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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源道:“福伯,你过去看看也好。让底下的小管事都见见我们真正顾府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福伯摇了摇头:“大小姐,你就不用安慰老奴了,出了这样的事,老奴是难辞其咎的。”
孟清源在马上探探身,拿马鞭挠了挠福伯骑的马脖颈上的鬃毛,笑道:“福伯,你不用再自责了,如果没有你这次过来,顾洪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你去栖霞山庄待两天,回来后还得和余大掌柜碰碰京城里的事。”
福伯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拱手道:“是,大小姐,老奴会早去早回,另外老奴已经和少将军说了,会在京中待上半年,等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回兰州府。”
孟清源狡黠一笑:“就知道舅舅和福伯都疼我。”
孟清源派了两个侍卫跟随福伯去了栖霞山庄,自己带着杜七叔等回了家。
因这段时间市井的流言蜚语,孟府的大门都是紧闭的,孟清源从后角门进了府。
回到听轩阁卧房,换好家中便服,叶兰便递上来一封信,孟清源接过信,让屋里伺候的丫鬟都下去。
人靠在床头,展开书信,还未及打开却是一阵幽香传了过来,一片压干的花朵与一个包裹的纸包从信封里掉落了出来。
那花儿虽然已经被压扁晒干,但是依旧香气袭人,孟清源轻轻闻了闻有股甜香的味道。
展开了信纸,周景琛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便是呈现在了眼前:
“北国驿里逢秋风,独卧灯前影伴身,仰头遥看月华华,青鸟殷勤传思念。”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昨夜思念清儿辗转难眠而作’。孟清源倒在床上,举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看完后不由得咬了咬,又用修长的手指一个个描摹信上的字,想着周景琛写信时的模样,坐了起来,打开了那个小纸包,里面是一些细碎的小种子。
孟清源想了想,让红锦叫来府中的花匠,让他看看这是什么花种,如何种植。花匠仔细的瞧了,摇了摇头,他也不认识,不过如果是北方的花,应该是耐寒、喜阳的。
孟清源想了想,让花匠拿了两个青花的花盆,埋上土,将那些细长的小种子撒播了进去,再覆土浇水,将两个花盆摆在了卧房窗棂下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孟清源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鎏金的黑匣子,里面放的都是周景琛的的来信,按照时间顺序从上到下整齐的码好。周景琛走了半个多月了,信来的甚是频繁,匣子里面已经有了十封信了。每一封信或是像这样深沉地写上一首诗,或是给她描述一段沿途的风土人情。
孟清源没有回过信。因为她是晓得的,自打叶兰到了她身边,连她一顿饭吃几口都会禀告给周景琛。周景琛对她的一举一动是了如指掌。她现如今才知道周景琛当初死皮赖脸的非要把叶兰这个“小奸细”放在她身边的原因了,等周景琛回来后,她一定要把叶兰给退回去。
孟清源把信放到匣子里,收好匣子。就带着红锦去了祖母的华福堂。
孟老夫人这几天身子一直不是很爽利,管家的事就落在了孟清源头上。再过两天就是父亲孟诚言的生辰了,今年这种情形,该怎么过,她还得和孟老夫人商量商量。
孟老夫人得的其实是心病,她知道宁姨娘兄妹是罪有应得,而且他们两个只被判流放,宁庆丰的家眷也未降为奴籍,已经是顾朝云给孟家和宁家面子了,这里面肯定有孟清源劝说的功劳。
可是她的心还是在不断的煎熬着,这些天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自己丈夫孟老爷子的脸,他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好像在说,不出我所料吧,你们宁家出的就是鸡鸣狗叫之辈。
孟清源走进祖母的卧房,就见祖母靠在床头,李嬷嬷拿着药碗,正在给孟老夫人喂药。孟清源走过去,从李嬷嬷手中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给祖母喂药。
边喂药边笑着说道:“祖母,我今天去了向阳山,从那里带回两棵向阳花,我让花匠把它们栽在大花盆里,等会儿给您送过来。”
孟老夫人微笑:“还是清儿想着祖母。”
孟清源喂完药,用巾帕擦了擦孟老夫人的嘴角,又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服侍着孟老夫人漱过嘴,才轻声道:“祖母,我今天在西门看见宁姨娘的囚车了。”
孟老夫人惊诧的看着孟清源,孟清源握住祖母的手:“祖母,别在用他们的错来折磨您自己了,这个家,父亲,我,还有两个妹妹和弟弟,都需要您呢。”
孟老夫人看着孙女握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充满了力量和温暖,孟老夫人哽咽的点点头:“好!一切都听清儿的。”
孟清源和孟老夫人商量了孟诚言的生辰宴,决定叫上东府的孟诚语一家,摆两席酒,算是个小小的家宴吧。
孟清源主动提出,因她现在外面铺子的事,还需要忙,这次就让孟云音和孟云蓉主要来操办,李姨娘协助。
孟老夫人心中感叹,这样的胸襟,世间的男儿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孟老夫人拍了拍孟清源的手:“清儿,我想派李嬷嬷到牡丹院陪着你二妹妹。”
孟清源明白孟老夫人的想法,有李嬷嬷提点着孟云音,她也能从宁姨娘的事中尽快的想明白。
忙完孟诚言的生辰宴,孟清源又送走了去东南贺州替她查账的余恒余大掌柜,孟清源在余恒出发之前,又和他详细的定下了去东南沿海经商的事宜。
京城的生意,余恒留下了两名掌柜由福伯调遣,孟清源和福伯商量后,又将红石从内院中调出来,先做了铺子中的小管事,跟着这两名掌柜学习经商之道。红锦听了,不免有些担心红石年龄小,能否胜任。
孟清源笑道:“前朝甘罗十二岁就当丞相,红石快十五岁了,也应该出去历练些了,而且红石这次在宁姨娘的事情中立了大功,不是你心中那个孩子了,人家现在正卯足了劲和福伯学呢,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虽然孟清源现在是府里府外两头忙,可是再忙,她每天也会固定时间,伺候周景琛送来的花种。
原本也没指望这远隔千山的种子一路南下能够适应这里的水土气候,谁承想第五日便是冒出了一片青绿的小芽。乖巧地分开了两瓣的叶子在风里微微抖动,一路奋力攀岩,竟是生出藤蔓。
孟清源让红锦在把花盆移到卧房前面的山墙边,搭上架子,让那细嫩的藤蔓爬满了整面墙,开出的花儿竟是并蒂的两朵,火红的颜色,一串一串的,如红色的珠帘悬挂在墙上,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围着瞧·,觉得十分的漂亮,她们还给这花起名叫“并蒂红”。
周景琛的信在花开那一天又到了,孟清源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五个大字:“下月初到京。”
他终于要回来了。
十月初八北胡人的使团到了距离京城三百里的京都副城铜堂,两日后进京。
孟清源听着红锦和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谈论后天北胡使团进京的事情,说官府让净水扫街,店铺那天不许关门,家家户户都要挂上红灯笼,必让北胡人臣服于我大周的富庶和繁华。
深秋的夜晚微凉,入夜后孟清源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已经五天没有收到周景琛的来信了。
大周两大心腹之患,一为北域胡族,二为南疆南诏。大周野史都称二者为:“胡狼南狈”
追溯北胡、南诏二者王庭历史,也曾一度藩属于前朝。前朝施其以怀柔,册封其主,不干其政,其二王庭则定期派使节进京朝贡,与朝廷和睦共处。
然好景不长,这两家岂愿甘居人臣,趁前朝内乱之时,伺机出兵,并占领了前朝大片土地。
乱世出英雄,大周的开国太祖皇恰逢彼时一统中原,并以破竹之势将二者驱逐出中土,打得他们鬼哭狼嚎,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这俩家伙也挺有意思,也不知是否约好了刻意挑衅,竟单方面保留了前朝的册封,但又不尽藩属之责,不仅不朝贡。而且还继续虎狼之心,发动战争。所以这么多年来,大周与他们两家都是边和谈边打仗,没有消停的时候。
不过,较之南诏,北胡人更是彪悍,每年秋冬无法游牧的时候,就是北胡人南下大周大肆抢劫的时候。尤其是近年来北胡大汗王努尔加,被称为北胡的“战神”,勇猛好斗,又颇有智谋,只短短五年就统一了整个大草原。尤其是前年又不知从哪里招来一位大周谋士,推出了了一系列举措,颇得民意。
当年有外公在,北胡人还有所忌惮,现在北胡边境的葫芦关虽由舅舅顾朝远率顾家军镇守,但已十分吃力,那几乎堪称全民皆兵的北胡人休养完了生息,自然要不服气,贪得无厌起来。
前世,舅舅顾朝远就战死在葫芦关。
孟清源不觉得如此民族会有哪一日真心臣服于大周。此番来朝,说到底还是为“利”而来,实则便是迂回着争取与大周北境广通商路。倘使大周朝廷不肯松口,北胡人便会立刻会以此为借口,挑起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