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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此刻显然正在遭受着来自于他身体内病痛折磨。这种折磨让他显得疲惫不堪。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这一刻,眼中与生俱来的灿如星辰般的明亮与深邃,让人轻易的便忽略掉他此刻的狼狈和虚弱,让人第一眼便被他的风采所吸引,进而折服!
孟清源忍不住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用手指在他的膝盖前后按了几下,随了她的按压,那少年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汗滴涔涔从发间额头滚落,他盯着孟清源,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孟清源的手腕,低声道:“别动!”大约是痛楚的原因,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说完这句,仿佛已耗尽了全身力气,再次闭上眼睛。
孟清源看着他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汗湿的手心冰凉,手背青筋暴迸,知道他疼的厉害,暂时也顾不了什么了,回头对站在身侧的夏荷说道:“你的银针可带着?”
“在屋里呢。”
“快去取来。”
夏荷飞快的跑出去,只一会儿,拿来一个布包,快速的解开,从纱布内衬里取出裹着的四寸银针。“小……公子,在这里。”
“你给他辩穴施针。”
“公子,我……我的医术恐怕不行。”
“你不是已经和你父亲学了一阵子了吗,你按我说得去做,别害怕,手别抖就可以。”
旁边的白面管事急道:“这位小公子,你这是……”他刚才看这个小少年不请而来,风雅俊秀,以为只是礼貌性的探病,正犹豫着是否直接撵出去,现在看竟然要拿自家主子试验,便立即上前拦阻。
话未说完,就听榻上的少年低沉的说道:“让她来!”
孟清源瞅了一眼那少年,吩咐夏荷把他的裤管卷到膝盖以上,然后让夏荷在膝盖处梁丘、血海、委中、曲池等处入针。夏荷听着小姐的吩咐,稳着手,将针刺入穴位。并不断询问酸麻胀痛之感,再根据他的回答,寻到阿是穴入针。约莫半刻钟后,夏荷见病人原本绷着的腿部肌肉明显的放松下来,知道是起了功效,高兴的抬起头对孟清源说道:“小……公子,您看,有效果了。”
孟清源看床上的他脸色虽还苍白,,但神色有些缓了过来,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也松了开,似乎得效了。
就吩咐夏荷停针于各穴:“你去管店家要一些了姜片和艾草,然后把姜片切成铜钱大小。”
夏荷此时对自家小姐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听了急忙点头,飞奔出去,很快便把东西拿了过来。
孟清源让夏荷拔下血海、委中两穴上的针,取姜片搭在穴位上,将艾叶卷条,以火点燃炙之,最后堆灰其上,渐渐的,姜片渗出黄水。再换其他两穴。双腿交替。一刻钟后,床上的少年长长的呼了口气,终于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清源看他缓了过来,对旁边管事说道:“我听之前,你要木桶等物,看来平时也有自己的法子,现在你可以再按你们自己的方法给他再治疗两刻钟,我让我的小厮帮着你。”
说完也没再看床上的病人,转身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孟清源回到房间,夏荷伺候她更衣,外衣脱下,露出手腕,只见那如玉的肌肤上赫然一圈青紫,看上去就让人觉得疼。
夏荷终于忍不住嘟囔到:“小姐……,您……”
孟清源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这般吞吞吐吐的,他是个病人,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功德之事。外公最后几个月都在卧床,我看过府外请的大夫这样治过外公的腿,今日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夏荷姑娘,我这手腕有些疼,还请姑娘敢快给我上些药吧!”
“.小姐,您明知我的意思!”夏荷跺脚,但到底是心疼自家小姐,连忙取了药膏给孟清源涂上。
孟清源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对夏荷说道:“你等会到隔壁再帮着守一会儿,如果需要我们这边提供什么东西,你自去办就可以了,不用再问我了。”
夏荷闻言果然到隔壁守了两刻钟,见那公子睡熟后才回了房。
闹了半宿,第二天孟清源就起的有点晚了。在房间里用过早饭,觉得头有些不舒服,闷得慌,就带着夏荷和一名护卫下了楼,准备到院子里吹吹风。
刚走到一楼楼梯口,就看见那个人坐在一把轮椅上,靠在窗边,似在看外面的风景。听到楼梯响,便转过头来。
那少年穿着天青色的锦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笼在碧玉冠内,簪着青花白玉簪。腿上盖了一块白色的波斯长毛方毯。整个人再无昨日的狼狈,清清爽爽。
许是大痛终于过去了,昨夜得以休息的缘故,他的脸色已接近正常,唇上也恢复了些血色。望向她的如濯黑眸瞬间灿然似初升朝阳,把她和整间屋子都笼在明亮之中!
他视线停在孟清源面上,微微一笑,拱手施礼,沙哑着嗓音道:“多谢小公子昨日出手相助。”
孟清源看着那笑容,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诗经》中的几句话: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孟清源拿余光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护卫手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侧过身。而夏荷着在一旁都看直了眼,孟清源也轻咳了一声,夏荷才回过神来,嘴里啧了两声,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而意犹未尽。孟清源都想以袖掩面,真是丢脸呀……
但想起前世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也曾被他的“美貌”震惊过。
不禁对这罪魁祸首腹诽:一个男人,长得这般颠倒众生做什么?
孟清源往前走了几步,回礼道:“公子客气了。”
那少年顿了下,说道:“我姓周,名景琛。”
孟清源没想到他会以真名示人,见他身边的管事周全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但一闪即过。孟清源此时也不好马上就走,只好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说道:“在下姓顾,名清林。”孟清源说得是自己表哥的名字,她女扮男装,绝对是不合规矩的事情,这时也只能如此搪塞了:“周公子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昨日经过顾公子手下人的治疗,已经缓解了许多。我这病已经很多年了,昨日大雪,天气寒冷潮湿,没想到就犯了。幸亏遇到顾公子,此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周景琛看着孟清源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扇,照在她她白净如玉的脸颊上,有细细的绒毛,却见一丝毛孔,樱唇微抿,鼻梁秀气挺直,眼睛里宛如拢了一弯泉水,波光潋滟。看着就让人觉得精致、漂亮。
“周公子真的不用如此客气,都是些举手之劳罢了。这条路通往淮安,周公子可是要去去药王谷?。”孟清源心里并不愿意与他再同路,前世一起走过漫长的六个月,已经够了。
“的确是要去药王谷。顾公子喝口茶吧,这是在下用今年冬至储下的雪化成的水煮的茶。”
孟清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一看就是上好的官窑制成的,玉色的杯子轻盈透亮,泛着温润的釉光。
说着,周全就端了茶,放在孟清源的手边。
是嘛……,这才应该是他的品味,茶寮的茶水哪能入得他的口。
孟清源抬手抿了一口茶,甜滋滋的,她精致的眉眼似乎也被茶水的热气给化开了。
“这是我前段时间新得的香片,这茉莉香片,用的是宝珠茉莉为花底,,窖藏信阳毛尖,再以白玉兰提香。但在下更喜欢乌龙之类的苦茶,这茶只今天才拿出来煮了,我也尝不出什么滋味,不知顾公子觉得如何?”
孟清源其实更爱喝大枣之类的糖水,喝茶是受了外公的影响,但外公怕她喝纯茶体寒,只让她喝香片。不过能用信阳毛尖这样顶级的的茶来做香片,也就是眼前这位大周朝风流倜傥的第一美男子——五皇子周景琛了。
皇家用的当然都是最好的,孟清源又抿了一大口,点了点头:“不错!”
“但我听说那药王谷的何神医轻易是不给人看病的,公子是与神医约好了吗?”几杯茶下肚,孟清源才又问道。
“哪里,只是原来家里给我治过病的大夫与药王谷有些渊源罢了,再加上手下人觉得都到了淮安地界,应该去碰碰运气。”周景琛轻笑。
原来杜舅舅和太医院的人还有瓜葛,孟清源觉得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那但愿公子此去能够得尝心愿。还有两天的路程,就会到淮安了,在下就不影响周公子休息了。”
“谢谢顾公子吉言,在下也不耽误公子的时间了。”周景琛似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挽留。
走到楼梯口,孟清源回身看了一眼,就见周景琛静静的目送自己。深沉的眼波有那么一刹那,让孟清源觉得他似乎看出了自己的身份,那茶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孟清源摇了摇头,把这古怪的想法抛到一边。
孟清源带着夏荷回了房间,关好房门,便用手指点了点夏荷的额头:“刚才的魂都去哪里了?”孟清源嗔了一声:“真给我这个做小姐的丢脸。”孟清源其实是怕夏荷不小心泄露了身份。
夏荷觉得自己发现小姐昨晚为什么会热心肠了,红着脸,嘟着嘴道:“小姐,您还说奴婢,奴婢看您就是因为他那张脸才给他治病的。”
孟清源笑道:“你家小姐可不是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人。”不过这五皇子的貌的确是迷惑人的。
夏荷哼道:“那小姐你是忘了,小时候,邻府宋家来的表哥到我们府中玩,你说他长得漂亮,非得不让人家走,要养在府里。”
“你也说那是小时候了,现在你家小姐我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寻常人……”孟清源摆了摆手:“你是我的丫鬟,可不能堕了我的眼光。”孟清源心想等庄嬷嬷来了,一定得让这些丫鬟们学学规矩了,各个都不知道害羞。
夏荷红着脸说道:“小姐,你就不用取笑奴婢了,奴婢知道了。只是这次,昨晚只顾治病,没想到这周公子长得如此好看,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四皇子,就已经算难得一见的人物了,没想到这周公子……,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
“夏荷今日是感慨颇多呀,就不怕我回去告诉你爹,打你手板。不过,念在你昨天救人有功,今天就功过相抵,饶过你了。”孟清源心想还是得吓唬吓唬这丫头,免得她回家后漏出口风。
“小姐,奴婢就是和你偷偷说了说嘛,对旁人奴婢是守口如瓶的。对了,小姐,后天我们到淮安了,准备待几天呀?”夏荷从心里往外是希望多待上一段时间的。
“我还没有想好,你去把那本《老南游记》给我拿过来,我记得里面有一篇是写淮安的,我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