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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万籁俱寂。
一道剑光倏尔划破长空。
蓬松的雪地里随即一阵窸窣声响,一排排急速的脚印正往议事堂的方向蔓延开来。
似乎有人“咦”了一声。
“谁?!”
无忧立马停住脚步满面紧绷地环视四周。
“是我。”
她循声而看,登时松了口气,声如蚊蝇道,“大师兄……”
“去哪了?怎的连把伞都不带?”萧肃一把解开身上衣袍为跟前人儿挡雪,语气很是责怪。
其实雪势,已经很小了。
“我去找苗大哥了……”无忧低头哑然道,她咬了咬嘴唇,眼眶止不住地酸涩。
“苗大哥苗大哥,你啊,成天就知道苗大哥,我……”
话未说完,他只觉一股微风扑面,跟前人儿,就这般紧紧地环着他,将脸庞深深深深地埋在他温热的胸口。
萧肃身躯一震,讶然道,“怎么了?”
他欲要推开她悉心询问一番,但闻一声,“别动……”
小如米粒般的雪花,渐渐落了二人满身。
“小忧,你回别苑收拾一下行李,我们……马上就走了。”
虽是不忍心打扰此刻相拥的寂静,萧肃迟疑了片刻,终抚了抚跟前人的肩膀柔声道。
“什么意思?”无忧听罢霎时抬头,满眼泪花地疑惑道。
“你……”萧肃眼波一颤,心里明明要问你怎么哭了……却道,“魏师叔病情加重,再不动身去南山找续命草,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无忧怔了怔,喃喃道,“不是还有二十天才……”
“等不了了。”萧肃轻叹一口气道。
“不不不,先等等,我有些事要问问师父。”无忧忙不迭松手就要往议事堂跑去,怎料……
“大师兄,就一会儿,你就等我一会儿!”她满面焦急地央求着眼前紧紧拉住自己胳膊的男子,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重又泛滥起来。
“莫师叔已经走了。”萧肃眉头一皱,不忍道。
无忧怔了怔,连忙反问道,“师父她去哪了?”
默然不语。
“我自己去找!”无忧见萧肃一副为难表情,头脑一热,重重地甩开他的手,拔腿就往议事堂冲去。
疾速闪过的人影。
那一袭荼白衣衫几乎被雪湿透了的男子,如此这般地挡在她身前,眸光凛然,喝道,“你能不能别胡闹?议事堂岂是弟子随意乱闯的地方?”
这一记喝问,喝得无忧心神一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呜咽道,“大师兄……我跟你走,我跟你去中原,我……我不回来了,但你能不能先让我见师父一面?我……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问问她……”泪如决堤洪水。
萧肃登时愣住,不知所措道,“莫师叔她和卢师叔去北海了,这二十天里回不来,究竟什么事?”说罢一把将跟前人紧紧揽入怀里,懊恼道,“我刚刚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才说了你两句,你倒好,搞得像我这个大师兄在欺负你一样……”
话音一落,怀里人的身躯顿时僵硬。
“师父怎的突然要去北海?”无忧抽泣道。
“师父收到了祭龙镇镇主的血书,说……说北海十八镇,快保不住了。”萧肃眼底一黯,摇头叹道。
“北海十八镇?岂不是在牧渔之城那边……”无忧蓦然止了哭声,接着狐疑说,“北海十八镇既然快保不住了,为何现在才有消息?”
萧肃几次欲言又止,环视四周,轻伏她耳边说,“秦家除了外姓弟子,现下已全部搬到了牧渔之城……”
“什么?!”无忧闻罢忍不住失声惊呼道。
萧肃连忙捂住了她的嘴,笑道,“你啊,能不能小点声?万一被别人听见了,我可是要被师父罚的啊……”顿了顿,继续说,“这次去中原,得你来保护我了啊……”
满面不解的女子。
“我这个大师兄啊,被废了一半的修为,都没资格当大师兄了。”萧肃眼底一黯,倏尔想起积雪湖那日与白发人斗法时的吃力,满腔无奈的叹息。
“大师兄……”无忧眉头一皱,心头愧疚不已。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人,低声道,“大师兄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秦家弟子在家派比试的时候杀我……”
此话一出,萧肃登时哑然。
“有一事我一直不明,我不过是寒水门里连三流水平都凑不上的小弟子,秦操为何掳我?”无忧眯了眯眼,一副极力回忆的模样,自言自语道,“秦操和赵平说什么‘不死灵’,难道……”难道秦家外姓弟子这番刺杀,也是和不死灵有关?
殊不知话未说完,萧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无忧一惊,忙从繁复的思绪中跳脱出来,扶着他问,“大师兄你没事吧?”
萧肃故装镇定,强笑了笑,说,“积雪太多,有点滑。”顿了顿,转而眸光一闪,道,“快走吧,展皓他们肯定等急了。”
“大师兄……”无忧一脸犹豫,实在割舍不下心事。
“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以后大把时间。”萧肃好言安慰道。
“可是……”无忧心说,可是这关乎她亲娘的死活啊!
然而她没有说。
“好了,”萧肃将她嘴边凌乱的碎发挽到耳后,“你就算着急找莫师叔,也得等上二十几天甚至一个月。与其等得心烦意乱,不如随我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无忧失笑说,接着咕哝道,“说得好像真的是出去玩一样……”总觉得自己的话被谁说过,不觉脸红。
“你别再说话了啊。”萧肃挑眉道。
“为……”为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全,无忧顿觉唇上一阵蜻蜓点水般的柔软。
“你……”她一脸震惊地瞪着他,“你……”登时语塞,头脑一片空白。
“你再不跟我走,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萧肃道。
他看似笑意盈盈,实则紧张得眼波乱颤。
其实紧张的何止他一个。
当下雪夜里四目相视的二人,胸腔各自起伏不已。
不夜城,梅花镇。
杳无人迹的宫城口,哈欠声连绵不绝。
分三方阵营站定的四人。
不消说,这苦等良久的四人便是即将前往南山的杨小涵,谭松,和楼展皓、楼云景兄弟俩。
当下只见那楼云景半梦半醒地趴在楼展皓身上,咕哝道,“大师兄这么晚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叫起来,把我们干晾在这里,自己却找嫂子寻欢作乐去了,唉……”
楼展皓听罢干咳了一声,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哎唷,哥!!”楼云景吃疼地揉着自己的胳膊,倒抽了好几口冷气,有些懊恼地瞪了一眼楼展皓,接着咕哝道,“都说童言无忌了……欺负我年纪小。”说罢泪光闪闪。
楼展皓心一软,妥协道,“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不知谁冷哼了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惯得跟个娘们儿一样。”
楼家两兄弟循声望去,但见那一脸正气凛然的谭松怀抱铁棍,面不改色地嘲讽道。
“惯不惯你管得着吗。”楼云景忙不迭白眼道。
“我是管不着。楼家弟子背地里妄自议论他人,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说童言无忌,难道楼家就没有大人了吗?”那谭松说罢又是一哼,表情极为不屑。
“你!!”楼云景被搅了清梦,本就烦躁得很,他谭松一番奚落,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欲要上前理论,忽觉手腕一紧,顺势而看,恼道,“哥!你松手!他明里暗里骂我们楼家人,我气不过!”
“云景,别胡闹!”楼展皓双眉倒竖,沉声喝道,眼神示意他千万不要滋事生非。
“楼小公子,我想你大概是误会我谭某人了。”
楼云景一面不甘心地甩了楼展皓的手,一面又听那谭松道,“我并未骂楼家,更没有骂楼家人的意思。”
楼云景“哦?”了一声,撇了撇嘴道,“我怎么没听出你说的意思来。”
那谭松一笑,道,“拿小人之心来揣度君子之腹,当然听不出我的意思。”
话音一落,楼展皓连忙拦下了又一阵气不平的楼云景,抢先一步作揖道,“谭师兄,家弟不懂事,还望谭师兄别放心上。”
楼云景一副看疯子的表情,怒道,“哥!!!!”
“哎呀,都少说两句吧。”
突然想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三人扭头看去,原是自到了宫城口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杨小涵。
“此去南山,前途未卜,亏你们还有心思斗嘴。”那杨小涵似恨铁不成钢地感慨道,神色看起来十分疲倦。
“想必杨师弟对南山略知一二?”谭松倏尔两眼放光,问道。
出奇地,杨小涵摇了摇头,无奈道,“南山哪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上得去的啊……”
楼展皓神色一怔,疑惑说,“《古朔志》上记载南山在中原南境靠蛮夷坝一带,杨师兄的家乡不是蛮夷坝那边吗?”
说罢其余二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一时有些哑然的白净男子。
“展皓,云景!”
不待杨小涵回答,一熟悉的人音遥遥传来。
四人定睛一看,尽皆暗叹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