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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曦宁园。
管事姑姑领着一众婢女捧着许多襦裙、发饰,以及配戴的荷包、宫绦、玉佩等物,默默地站在一旁的亭子外面守候。
木宁夕一身粗布便服,指挥着院子里的小婢女们煮好十壶梅子茶,粗略算算也有百斤之多。吩咐青线和红线给管事姑姑及众婢女们捧来几碗解解暑热。
来到亭中,请管事姑姑入内歇歇脚。
管事姑姑小小饮一口,正色道:“清晨由宫内送来这些,是皇后专门为公主准备的。”
看着那一大盘一大盘的珠花翠宝,木宁夕一阵头昏目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管事姑姑,这……是不是太多啦。”
那一盘子的步摇簪花、玲珑佩饰,以及一些精美小巧的,却说不出名字的金箔花饰。
木宁夕好奇地以手指拈来一片金箔花饰,问:“管事姑姑,这是何物呀。像花钿,又像贴在指甲上的饰物。”
“这个呀,称作‘金靥’,又可称为‘花子’,是贴在脸颊边的花饰。”管事姑姑温声慢语的为木宁夕解惑,指指拈在纤细指尖上的金箔花饰,笑道:“公主拿的名为‘妖娇’。”
妖娇?
这名字真是诡异。难道隐喻她是“妖女”?
木宁夕不怎么喜欢地放回去,又拿起一支软翠的金丝花盘银簪子欣赏。
管事姑姑瞟了那“妖娇”的金靥,笑问:“公主不喜欢‘妖娇’吗?”
“是,不喜欢。”木宁夕直言不讳。
“公主该喜欢它的。”
“为何?”
木宁夕冷了脸,这摆明讽刺她是妖女,她为什么不能拒绝。
管事姑姑淡淡一笑,起身走过去拈来一对“妖娇”摆在木宁夕面前,说:“皇后意在保护公主,太后更不想让公主入宫为妃,这其中的原由相信奴婢不说,公主也猜得出。”
“以‘妖女’之名讽刺我,难道还要我装作不知的磕头谢恩吗?”木宁夕气闷,没想到那对婆媳俩默契十足,一个送衣裙花饰,一个送金靥。
管事姑姑摇头叹气,半跪在地上,凑近木宁夕耳边悄悄说:“这对金靥曾经是二公主之物。百日宴时皇上所赐。公主若明日入宫赴宴,定要贴上这对金靥,方可保身。”
方可保身?
木宁夕盯着那对金箔花靥,忽然猜到了什么,她半伏在管事姑姑肩上,悄悄地问:“姑姑,你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还是太后身边的人?”
管事姑姑怔愣,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慧,仅仅一对花靥竟被她看出破绽。
“公主,奴婢不知你所说的是何意。”管事姑姑悠地站起来,审视着巧笑俏兮的木宁夕,“公主,不管奴婢是谁的人都会忠心于安阳长公主。”
“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木宁夕端来一碗梅子茶浅酌,轻声说:“太后为何愿帮我?”
“是司徒老夫人亲自入宫请太后相助。”管事姑姑毫不隐瞒。
原来如此。
木宁夕暗自偷笑,皇太后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杀了她,如今还要违心的帮她度过难关。果真如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皇太后眼下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管事姑姑,这些留下吧。”
木宁夕示意红线收下。
“公主,康公公来了。”
紫线匆匆而入,与管事姑姑相礼。
“快请!”
木宁夕与管事姑姑对视一眼,各自心如明镜。
紫线去而复返,引领康公公入园来。
“老奴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金安!”
康公公谦恭有礼,拂尘一甩,欲要行大礼。
“这可使不得,康公公免礼!”
木宁夕慌忙拦住康公公,笑说:“康公公对本公主多加照拂,已是旧友,不必如此。”
“公主金枝玉叶,看得起老奴,是老奴积了十辈子的福分。谢公主不嫌老奴身贱人微,恩典有加。”
“康公公太自谦啦。”木宁夕颔首,问:“不知康公公来……是为何事啊?”
“哎哟哟,看看老奴光顾着与公主闲话,都忘了正事呢。该打!该打!”
“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多聊一些也是可以的。”木宁夕后退一步,作势要跪下接懿旨。
康公公正色,展开一直高高托于掌心的懿旨,道:”皇后懿旨,端午佳宴,邀西都国扶柔公主入宫同乐。钦此。”
“西都国扶柔公主接旨,皇后圣安千秋。”
懿旨交到木宁夕手,康公公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公主,老奴还要到晚香园去宣旨,就不多留啦。”
“晚香园?”
木宁夕略感惊讶,皇后邀请乐月瑶入宫参加端午宴,这又是何意呀?
“公主。”
康公公瞥了两边的婢宫数人,包括管事姑姑。众人都会意地后退了步,纷纷散开一些。
微靠近木宁夕一些,他悄声低语:“公主切莫忘了锦缎荷包中的秘密。”
“原来如此。”
木宁夕恍然,她还真的把锦缎荷包中的西都国皇后密令给忘记了。那么皇后想借端午宴试探乐月瑶,还是来试探她呢?
“公主,老奴告退!”
“且慢!”
木宁夕吩咐青线去拿来一壶梅子茶交给康公公身后的一位小太监,笑说:“这是本公主亲手熬制的。想着明日入宫给皇后和安阳长公主带一些。既然康公公来了,自然是有口福的。这一壶梅子茶也请康公公尝尝,别嫌弃,啊!”
“哎哟,老奴怎敢嫌弃呢。公主亲手熬制的梅子茶,老奴万般感激,都不舍得喝呢。”
康公公满脸堆笑。这梅子茶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最大的脸面。能和皇后、安阳长公主喝到同样的东西,宫里还有谁能有如此的口福。
“不嫌弃就好。”
木宁夕颌首,菀尔一笑。
“公主保重贵体,老奴告退!老奴告退!”
“黄线,送康公公。”
“多谢公主!”
康公公躬身作揖,行礼后便托举着另一道懿旨,带着五六个小太监浩浩荡荡的往晚香园而去。
这边,管事姑姑也告退。留下木宁夕独坐在亭子里,静静地谋算着。
那一夜,月牧骗了她,药匣里仅有一瓶有龙纹毒的药丸,其他都是空的。
玉环死了,管理那些药匣子的人也许是月牧,也许是玉珠,也许是乐月瑶。
木宁夕思谋一会,决定今晚去碰碰运气。
晚香园。
夜色如墨泼画一般静谧。
屋顶上三道影子伏下身子。其中一人揭开一片瓦,屋中的光射出来形成一道光柱。
屋中内室里大床上春色旖旎,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女人娇羞,男人强悍。
屋顶上,木宁夕弯起眼睛,得意的笑出来。好在身边的紫线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否则那狂放的笑声一定惊动院子里的护卫。
公主,这等羞耻之事,我们还是别看了吧。
手快速动着,紫线已经很好掌握手语,与木宁夕交流起来没有障碍。
木宁夕丢她一记白眼,手语道:偷窥别人的房中之乐是本公主最大的喜好。你们不想看就去帮我找找药匣子,我要好好地欣赏欣赏。
紫线无奈,与黄线对一眼,手语道:你陪着公主,我去找药匣子。
黄线微皱眉,她也不想看乐月瑶的风流事。但是晚香园里认得她的婢女太多了,不方便行事。
手语道:好吧,你多加小心。
紫线点头,再看木宁夕,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叹声。看看她家公主,几乎像小狗一样趴在洞口,一副“我看我看我看看看”的贪婪表情。真不敢想象万一被主人知道,会不会一刀宰了她们四个贴身婢女。
越来越心塞,还是先去寻找药匣子吧。紫线闪身跃到漆黑的后院去了。
木宁夕伸手拍拍黄线的袖子,单只手比划:黄线,你去找玉珠,也许她知道药匣子在哪里。
黄线翻翻白眼,紫线走了,她再离开,万一有人来袭击怎么办。
见黄线稳坐不动,木宁夕也懒得再催她。继续欣赏着里面一男一女的缠绵。
忽然,院子里出现玉珠的身影,她走到窗前敲敲木棂,说:“郡主,奴婢已命人将西都国的美酒准备好了。”
屋内乐月瑶一声舒爽的尖叫,男人一声低哑的长叹,二人体力不支地倒在床上。
“进来吧。”
乐月瑶推开男人,就那般不着片缕的下床,拿过一块绸裹住身子。
玉珠进门,始终低垂着头。她双手捧着一个小纸包,慢慢吞吞地走到乐月瑶面前。
“郡主,这就是西都皇后赏的药粉。”
“嗯。”
乐月瑶以指夹起,说:“明日将这包药粉混入献给南晋皇后的酒中。”
“是。”
玉珠接回药粉,垂着头退出屋去。
“真是个傻丫头。呵呵!”
撩开绸,乐月瑶回去床上继续与男人乌山云雨。
屋顶上,木宁夕嫌弃地小小冷哼一声。做来做去都是一个动作有什么趣儿,真不明白乐月瑶那迷醉的表情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向黄线打个手语:我们走吧。
好,公主。
黄线立即点头,扶着木宁夕的小腰一并跃下屋顶,往最漆黑的地方躲藏。
孰不知,有人在另一处盯着她们。
紫线拿着一个小包袱往曦宁园走。
这条小路偏僻,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但是……冤家路窄,肯定不是巧遇的。
“姑娘拿了在下的东西,怎么不告知一声就走了呢。”
月牧负手而立,拦住紫线的去路。
“离开影阁,你一样没能逃脱‘狗’的命运。”
“二七,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月牧微笑,一双淫色的眼睛打量着亭亭玉立的姑娘。啧啧赞道:“果然女大十八变,二七长得水灵灵,越来越让我想念你的……”
“住口!”
紫线斥喝,愤怒地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月牧浅笑,“二七,你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那个傻公主吧。”
“你?”紫线冷笑,“我怕讲出来污了公主的耳朵。”
“二七,你拿了我的东西,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吧。”月牧慢慢地走过来,每走一步,他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紫线警惕地握紧剑,瞪着渐渐逼近的男人。
“放心,我只想要你陪我睡一晚。”
月牧伸出手要触碰紫线的脸颊。
紫线呼吸一滞,她本能的想要扭脸躲闪,却听见男人笑道:“你敢拒绝我,今晚陪我睡的便是那位傻公主。”
“你敢!”
紫线怒瞪。
“有何不敢!”
月牧抚摸紫线的脸颊,耳廓,耳垂……往下,再往下……
“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口味从月老夫人变成本公主的婢女啦?”
就在紫线忍无可忍准备动手时,便听见旁边的大树冠上飘然落下六个人,而说话的人正是木宁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