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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信阳侯听到老管家的声音,抬眸便看到大腹便便的若夫人。
“你怎么来了。”
还有四个月,她即将临盆。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儿会不会急着出来见爹爹呢。信阳侯如是想着,不禁露出笑容。
若夫人一手拂着肚子,另一手支掌着酸疼的后腰,慢慢走进院来,微微屈膝行礼,绵软娇柔的喊一声:“侯爷。”
“过来坐下。”
即便若夫人怀着孩子,信阳侯也照样受礼。男尊女卑的礼教要守,而且这世上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的。
虽然若夫人肚子里怀着他的老来子,但她是妾室,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婢女,没什么特殊的。
“侯爷,刚刚看到护卫出去送药,说是送给一个女子。不知道……呃——”若夫人的话没有说完,纤细的脖子已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而且有收紧的趋势。
低沉而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的气息,质问:“你敢监视本侯?”
“没、没有。妾身,不、不敢!”若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两只手慌乱地抓住自己的襦衣下摆,脸色惨白。
“侯爷,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乱打听了。”
信阳侯阴冷的眸子闪动一丝恶狠,“再敢有下次,本侯直接命人剖了你的心出来。”
“是是是,妾身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若夫人全身瑟瑟发抖,若不是脖子上的大手固定着,她几乎要从凳子上摔下去。
信阳侯收回大手,改去抚摸圆滚滚的肚子,“这几日孩儿可乖巧吗?”
若夫人暗自吞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点头,“乖,很乖。孩儿是个鬼灵精,听到喜欢的人声音,闹得什么似的。听到不喜欢的人声音,就乖乖的一动不动。”
“哦?还有这等事情。”信阳侯兴致大起,凑近圆滚滚地肚子,说:“孩子,我是爹爹,你……”抬头,满是期待的问:“动了吗?”
若夫人立即点点头,“动了!动了!”勉强扯出一抹娇媚的笑容,“看来啊。比起我这个怀胎十月的亲娘,孩儿更喜欢爹爹呢。”
信阳侯大喜,对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孩子啊。爹爹今日得了一件宝贝,等你出来就赏给你玩,好不好啊?”
若夫人装作欣喜的大叫一声,“哎哟!侯爷,孩儿高兴的在里面踢腿儿呢。”
“哦?”信阳侯兴奋两眼放光。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那时他跟着皇上南征北伐,根本没有时间顾忌家里。后来有了孙儿们,当公爹的人也不能贴着儿媳妇的肚皮吧。所以,信阳侯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准父亲”的喜悦和期待感。
“侯爷,你再说点什么,看看孩儿还会不会闹了。”若夫人催促着。想要趁机拉近与信阳侯的关系,免于刚刚的那一幕再发生。
信阳侯有些激动,老眼泛出点点泪光,他拿一块玉璧,“这是西都国最值钱的宝贝,听说得此玉璧者能得天下。孩儿啊,等你出生后,爹爹就将这块玉璧送给你,好不好。”
若夫人瞬间惊呆了。得此玉璧者能得天下。那就是说,信阳侯若是窃下南晋国,那么她的儿子会成为皇帝吗?
“妾身代孩儿谢侯爷。”若夫人激动,起身行礼。
原本贴着圆滚滚肚皮的信阳侯吓了一跳,见若夫人如此激动,也没有责备什么。
命人好好的送走若夫人回东院,信阳侯悄悄离开信阳侯府。
长公主别院。
天牢之中,被寿王派来的御医治过伤,木宁夕才醒来不过半个时辰,被假扮狱卒的信阳侯府护卫塞了一颗药丸。立时,木宁夕又昏迷不醒了。
消息传到承安殿,安括立即命人送木宁夕回到长公主别院,并且派医术最好的太医令朱御医去为其诊治。
木宁夕被抬回曦宁园,信阳侯也同时到了。
曦宁园里,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围在床前照顾木宁夕。她们对木宁夕身上的臭味儿也越来越习以为常,不塞棉花团也不觉得恶心了。
当寿王陪着信阳侯一起进到曦宁园的园子里时,便看到安阳长公主亲自端着铜盆出来泼水。
“咦?信阳侯怎么会来?”安阳长公主错愕地眨眨眼,“侯爷是不是来错地方啦?”
信阳侯面皮一僵,冷斥:“长公主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说话呢。”
“还能怎么说话呀。”安阳长公主哼气,“都怪侯爷的护卫,给小宁儿吃的什么药啊。”
“你知道的还真多呢。”信阳侯笑笑,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颗解药,去给她吃了吧。”
打开瓶盖倒出来,置于掌心里一颗暗褐色的药丸,安阳长公主试探地问:“不会伤身吧?”
信阳侯微怔,明白安阳长公主的意思后,不满地想要拿回药丸,“若不信本侯,还回来即是。”
“别呀。小宁儿指望这颗药丸复活呢。”安阳长公主眨眨眼睛,故意说得很夸张。
信阳侯立时乐了,少有的会与安阳长公主打趣,“你不怕吃坏她了?”
“所以呀,我才想再要一颗先尝尝。”安阳长公主作势要吞下药丸。
“胡闹。药也是浑吃的。快去喂她,早点醒来也好吃些东西。饿坏了,本侯可不管。”
信阳侯像对待小孩子似的语气和安阳长公主说话,一直站在旁边的寿王突然发现,自从十五岁成年之后,楚王、他、齐王和琰王再也没有像小孩子一样缠着信阳侯要吃的,要喝的,要玩的,要银子买东西。
那时的信阳侯,不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全部满足。当然,那时的信阳侯也如刚刚这般和蔼慈善,没有野心,只为辅佐皇帝,建功立业,壮大刘氏家族。
“寿王爷?”发现寿王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信阳侯有些不自在。
被唤回神的寿王尴尬地摸摸鼻子,“侯爷莫怪。本王刚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禁愣神了。”
提起他们小时候,信阳侯也感慨万千。
“是啊。那时候你们四个,真真是累死老头子啦。”
一句调侃,一丝回忆的甘甜,还有那个从未用过的“老头子”自称。此时的信阳侯是一位长者,是一位曾经被他们视为亲人的人。在年幼的他们没有得到过父爱的时候,给予了全部的感情和疼护。
寿王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泪光。他努力吸吸鼻子,略还浓重鼻音地说:“侯爷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多多保护身体才是。”
“人老了,也不值钱喽。”信阳侯感叹,望着夕阳西下的秋景,指着快要落山的半轮红日,“我正如那红日,已近风烛残年。前一夜脱鞋睡下,翌日清晨就不知道能不能再有机会穿上鞋子。”
“侯爷别这么说。”寿王皱眉,不知不觉上前扶着信阳侯的胳膊,好似信阳侯已到了步履蹒跚的年岁。
信阳侯微微一怔,但笑不语,随着寿王来到院中的一座小花厅。
小花厅建得像一座亭子,四面有雕花窗阻隔外面的沁凉秋风。
小婢女送来烹好的茶,信阳侯与寿王一同品茶,等待木宁夕清醒的消息。
果然,时间不久,木宁夕便醒来了。
喝过汤羹,安阳长公主说信阳侯还在小花厅等着见木宁夕。
“我去见见就来。”
木宁夕让红线服侍换好襦裙,又在身上挂了一些香囊遮掩一点臭味儿。
来到小花厅,信阳侯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
木宁夕福了福,反而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门敞开着,多少能散出去一些臭味儿。
“能看你平安走出天牢,本侯也就放心了。”信阳侯打着官腔,慈眉善目又含笑。
木宁夕嫣然浅笑,起身福了福,“多谢侯爷相救之恩。”
“谢就不必了。公主和本侯的盟友,救公主等于救本侯。”信阳侯也不怕寿王听到,直白的说出来反而让寿王,安阳长公主和花羽蝶异意。
木宁夕面不改色,处变不惊的温柔一笑,“侯爷这话说得真感动。只是不知道我该用哪种方式来报答侯爷的搭救之恩呢。”
信阳侯大笑,“痛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竖起大拇指,赞道:“小丫头聪慧过人,本侯佩服!”
“侯爷过讲了。”木宁夕颔首,“我只是更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侯爷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
“好。那本侯就打哑谜了。”信阳侯拿出一张纸,“这,希望公主能答应本侯。”
木宁夕接过寿王递来的纸,上面写:十万精兵。
“十万兵力,是侯爷出呢,还是让我来招兵买马呢?”木宁夕疑惑不解。
“本侯有兵十万,你若能训练出八万,亦可。”也不怕被寿王听到,信阳侯毫不藏私,直接说出来。
寿王眼睛微眯,十万兵力,不可能的。
木宁夕抿唇,再看一眼纸上的字。
“可以。十万精兵,一个不少。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木宁夕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让乐月瑶吃下这个。”
信阳侯眼睛微眯,“据本侯所知,乐月瑶如今还在别院的晚香园里,为何要本侯下手呢。”
木宁夕摇头,“我要和乐月瑶一起出嫁。嫁入侯府之后,这颗药就是侯爷对我的承诺。”
信阳侯警惕地问:“什么承诺?”
木宁夕起身,“十万精兵不会用来对付我的承诺。”
信阳侯放下药丸,“即便没有这颗药丸,本侯也承诺。”
“不,只有乐月瑶吃了药,我才能真正的安心。”
木宁夕福了福,“侯爷慢走,我身上有伤,先回屋去休养了。”
“你何时练兵?”
“等到乐月瑶吃下这药丸之后,我即刻为侯爷练兵。”
木宁夕拉着安阳长公和花羽蝶,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小丫头,果然聪明。”
寿王暗暗惊慌,小宁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