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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死的那个人,是被河边船夫给发现的。
那日大雪,船夫去查看自己的船只,就看到河上飘鼓着一件衣服,便用手中的长竹篙去挑。竹篙头勾住了衣服,却没有挑起来,而且很重的样子。
船夫又用竹篙戳了戳,然后就看见那衣服往下面沉了一瞬,翻了个边儿,露出了张死人脸出来了。吓得他屁滚尿流,将竹篙一扔,连忙往回跑。
到镇长家中报告了之后,镇长集结了一群壮实的男人们,浩浩荡荡地踏着雪,往河边走。
一群人合力将尸体捞了上来,一看,唉哟,惨不忍睹。
死人脸被冻得又青又白,两个眼珠子被抠了下来,只剩了两个淤黑的眼窝洞。整个尸体在这冷天里,冻得硬邦邦的,没一个地方能打弯。
尸体没有亲人,便直接被送往了义庄火化了。
当天夜里,李镇长的儿子李元良睡得晚。听见外面风凄凄凉凉地吹着,发出一种嘈杂的声音,仔细一听好像缥缈的哭喊声。
他从小听着秀水鬼仙故事长大的人,自然会有些好奇心。刚好屋子又是在西边,窗子对着的方向穿过几户人家的门口,就可以看见河边了。
彼时白雪盖住了许多杂色,就可以隐约而又确定看见有个黑色的影子在河边走动。
那影子是个人绝对没错,头、手、脚都看得到在动,但就是线条太明显,像个没穿衣服的人。
这么晚、这么冷,怎么会有人不穿衣服在河边来回走?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那个影子好像回头往他这边看来。
这好像很扯,但李元良就是感觉那个影子在看自己。
他莫名地就心发抖。
然后,他就看着那个黑影往河里跳了下去。“扑通”的水花声,清晰响亮,绝对不是幻听!
哎哟!有人跳河,那还得了?
李元良把窗户一带,连忙冲出屋大喊:“爹!爹!有人跳河了!”
他也来不及等了,大喊着“有人跳河”了,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立刻就惊醒了附近的几户人家。
好几个男人从家里也冲了出来,举着火把,左右循声,问道:“在哪呢?在哪呢!”
李元良呼喊着,带路,到了河边。
熊熊的火把举着对河面一照,果然看到离河岸五六丈的水面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这天这么冷,又下雪的,要是下水救人可真有种会连自己也搭进去的感觉。
但不用操心这个问题,马上尸体就浮了上来,死者果真没穿衣服,也是镇上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
这人刚死不久,也是眼珠子被抠了下来,一边脸还有五道长长的抓痕,从眼洞里延伸下来的。
那从眼洞里带出的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肉,垂在脸上,好像在告诉别人,抓痕是抠眼珠子时太用力在脸上带了一把留下的。
血混着河水流出来,红色的皮肉还新鲜的很。
那湿漉漉的脸,又恶心又可怕。
在场人都是李元良喊来的,当即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良脸色煞白,兢兢战战地说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自己跳下去,然后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
谁听了都不会信。
河中忽然传来“噼啪”的拍水声,像是有条大鱼出了水一样,声音响亮又近。
几个火把又一照,顿时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十丈开外的清澈幽深河水之下,飘着一人,阴恻恻地冲着岸上的人在笑,慢慢地挥了两下手。
挥手的同时,水被搅得哗啦、哗啦啦在响。
接着,面目就随着河水荡漾狰狞扭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同样诡异,垂下摇晃的手,在那里瞪着岸上的人。
这一前一后,就是白天死的那个傻子变成了现在岸上躺着的死人。
一群男人吓得魂不附体,全都惨叫一声,四散奔逃。
第二天,昨夜死者的家人哭的撕心裂肺。
他老婆说,昨夜睡得迷糊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和自己男人说话。
镇长立刻召开大会,告诉所有人河边有水鬼在找替身,白天晚上都不要接近河边,晚上不要出门。
十个人里说信了九个,总有一个喜欢作死的。
妇人还好,大多天生胆小各种八卦,不管真假瞎扯到自己都信,便也不敢靠近河边。
作死的就是一些爱吹牛的男人不信邪,还有调皮的小孩子不听管教。
李镇长都这么警告了,第三天又从河中捞出来尸体,一个大的、两个小的,不管大小都没了眼珠子,极为残忍。
镇上人心惶惶之时,又传有人在后山见了鬼。许多人又在白天往后山结伴而去,这才发现山神庙被雪压塌了。
于是,镇长就派了自己儿子李元良带上几个人,去城里转转,找些个道法或者佛法高强的人回来解决这事。
二十一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遇上这几人,便顺水推舟,硬跟着他们走了。
李元良是没打算请二十一的,请了两个道士,二十一死活跟着,他们也没办法。
晚上回到镇上,后山的游魂来了街上,直接把那两个道士给吓傻了,最后还是二十一出的手。
最后把道士送走,留下了二十一。
前天晚上,二十一作法清理街道,好多镇民来观看,都佩服得不得了,谁家都想把二十一请回家住,镇宅子。
只是源头在后山,作法也是治标不治本。
后山的阵法,二十一去看过,她的打算是一点点将镇压的鬼魂释放出来,分批给收了,永绝后患。
但是那河里的水鬼,二十一暂时没有去解决,只是画了一大堆符每家每户都发了,因为——
她是真的很怕水。
回去的路上,二十一遥遥地走在前面。身后的沈墨洲让她如芒在背,越走越快。
“女先生……”
沈墨洲喊她几次,都不见她有反应,顿时让他心恼起来。
他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明知故问道:“你这么急做什么?”
“啊……”二十一低呼起来,抬眼一看他,脸又开始红了起来,连忙挣扎着,紧张地说道:“快放放放手。”
她越是挣扎,沈墨洲越是抓得紧。
“你回答我问题。”
“问题?”为什么走这么急?还是因为昨晚的梦……
她羞得满脸通红,又怎么可能坦白。如果是真的,她还有理去找麻烦。
可沈墨洲让她觉得只是自己做了梦,还这么羞耻,她都快疯了,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出来。
“你你你先……别碰我。”二十一使劲甩手,想挣脱他。现在沈墨洲理她太近,她都会胡思乱想,更何况还是碰到手。
“不就是……”沈墨洲被他气得差点脱口而出说出了实话,瞬间改口道:“碰个手而已,你又不是没碰过!”
碰手可以啊,二十一算命这么多年各种手都摸过。只是有了昨晚那一遭,不敢碰的也就只有沈墨洲了。
二十一又羞又恼,急得在原地直蹦跶,软声哀求道:“有话好好说,我、我知道了,快放手。”
“那你告诉我,说好三天的,你为什么没有回来,失信是次要的,仙若你不打算要了?”
仙若……
二十一微微愣神,没有挣扎了。
“你一个消息也没有,跑这么远,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的吗?”
二十一咬起一半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仙若已经告诉你在地仙那里看到什么了,她也下定决心要继续修炼下去,你又在怄什么?”
决定了?
二十一脑子里又开始飞速旋转了,天雷底下仙若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逼着仙若选了个死法,哈哈哈。
她又想笑,又想哭,抬起头,眸中水色盈盈,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墨洲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只不过是一些没发生的事提前被知晓了而已,她自责什么?
他放软了声音,不在咄咄逼人,“不是还没有发生,有机会来纠正吗?”
二十一只是湿了睫毛,并没有哭下来。她重重地点头,说道:“只要她努力修炼,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不修炼,就是一点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注定要永生永世灵魂受困了。
二十一又害怕应了寒一栀给她看的画面,又存着侥幸心理,安慰自己仙若一定会成功。
人心就在这确定、不确定、自我安慰、自我否定中浮浮沉沉。
她知道这条路是最正确的,只是她太软弱、太无耻,为了逃避责任,让仙若来做这些决定。
“等我把这里事解决了,我们就马上回去吧!”二十一牵起嘴角勉强地笑道。
沈墨洲沉沉地点点头。
二十一抬手,将眼睛在衣袖上压了压,咕哝道:“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沈墨洲这才松开了手。
二十一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他了,拖着步子走在他身边。
“问你个事……”沈墨洲又说道。
“……”二十一情绪稍微好了一点,他一说话记忆就莫名退回到那个吻上面。
完全就是惊弓之鸟的状态。
“我爹说见过你,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