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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客栈。
黄纸字条上,留了几句话:师父说过,有问题就去庐山,就此分道扬镳。
仙若颓然坐在凳子上,双眼红肿,面如死灰,喃喃道:“二十一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沈墨洲面色铁青,将那字条攥进了手心,眸中氤氲着怒气。
她这是什么意思?走?她会放心让仙若一个人独行?这字条也没提名提姓,分明就是要他送仙若过去的意思。
她还真是好意思!真当他有这么好的善心?
“不去!”沈墨洲冷着张脸,道:“我们就在这客栈等着,什么时候找到人了再说。”
他将捏成团的字条扔到了地上,转身出了仙若的屋子。
门刚一关上,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敲打声,伴随着有鸽子在叫。
仙若扭头,看到窗户纸上映着的鸟影,又收回了视线。
“咚咚咚……咕咕……”窗户不停地被敲打,鸽子叫个不停,仿佛她不来开窗,它也就不罢休。
仙若不耐烦了,只好起身,打开窗。
一阵风吹了进来,只见那黑鸽子站在窗柩上,歪着头,打量着仙若。
仙若看了看,却没有看到鸽子脚上绑有信条。
“不是宁道长叫你来的吗?”仙若愣了愣。
“咕咕。”鸽子跳了跳,扑棱着翅膀,进了屋,在地上蹦来蹦去,偶尔啄啄地板。
黑鸽子好像是来找仙若的,此时却又自顾自地在地面敲来敲去,好像在觅食,又好像在玩耍。最后,它蹦蹦跳跳,跑到了沈墨洲扔在地面上的纸条边,好奇地啄了啄。
仙若看到那团黄纸,眼神黯然了下去。
鸽子扭头看了看仙若,伸出爪子挠了挠纸条,鸟嘴一伸,从上面扯下来了一小块碎纸。
她闻声,看到纸条上背啄出了一个小洞,眸中顿时带上了些恼意,几步上前,抬手驱赶道:“出去、出去!”
黑鸽子受惊,腾飞起来,在屋内盘旋了一圈儿,然后朝外面飞去。
仙若捡起地上的字条,将窗户关上。她靠在窗口,打开字条,看着上面的朱砂字迹,目光落到了最后四个字上:
分道扬镳。
她久久地看着那四个字,脑中一片寂静,好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整个人停滞在了那里。
终于,她带着泪意,惨淡地笑了笑,“还好你没说后面的话,我依旧是你心爱的人对不对?”
仙若嘴上这样安慰着自己,脑海中却全都是那些本应发生而未发生的画面:
“心爱之人?那全都是哄你的假话!傻瓜!你还当真了!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啊!……”
“……但愿以后,你在天,我在地,我们互不相识,永不相见!……”
想起这些,仙若的眼中就空洞了一瞬。
“不……不对!还没有发生,我还有机会扭转这些……”仙若猛地回过神来,转身打开了窗户,往外张望。
本来已经飞走的鸽子,又飞了回来……
岳州城外,一枚弯月逐渐升起,琐碎的星辰也出现,一齐在夜空中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天林交接的视野处,山林黑色的轮廓,被星月的光芒勾勒得起起伏伏,一条曲折的深灰色路劈开这黝黑的森海。
无声的森野中,蹿出一个比夜色更黑的影子,在深灰色的路上疾驰下山。
靠近看,这黑色的影子像个手脚并用的人一样,在地上爬行,只是这速度非常快,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
森林像黑色的海,恍若有更深暗的黑影,喷涌而出,像浪潮一样翻滚着朝道路挤压而去。
深灰色的道路,最终被从森林中冲出的给吞噬。
爬行在路上的人影,速度在这场吞噬中,越来越慢,最终变成了一声哀嚎,那声音就像是夜猫一样,凄厉、刺耳如同婴儿的啼哭。
吞噬道路的黑影慢慢地朝一点汇聚。
月色清幽而淡,笼罩着山路上的两个人影,一个狰狞地在地上挣扎,另一个像死神一样踩着。
在上是宁青,在地是鬼仙。
“想跑?”宁青狠狠地压制着脚底的挣扎的鬼仙。
鬼仙哀泣,发出婴儿一样的尖叫声,回荡在这山林中,让人胆战心惊。
鬼仙仰起脸,对着淡淡的月光,映照出了像被磨皮过的平整面孔,肤色带着夜的黑,映着月的光。它表情痛苦,血色的眼珠、带尖牙的嘴凑被这痛苦撑得圆圆的。
森林中飞出两个黑衣人,牵着一个袋子快速套上了它的头,它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废物!”宁青暴怒起来,伸手提起一个黑衣人的脖子,毒手一捏,直接将其人首分尸。
鲜血从尸身上喷涌出来,身体还在地上痉挛抽动。
“这么多人看不住这么一个东西,还让他给跑了出来!”
另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拱着的手举过头顶,“教主息怒,属下都是肉体凡胎,无教主神通。这鬼仙虽被囚困,却依旧日日厉害,属下等人压制不住,才让它逃脱。”
“哼!”宁青一挥衣袖,道:“多找些体质纯阳的人,用人血泡着它,本座不信它还能逃得了!”
说着,宁青移开步子,踹了踹地上不能动弹得鬼仙。
“是。”黑衣人得令,上前提起鬼仙两只冰凉滑腻的手,一个转身一拉,将鬼仙扛上了身。
鬼仙的头上套着的布袋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有粘稠的液体从袋子上缓缓滴落。
夜空中传来一阵扑扑地声响,宁青回过头,一只黑鸽子在他头顶盘旋两圈。
他抬起手,鸽子便缓缓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吐出了一块碎纸片。
宁青另一手捻指,浮现出一团淡蓝色的鬼火,照耀了那张碎纸,碎纸上有两个红字:
庐山。
宁青手心一握,掐灭火焰,冷然笑道:“天生灵女地养成,却是上下不收,根本不需我多费力,给她一点点执念,她自会送上门。”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在这夜色中眼睛像两点红色像点燃的香头。
“先找到寒一栀的仙邸再说,省得到时候灵女愿意为我抓地仙了,却找不到她了!”
“咕咕。”鸽子抬腿挠了挠身上黑羽,脚上绑着的信条若隐若现。
宁青将信条拿起,手一托,鸽子便飞向夜空,融入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出了个大晴天。
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二十一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一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睡了个人——只见楚无痕躺在旁边,单手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
“妹妹早!”
“啊!”二十一吓了一跳,扯着被子裹着自己,往床里面滚去。
楚无痕对她跑了一个媚眼,道:“说好的一起泛舟游湖,赏赏风花雪月呢?”
“你你你这臭流氓!”二十一被他吓得语无伦次,披着被子光脚跑下床,“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无痕妖娆地起身,冲她勾勾手指,道:“老板娘说的呀,你来找哥哥我私奔呀,哥哥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我……”二十一呵斥,“那是她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楚无痕,麻烦你出去偷东西的时候,顺便偷个脑子给自己用好吗?”
楚无痕风骚地一撩自己额前秀发,“哥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再说了,我沈老弟没少进过你的房间吧,哥哥怎么就不行了?”
二十一脸一红,顿时恼羞成怒,“沈墨洲是沈墨洲,你算个什么!给我出去!”
“诶,妹妹可真是偏心~”楚无痕拉长了声音,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往门口走,边走边回头,“哥哥在外面等你哟!”
他一出门,二十一立刻冲上去将门反锁上。
“这个、这个混蛋!”
她气呼呼地将被子扔回床,穿上衣服。
可是她满脑子都在回想楚无痕那句话:我沈老弟没少进过你的房间吧……
二十一恍然间,好像明白,人嘴里常挂的那句“男女有别”的真正含义的。
女孩子的房间还真不是人可以随便进的,你既然可以进、那他也可以进,那还要不要羞耻心了?
她捂着脸,烫得厉害。唉,沈墨洲都进过那么多次了……
二十一摇了摇头,翻出梳子打理头发。梳齿一嵌入发丝,往下一拉,就扯得她头皮一痛。
昨天头发一天没梳,今天发丝居然打结,梳不开了!
好不容易梳清楚了,她又不会盘发髻,楚无痕又在外面催个不停,急得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楚无痕冲了进来。
二十一鼻子一酸,气恼地将梳子砸到了地上。可怜地木梳,发出一声闷响,就断成了两截。
她忽然就委屈起来,仙若不在,她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让仙若放心修仙啊!
“好妹子啊,哥哥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还不出来?要吃早饭啦——”楚无痕拉长声音对着屋里喊道。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楚无痕听见了她埋怨的声音传出来,居然还带着哭腔,顿时愣了愣。
诶?他从没把一个姑娘给弄哭过……
可是他刚刚什么都没做啊?
“咳咳。”这种情况首遭,楚无痕正了正神色,收起一惯的吊儿郎当,走到屋门前,敲了敲房门,用严肃地语气说道:“姑娘,来给哥哥开个门,有话咱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