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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玩水,无暇分身?”某大将军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八个字,恨不得将身上的这身衣裳给扒掉。
好一个宇文赫,你自己去游山玩水了,把烂摊子扔给我了,你不是喜欢扛嘛,你不是喜欢当大哥,你怎么不一直当下去?
担了一半就半路跑掉,这真的合适么?
眼看着大将军那一脸杀气腾腾,萧景煜担忧的看了岳相一眼,低声问道:“岳相,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岳相回想着当初交待他办这件事时,他也曾问过君上同样的问题,君上那时沉吟了片刻后,不以为意道:“放心,为了江山社稷,他不会胡来的,再不高兴他也会记得自己姓宇文。”
思及此,岳相便将这句话如数转给了萧景煜,并且安抚道:“萧尚书,无妨的,大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君上胞弟,他知道轻重缓急。”
是吧,大将军应当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可……
萧景煜莫名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将军的模样与小姑父那般像,但这性格却是截然不同,完完全全是两种作风,叫人捉摸不透。
辰时许,新帝登基大典一切准备就绪,百官齐至,锣鼓喧天。
但鼓乐响了许久,仍不见要继任帝位的大将军出现,百官伸长脖颈翘首以盼,只差望穿秋水。
隆冬的早晨透着寒意,北方也甚是凛冽,本以为登基大典很快便能结束的众位大臣们在风中吹得凌乱,一个个被冻得鼻子通红,场面有些惨烈。
宇文赫拢了拢肩上的狐裘斗篷,招呼了萧如月道:“咱们去后边儿,看看那个小兔崽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萧如月含笑点点头,与他手挽手便悄悄地要退走。
事情都如宇文赫意料之中的一般,大将军根本不是个会乖乖听凭安排的人,他若是想在在今日这个场合上闹出点惊悚离奇的幺蛾子,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宇文赫与萧如月等人走到隐蔽处,却听见有公公奸细的声音高声宣道:“大将军到——”
宇文赫与萧如月对视了一眼,便索性站在那个方位观看“好戏”。
果然,本该身穿朝服头戴冠冕的宇文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龙袍在岳相岳老大人与礼部尚书萧景煜的陪同下,大步流星而来。
但仔细一看,他身上的那身袍子,却不是五爪金龙袍。
而是衮龙袍。
龙没有爪子。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离的近,瞧的真真儿的,不禁就想起来宇文赫对她说的话:他说,这小子断不会安分,没想到,他还当真如此不安分。
萧如月他们所在的这个方位离的近,位置又隐蔽,她看得清清楚楚。
而萧如月身边的宇文赫更是看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老老实实听人摆布,一定会闹事。”
“那大将军这是……”
“看看不就知道了。”宇文赫满不在意道。
萧如月听他这话的意思却像是,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似的。
难不成大将军还要玩招别致的,学人家当个离皇位只一步之遥的摄政王,暂摄朝政虚位以待君上归来?
萧如月正这般想着,便听见大殿前的宇文骁朗声道:“君上天纵英才,英明睿智,有洪韬大略,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乃我大夏百年不遇的明君与贤德之君,我宇文骁虽与君上乃一母同胞所生,但论能力不敢望其项背,更无可能与之匹敌……”
“今,虽君上急流勇退追求山野闲云野鹤之逍遥,诚心将帝位传袭与骁,但骁自认才疏学浅经验不足,恐难当此大任,承袭不了君上交托的江山兴衰百姓康宁与天下海晏河清,故,骁便在此昭告天下,我宇文骁,今生今世绝不会登基为帝!这大夏君位,永远为我的兄长留着!”
此话一出,百官沸腾,文武哗然。
百官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萧如月却不禁笑出声来,“你家这位兄弟还真敢说。”
宇文赫不与反驳,“的确,他打小就特立独行,思维敏捷,但有时候小聪明容易误事,所以我才让他去领兵打仗,在边关好好磨练磨练,这些年下来,也算不负朕的苦心了。”
岂止啊。
大殿前,宇文骁见着底下的百官乱了套,他也不慌不忙,齐聚丹田发出肺腑之声,“但我,宇文骁,愿为我兄长、为君上、为我大夏江山留住守住这太平。这大夏国君之位,永远为君上留着,骁愿在君上云游之时代为摄政,待君上归来之日,便将这江山完好奉上!”
“我宇文骁在此对天起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宇文赫若有违此誓,人神共弃永堕轮回——”
大将军的丹田肺腑之声随着雪后呼啸的北风直上九霄,振聋发聩。
仿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大夏沸沸扬扬举国同庆的新帝登基,最终只促成了一个摄政王,但这也够坊间百姓茶余饭后聊上一年半载的了。
而且,对岳相来说,终于来了个摄政王,他这把老骨头也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吧。
但是,就在岳相暗搓搓准备递上辞官折子时,新鲜出炉的摄政王便对他老人家下了一个新的认命,“老相爷,君上对您老颇为倚重,倚为股肱,本王常年在军中,初初回京,往后这朝中大小事务,还有赖老相爷您多多帮衬、多多指教。”
岳相心想:我好不容易熬到有了个摄政王,结果还是没办法告老还乡享几年清福,这辈子真真是劳苦的命呀。
大将军……哦不,如今该称摄政王了,摄政王宇文骁拉着岳老大人的胳膊,语重心长道,“老相爷,为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还请您多多海涵,宽宥一二。”
岳相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含泪答应了。
而此时的宇文赫与萧如月正在露华殿中,与刚刚从前面回来的太皇太后叙话。
屋子里点了炭炉,暖暖的,说话都会呵出白雾,不比外头天寒地冻。
“你们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了?”太皇太后抱着暖炉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帝啊,你可当真放心将这一大摊子事交给骁儿打理?”
“皇祖母,当皇帝这件事不是生来便会的,衍之他姓宇文,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与孙儿我一模一样的血脉,我能做得来的,他自然也能胜任,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宇文赫给萧如月递了盏茶,轻描淡写道,“再说了,您老人家不是一直就期盼着他能登基么,如今他虽然没称帝,但没有君上做主的朝廷,摄政王便是万人之上的领袖,这也正是圆了您多年的心愿不是?”
“我……”
宇文赫这话生生把他的皇祖母给噎住了。
太皇太后想起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心中不免愧疚,“……过去,我总归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便看在我一把年纪老眼昏花的份儿上,别与我老婆子计较才好。”
宇文赫正要说话,却突如其来闷声一咳,脸色涨得潮红,忙起身走出门口。
“这是怎么了?没事吧?”太皇太后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也连忙站起来。
萧如月倒还稳得住,忙不迭接下了话茬儿,安抚道,“皇祖母别急,之前君上不是来回奔波十分劳累么,回来便染了风寒,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的。”
“那就好。可,骁儿他……哀家,还是有些担心。”
“皇祖母,君上是您的孙儿,怎么可能会与您这个奶奶计较这些小事情。您且放宽心,君上说摄政王能胜任这摄政王之位,摄政王便一定能胜任,君上瞧人的目光您还不相信么?再说,摄政王过去当大将军时,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他守住我大夏边疆,护住百姓安康宁静,他的能力,您也不信么?而且,有句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被她这么一说,便释然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方才还愁眉苦脸的,这会儿却是开怀了,“听你的,儿孙自有儿孙福,骁儿在边关这么些年了,比之当年应当有些长进了,连皇帝都放心将这江山社稷交给他,哀家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萧如月见劝住了太皇太后,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你们还是非走不可么?再过几日便要守岁过年了,你们就不能等过了新年再走?”
萧如月一时被问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宇文赫终于在门口平息了咳嗽,又转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皇祖母,今年有衍之那臭小子陪您,您就权当是给我这个当了多年杂役苦力的皇帝休个长假了。让朕有这个时间陪着皇后去四处走走,机会难得。我们明年也就回来了。”
“好吧,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你们就自个儿做主吧。”太皇太后见说不过他,也就不强求了,“不过,你们出门在外可要多多当心,皇后肚子里还怀着哀家的小曾孙,可无论如何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宇文赫当即笑道:“皇祖母就放心吧,这可是我的亲儿子。”
他这么一说便将太皇太后与萧如月都给逗乐了,屋子里一团和气。
但萧如月眼角却忍不住向宇文赫看去: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