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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碧水,钟灵毓秀。
是日早修。
无名大殿。
虚空已久的掌门之座。
眼下等得不耐烦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私语起来。
忽地有一人影闪至。
“无极师兄,掌门怎的还不来?”
说话这人乃是“三无”道长之一的无眠。
只见那身披鹤氅的中年男子缓缓踱向掌门座旁,咳了几声,说,“掌门师兄他不会来了。”
此语一落,在座众人纷纷满面狐疑。
无眠眉头一皱,问,“无极师兄这是何意?不是掌门师兄让我们早修时分来无名大殿商讨要事的吗……”
无极身躯倏尔一颤,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让你们早修过来,是我的意思。有关掌门师兄……实在不方便过多解释。”
“无极师兄,到底什么事,这般吞吞吐吐?”
忽又一人起身,似是忍不住。原是同辈资历最小的玄真子柏鹤。
无极突然老泪纵横,几番欲言又止,道,“掌门师兄他……仙逝了!……”
“什么?!”在座十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腾然起身,犹如五雷轰顶。
“掌门师兄不是马上要出关了吗?怎会……怎会……”那无眠道长满面难以置信,接连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无极强压着泪意,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努力在回忆着什么,说,“自无名秘籍被盗,掌门师兄愧疚难当,终日闭关苦练,试图重新研习出一套超越原有无名心法的上虚心法……谁知他日功成,却筋疲力竭而死……”顿了顿,掏出袖袍中物,仰面大恸道,“天杀我啊!!……”
那无眠泪眼朦胧,忙拿过无极手里书卷,翻了几页,哭道,“确实是掌门师兄的字迹……”
一缕清新墨香,却叫人黯然神伤。
“掌门师兄的遗体呢?”玄真子柏鹤关切说。
无极轻叹了口气,应道,“掌门师兄早嘱托过我,若他仙逝,不必声张,即刻火化。让我们切勿过分挂怀。”
玄真子点了点头,哑声道,“掌门师兄操劳一生,如今去了,倒轻松很多。只是……”瞥了无眠一眼后暗自苦笑,心说,只是委屈了无眠师姐,白白等了他几十年。
一声冷哼。
本长吁短叹的气氛登时鸦雀无声。
众人循声而望,但闻那一脸冰冷的无相道长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掌门师兄既然仙逝了,无名派却不能一日无主。”
无眠等人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师弟有一话,不知该不该问。”那无相向无极作了一揖,神色极为镇定。
“但说无妨。”无极说。
“师兄此番召我们前来告知掌门仙逝一事,打算何时将这消息告知天下人?”
话音一落,无极怔了怔,眼神犹疑不决。
“我派刚于南疆重创生死门,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候。若突然失了掌门……”那无相皮笑肉不笑,继续说,“南疆一役,生死门诸人怀恨在心,如果此刻宣布掌门师兄的死讯,无名派势必人心浮动,到时候生死门趁机卷土重来……”
“照师弟意思,要瞒一瞒了?”无极问道。
那无相哼了一声,笑道,“师兄都瞒了我们了,就算瞒了天下人又怎样。”
“不行。”一直低头深思的无眠登时打断道,“马上就是掌门师兄出关的日子,弟子们问起来,怕是难办。”
无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其实你们考虑得都有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无眠反问道。
无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道,“无名派一日群龙无首,我怕掌门师兄在天之灵,都片刻难安……”
“你的意思是……”
“不妨告知弟子,说掌门研习心法遇阻,出关日子需延后几年,念无名派事务繁忙,先行选举代理掌门。”
众人听罢尽皆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刑室。
一成不变的漆黑。
“吱呀”一声,蓦然溜进一个人影。
“你不必再苦苦逼问了。”
无忧瞥了那一袭青衣的年轻男子一眼,忽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嘘……”那男子登时一个箭步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是我。”
无忧定睛一瞧,冷不丁大喜道,“大师兄!……”
萧肃眉头一皱,泪眼盈盈的抚着她脸颊,道,“你受累了。”
一时间满腔委屈,满腔悲愤,满腔思念都化成了决堤泪水……
无忧哽咽地注视着那对眼波微颤的眸子,说,“你没事就好……”
“苏纶信居然对你用钉刑!”萧肃满眼震惊地瞅着那正中她掌心的玄铁钉,眼角余光不觉落在了她手腕的镯子上。
纵使漆黑一团,仍冒着森然幽光的千年血玉之镯,吸睛之余,叫人不由自主地沉湎到那份如怨如诉的哀伤里。似乎在控诉着什么,似乎想挣脱枷锁直至支离破碎……
“大师兄?……”
萧肃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心神一震,忙道,“你忍着点。”
无忧牙关咬紧地点了点头,只见跟前人暗自一声低喝,眸光凛然,“唰唰”几道白光疾速穿手穿脚而过,四枚玄铁钉,就这般悄然落地,无声无息。
血流如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无忧强忍着痛意,伏在他背上问道。
萧肃笑了笑,一把将她背起,说,“谭师弟在等我们呢,出去再说吧。”
无忧登时惊问道,“谭师兄?!”
萧肃点了点头,随即健步如飞。
是啊。
任谁也不曾想到。深中斗阳三剑奄奄一息的谭松竟奇迹般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其实细想想倒也情有可原。杨小涵隐藏寒水门多年,将自身的斗阳真诀与寒水心法巧妙融合,达到一种相生相克之境。他谭松不过受了几剑,因其根基深厚,阴差阳错地消抵了斗阳真气也未可知。
“这九九八十一个刑室,怎么没人看守?”无忧疑问道。
萧肃摇了摇头,道,“我只听师父说过,无名派的刑室不是用来看押罪人的。”
“那用来干嘛?”
萧肃笑道,“亏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手脚心不疼了?”
无忧两条胳膊死死地缠着他的脖颈,挑眉说,“反正我又不用走路。不动就不疼……”说罢不经意地瞥了自己掌心一眼,霎时惊讶得无以复加。
方才仍血流如注的小窟窿,不知何时都结了痂。
“怎么了?”萧肃扭头小声问道。
无忧立马摇了摇头,佯笑说,“没什么。”
二人一言一语,穿梭在堆砌得似迷宫一般的八十一个刑室里。
突然。
“大师兄!!”
这一唤,萧肃立马停了脚。
循声而望,“展皓,你们怎么还没走?”
“刚才有人来了。”楼展皓将无忧二人拉进一个刑室,压低声音道。
“谭师弟他们呢?”萧肃问。
楼展皓又向门外张望了几眼,紧紧掩门道,“谭师兄让我留下来接应你。说现在逃走太引人注意,要我们先去什么戒律斋候着。”
“戒律斋?”无忧反问道,“我们连无名大殿在哪都不知道,更何况什么戒律斋?”
楼展皓听罢顺势掏出了窝在怀里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摊开,说,“谭师兄给我们留了地图。”
无忧和萧肃登时相视一眼,往那地图上看去,不禁恍然。
“想不到这些天来谭师兄将碧山摸得如此清楚。”无忧赞叹道。
碧山共八峰,一主峰七次峰。主峰唤太虚峰,其余七峰依次为太清峰,上清峰,上虚峰,玉清峰,玉虚峰,灵空峰,小碧峰。而无忧等人,现下就在这太虚峰上的无名宫内。
“戒律斋在……玉虚峰里,从太虚峰到玉虚峰……”楼展皓眉头紧蹙地研究着地图,一番自言自语。
“玉虚峰离我们最近。”萧肃道。
楼展皓缓缓地点了点头,赞同说,“七峰围绕,如果没有谭师兄这张地图,我们恐怕连无名宫都走不出去。”
“我不明白,玉虚峰离太虚峰是很近,但我们为何不直接从太虚峰下山,绕到玉虚峰干嘛?”无忧满脸不解道。
一阵沉默。
“就去戒律斋吧。”萧肃突然打破这份沉默道,“谭师弟让我们这样走,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楼展皓利索地收起地图,重新揣进怀里,问道,“大师兄,路你都记得了吧?”
萧肃点了点头,道,“怎么?”
楼展皓尴尬地笑道,“没怎么。”转而眸光一闪,说,“快走吧。”
“等等。”
萧肃和楼展皓随即狐疑地看向无忧。
“大师兄,你把我放下来吧。”无忧说。
“你能走吗?”萧肃关切地问道。
然无忧却是一个骨碌自己跳了下来,霎时一个趔趄,傻乎乎地笑说,“一点皮外伤,我还没那么娇惯。我自己走,这样大家都快点。”
楼展皓干咳了几声,说,“你们俩再一来一去的,我们怕是天黑了都到不了戒律斋……”
二人听罢眼波一颤,但闻楼展皓继续说道,“大师兄跟嫂子分别多日,相思难耐……”
萧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云景不在,你贫起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