。
安文夕看着心中一暖,“谢谢老伯。”
老伯再次驾起了牛车,和安文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道:“姑娘,老头子瞧着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在这深山里?”
“不瞒老伯,因为家里人非逼着我嫁给一纨绔恶霸,小女子无奈之下,只好选择逃婚,不料在郊外遇到了土匪,慌不择路就到了这里,然后怎么也走不出去了……”安文夕说着挽了黛眉。
她不想故意骗人,但是又怎么能说她是刚从北宫喆魔爪底下逃脱的呢。
安文夕在这深山里狂奔了两个小时,发髻微乱,衣服上沾了灰尘,这个样子倒令人信了几分。
老伯听着她的话,微叹一声,“这深山里鲜有人来,且山高林密,一般到了这里的人多数会迷路。”
“既然这山容易迷路,为何老伯却要到这里砍柴呢?”
“小老儿最远便是到这里,再往深处也不曾去过,更何况,这里的柴好,能卖个好价钱。”
“今日才不过是初十,老伯怎么就出来砍柴了?”他不是应该待在家中举家齐乐、安享天伦么。
“姑娘,你有所不知,大夏新帝登基以来,放松了对商贾的控制,而且大年初一那日皇上立后,举国欢庆,从第二日起瓦舍就开始营业,小老儿砍了柴去卖,希望能贴补家用……”
立后?
安文夕听到这个字眼嘴边一直挂着的淡笑顿时凝结在了嘴角,接下来老伯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下去。
“他立了谁为后?”
“姑娘是想问新立的皇后么?”老伯没有注意到她神情有异,继续道:“我听人说好像是太后娘娘为皇上立了江家小姐为后,龙心大悦,千抬为聘大赦天下,举国上下欢腾一片。”
“初二那日皇上就将一千抬聘礼全部送到了左相府,车马络绎不绝,据说足足运了一日,那盛大的场面,可惜小老儿没有机会看到……”
千抬为聘……
“夕儿,待我再次归来,便千金为聘。”那个人清润的嗓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这一句誓言早就随着国殇破灭了,安文夕微微攥了攥衣角。
呵……
他终于还是立了她为后,青梅竹马,这情谊果然是他人难比,安文夕讥讽的勾了勾唇。
安文夕听着老伯的话,心口钝钝的疼,闷得难受,她明明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已经不爱了,为什么听到他立江向晚为后心中会这么烦躁?
她一直不想去面对自己对他的感情,每每都用恨意去麻痹自己,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放下她的九哥哥。
恨之深,爱之切,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不是么。
安文夕咬着唇,恨自己无能,不能去控制自己的感情。
怪不得他那日走得那么早,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既然他要立后,为何还要来找她?
“姑娘……”
“姑娘,姑娘……”
“老伯,你叫我?”安文夕蓦然回神。
“我见姑娘一直在走神……”
安文夕扯了扯嘴角,“我在想老伯说的那盛大的场面……”
老伯微叹了口气,“那可不是我这泥腿子可以想的出来的。”
“驾、驾——”老伯扬起了牛鞭。
“姑娘,你想去哪?”
“老伯将我带到这附近的城镇便可。”
一路颠簸,终于在迫近日暮之时赶到了毗邻承安的小城丹城,安文夕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强塞给老伯做谢礼,然后自己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安文夕展开安景晟的信,蹙了蹙眉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人自负狂妄的话:本王相信凤公子迟早回来找本王的。
手中紧握着书信,晟哥哥竟然要让她去找六王爷慕容清合作。
那可是一头蠢蠢欲动的狼!
安文夕收拾一番,戴上人皮面具,将墨发束至发顶,身着男子衣服出了客栈,前往承安。
红灯高悬,张灯结彩,人潮如流,年关的承安比平常更添几分繁华。
安文夕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看向车外的景致,一大早的承安便已经人声鼎沸了。不少小孩子手中拿着炮竹,充满童趣。一些酒楼前面更是车马如云,许多达官贵人拜亲访友,宴请亲朋好不热闹。
远离了闹市,周围寂静了不少,安文夕缓缓放下车帘。
“驭——”马车骤停,安文夕蓦地一个趔趄。
“公子,前方有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赶车的男子对她说道。
安文夕略略皱眉,“将马车靠在路边,让他先行。”
“公子,那人让我们先行。”赶车男子对着车内道。
“既然如此,我们先行便是。”安文夕应了一声,素手掀开车帘,却不料正和对面掀着车帘的男子对个正着。
竟然是他!
眼前这个放肆张扬的男人不正是慕容清么,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如此正大光明的活动在承安。
显然那人看到她也是一脸惊讶,嘴角含笑道:“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凤公子,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