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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梅山庄。
离端午节还有一日,木宁夕算计着这三日里包好的熟粽子和糯米团子有百斤之多。除去山庄里人手一份,再带回汴州城五份,还余下很多呢。
从梅林回来,木宁夕吩咐管家取些纸笔墨,趴在窗前的榻上写写算算。连司徒天逍走进来都不知道,全身心扑在纸上的一堆数字和加减乘除。
顿感后背一重,胸腔里一口气险些堵住,耳边扑来热气,低沉地嗓音问着:“在写什么。”
炽烫的气息从耳后传入颈后,痒痒的令木宁夕不舒服地缩缩脖子,咕哝:“算计要给多少百姓家送赠礼。”
“赠礼?”
木宁夕点点头,“我和奶奶商量过,石花镇附近一定有许多穷苦的百姓家。不如我们送些粽子和糯米团子让他们也好好的过节。”
“想得很好。”
司徒天逍赞许地亲亲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女人性子有点野,脾气有点倔,顽皮爱捉弄人,但她却拥有一颗大爱之心。
搂过她靠入怀里,看不懂纸上写的什么。他仍然想静静地守着她,即便她此刻心思都在纸上,都在那些陌生的贫苦百姓的身上。
“爷,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木宁夕停下笔,微仰头,让额顶着略带胡茬的下巴,感受那刺刺的微痛。此刻身边的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几度梦回中的男人。
“嗯。”
司徒天逍以下巴摩挲她光洁的额头,故意用胡茬逗弄她。
“嘻嘻,别闹。”
木宁夕戳戳司徒天逍的薄唇角,小脸敛容屏气,一本正经地说:“爷,那十三口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我和奶奶提起过自己的想法。”
司徒天逍扭过她的小身子,让她与自己面对面,正重地说:“那些是你的东西,全部都留着。”
“不。”木宁夕摇头,“我想着跟随你征战时牺牲的兵士们,他们有家人需要养活。可是他们战死了,谁来代替他们呢。”
“宁儿,这些不需要你来添补,是朝廷该做的事情。”司徒天逍打断木宁夕的话,紧紧搂过她,轻声说:“宁儿,听我的。也许未来的某一日,你会需要它们。”
“爷!”
“乖。”
司徒天逍捧着木宁夕的小脸深深印下一吻,浅浅的、甜甜的、柔情似水的。
“主子,楚王来信。”
骆名流急步进来,突然面色一僵,迅速转过身去,讨饶道:“主子,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啊。”
“再有下次,自挖双目!”
“是。”
司徒天逍走到骆名流身边,拿过信卷,上面写道:端午设宴,宁入宫见后,速归。
一颗小脑袋从臂弯下扎进来,看完那十几个字,又钻回去。
“该回去了。”
木宁夕轻叹气,她怎么觉得还没和司徒天逍好好地在一起就这么快又要分开呢。垂下脑袋走回榻上呆呆地坐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某个点出神。
看见木宁夕失落的样子,司徒天逍没由来的心疼。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大手握住一双柔夷,鹰眸海溢满怜惜。
“要不要一起去给百姓家送礼?”
木宁夕恍神,似乎听到一件有趣的提议。她眼睛绽放光彩,反握住大手,急急问:“真的可以亲自去送礼吗?”
“好。”司徒天逍宠溺地揉揉小脑袋。
木宁夕嘿嘿一笑,抓过旁边的“鬼画符”,撒娇说:“今日也许是最后一次开开心心的玩啦。你要全程陪着我,不许偷跑!”
“好。”
司徒天逍畅然。原来她刚刚失落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好好陪着她。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亏欠了她些什么。
“骆名流,你今日忙吗?”
被司徒天逍牵着手,木宁夕挥挥手上的纸。
骆名流嘴角抽抽,当着主子的面问这个,不是摆明要奴役他嘛。何必搞得她很懂礼貌似的。
心中腹诽,面上却恭敬的笑脸迎人,道:“草民今日很闲,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按照这个单子去分装礼物,然后用草编的篓子装好。”
“这……是。”
接过纸,骆名流险些脚底一滑摔个狗趴。这是什么鬼画符?他从来没见过这类的礼单,太考验他的智商啦。虽然他的头脑一向很聪敏,但是……
“公主,请问这……这……礼单要如何抄录呀。”
骆名流汗颜。当着主子的面前,他敢说自己看不懂吗?
“废物!”
果然招来主子一记冷眼,两个字的赞美。
大手抓过纸来,简单看了一眼,司徒天逍指着最末尾的两串数字,“按这个数去分装。”
骆名流接回纸,还是一头雾水。这些长了小尾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看着两个男人被一堆“阿拉伯数字”折磨得郁闷不欢,木宁夕顿觉有趣,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野丫头!”
司徒天逍面露愠色,敢嘲笑他,胆肥儿啦。
“公主!”
骆名流苦瓜脸,这是什么意思啊。耍他玩呢?
木宁夕揉揉笑痛的肚子,摆摆手表示没有恶意。但显然说服力太小,两个男人都不信。一个眼神凌厉,一个委屈扁嘴。
拿过纸来,木宁夕命红线去取笔墨来,在将那些有小尾巴的数字变成他们能看懂的“一、二、三、四、五……”。
这下,骆名流更郁闷了。他游走四国,对西都国的文字更是精通,可这些长了小尾巴的数字真的没有见过呢。
“公主,草民请教这些……是哪国的文字呀。”骆名流不耻上问,鞠躬作揖。
木宁夕讪讪,“是我从老神仙那里学来的,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老神仙?
司徒天逍和骆名流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生怕他们不信,木宁夕急忙补充道:“我的偷技也是他教导的。”
偷技?
原来是游走江湖的老贼啊。
骆名流闷笑,估计主子会偷偷下令追捕这位“老神仙”吧。
“好啦好啦,快去准备吧。”
木宁夕催促骆名流赶快离开。再追问几句,她都快兜不住底啦。
“是,草民告退。”
骆名流拿了纸单去吩咐仆人们准备礼品。
二人来到东园寻杭氏,发现她正在和一群小婢女们缠五彩线粽。
“奶奶,我们要去派发礼物喽。”
杭氏瞥了一眼司徒天逍,笑吟吟道:“昨日打了一架,奶奶的身子骨疼得厉害。不如你们代替奶奶的心意一并送去。”
“很疼吗?”木宁夕心惊,连忙跑过去为杭氏的揉揉肩,按按胳膊,捶捶腿,关切地问:“奶奶,要不让爷去请一位擅长按摩的大夫来诊治诊治。”
“不必啦。老胳膊老腿儿的,许多年没有像昨日那般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我高兴着呢。疼点没什么,好好歇几日便可。”杭氏摸着柔嫩的小脸蛋,满目慈爱。
“那我们去啦。”木宁夕还是有些担心,对身边的红线和青线叮嘱:“你们就别跟着去了,留下来服侍奶奶。”
“是。”红线和青线应着。
“奶奶,我们走了。”
木宁夕恋恋不舍地摆摆手,又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好好好。”
杭氏笑,这丫头比她的亲孙女还粘人呢。
“孙儿告退!”
司徒天逍行礼,牵着木宁夕离开。
远远看着司徒天逍和木宁夕渐渐离去的背影,杭氏突然冷下脸色,对旁边的一个护卫道:“传令下去,石花镇内凡是刘士彦的亲信,一律斩杀,不留活口!”
“是,老夫人。”
护卫消失。
“你们两个过来给我按按肩,捶捶腿。”
杭氏躺在美人榻上轻轻闭上眼睛。想在她孙子的地盘安插眼线,门儿都没有。哼!
石花镇外的晒麦场。
曾经在这里将刘士彦派来的黑衣杀人绑成碾子来压麦谷。
又听说那些人后来被司徒天逍下令送去采石场做苦力。
还有司徒天逍和木宁夕的威名从那一日传遍石花镇附近百里的大村庄、小村落。
当赶到晒麦场时已经快到夕阳西下的时候。
骆名流行事动作很迅速,半个时辰后已经将附近十里八村的贫苦百姓都聚集在晒麦场。
先是大声发表扶柔公主的大爱之心,对贫苦百姓的怜惜之情。之后狗腿地跑到司徒天逍和木宁夕面前请示。
“爷,他真的是四国闻名的商人吗?”
木宁夕嫌弃地撇撇小嘴,看着站在高处对着排队领取礼物的百姓们大声指挥的骆名流。怎么瞧都是一副“官大爷”的丑恶嘴脸。
司徒天逍的目光始终在清秀白净的小脸上,哪里管得骆名流是美是丑、是善是恶。
“爷,骆名流会不会背着你私吞银钱。”
“除非他向天借了胆子。”
司徒天逍偷空子瞪了一眼狐假虎威的骆名流。商人本性,给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像挖心割肉似的。骆名流跟着他多年,仍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主子,公主,礼物全部都送出去啦。回吧,回吧。”骆名流看看已经落下西山的太阳,提袖抹掉额上的汗珠。这天气真不是一般的热。
“走吧。”木宁夕拉拉司徒天逍,“我担心奶奶。”
“好。”
娶妻当娶贤。司徒天逍深深体会到这一点。就凭木宁夕对杭氏的孝心不假,相信她嫁入司徒府之后也会是上孝下亲的好媳妇。
马车在平坦的山路上缓慢行驶,当路过曾经杀死刘义时的空场,木宁夕瞳孔一缩,隔着窗帘指着外面的某个移动的黑点,大叫:“那个人是刘义!”
司徒天逍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一道灰白光影追去。显然,骆名流也同木宁夕一样发现了什么。
“回山庄。快!”
司徒天逍命令,将木宁夕紧紧保护在怀里。
马儿嘶鸣,一个箭冲,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