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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长而逝,清秋的空气清清凉凉,打在早起的人身上,让人通灵透彻。
刘府之中,虽说还在白事之中,但院里的人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刘大傻天生痴傻,几十年没让刘家人头痛,更让人不能忍受的,便是外人歧视的眼光了。所以,刘大傻死后,刘家人静悄悄地设了个灵堂,熟人若想来送一下死人聊表哀悼,随便!门在那儿,爱来来,不爱来也不怪。
俗话说,伤痛不过百日长。刘大傻死了,几日长就算是情义了。
今日是刘大傻入殓上山的日子,一早的刘府管家,起来打开大门。
大门一开,门口的场景吓得管家双膝一软,一泡尿直接湿了裤子,叫都没来得及出声,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那里惊心动魄,同心客栈里还是一如既往。
“写!必须写!还得给我亲手写!”二十一将乔扬帆的脑袋按在桌子上,强横地说道:“你偷跑出来,乔师爷肯定会担心,你不写封信回去报平安怎么行?”
沈墨洲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也同情起乔扬帆来。“扬帆,你又做什么了?”
乔扬帆一边脸贴在桌子上,已经变了形,脸下压着的一张宣纸,也有些皱了。他挣扎着,艰难地说道:“哥,救命……”
仙若捧着脸,欣赏着乔扬帆变形的表情,道:“不就是要你写一封家信回去吗?又不是干嘛不愿意?”
“呜呜呜……”乔扬帆哭丧着脸,道:“不是我不愿意啊!我是真的不能写啊!我要是写了,我叔叔一定会派人来抓我回去的!”
“还婆婆妈妈?”二十一用手中毛笔的狼毫往乔扬帆耳朵里戳,威胁道:“你到底写不写?写不写?……”
“啊哈哈,师父别!痒啊!呜呜……哈哈,师父,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啊……”
沈墨洲看乔扬帆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上前阻拦道:“女先生,莫再折磨他了,要他写,也得让他有机会写啊!”
二十一冷哼一声,这才肯松开手。她将毛笔往桌子上一拍,气呼呼地说道:“不写就滚蛋!”
仙若看她都有些生气,连忙安慰道:“别动怒,你身上还有伤呢!”
说起她身上,沈墨洲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昨晚的事,脸上也逐渐浮上一层绯色。
“嗯,咳!”他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自己的羞愧,“女先生真不类女子也!你动口、动手、动脚的,扬帆就是想写也不敢呀!我看以后得把你这‘女’字去掉,直接叫你先生好了!”
二十一怒指他:“你!”
“墨洲哥,可以不写吗?”乔扬帆怯怯地低声说道。
二十一脸又一拉:“你敢!”
沈墨洲有些无奈,道:“你要是想继续和我们一起,就得写!”
“……”
沈墨洲去拿二十一手中的毛笔,触到她指尖的一刻,他莫名触电,将手一缩。他窘迫地转而言道:“女先生还不将笔给他?”
“快点写。”她将笔往桌上一扔,转身往楼上去。
乔扬帆看着二十一的背影进了屋,心也松了一口气。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抱怨道:“师父好可怕!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吗?”
听见“上了年纪”这四个字,沈墨洲又不可遏止地想起这个数字问题。他牵强一笑,语气酸溜溜地说道:“她的温柔,怕是全都用尽在仙若身上了。凶你也是为你好,你就受着吧!”
仙若一脸无辜地看着乔扬帆,生怕乔扬帆怪到他头上,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呀!二十一还是温柔着呢,没有用尽,还多着呢!”
乔扬帆有些丧气地说道:“唉,多着也轮不到我身上。”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把信写了,不然就不是温柔问题了!”
乔扬帆不情愿地拿起笔,磨磨蹭蹭地在墨砚中蘸了蘸,笔尖在纸上徘徊又徘徊,迟迟不落下。沈墨洲看了都要忍不住说他了,忽听见门口店小二在大叫:
“掌柜的,有大事!有大事!”
客栈老板瞪了他一眼,斥道:“什么事让你咋咋呼呼的!店里有客人,别闹得给客人嫌弃了!”
店小二拍了拍柜台,情绪激动,平静不下来:“又死人了!而且是死了两个,都是打更的更夫!”
听到这话,三人面面相觑,有些惊愕。
“我们去看看吧!”沈墨洲说道。
乔扬帆立刻跳了起来,道:“我去叫师父下来!”
仙若一把抓住他,蹙眉摇头道:“不要!让她好好休息。”
“那好吧,就我们三个去好了。”
沈墨洲走到还在说话的店小二和老板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让我来猜猜,又发生在刘家附近,对吗?”
店小二拍腿说道:“哪是附近啊!又是刘家门口,姓王的和姓刘的,两个更夫挂一排,吊在刘家门口,死法和刘大傻一模一样。”
刘府管家第一个看到死尸的。
两个死人都挂在牌匾下,穿着血染成的红衣,脚荡来荡去,谁见了都会吓得魂飞魄丧。
刘家家丁出门,发现管家躺在地上,又看到门口又挂着死人,还以为死了三个人,吓得嗷嗷大叫,喊着“死人了、死人了!”等其他人赶到的去抬尸体的时候,才发现面色苍白的管家还有一口游丝气儿。
这下所有人都炸开了锅儿!
刘家的下人更甚。你说,死一个你还可以骗别人说是贼人害死的,但又死两个,还死得一样渗人,谁不觉得是闹鬼?
刘家的下人纷纷辞工,说不干了,给再多钱也要离了这鬼府凶宅的。
一大帮子无关的人,全都围在刘家门口,刘家里面的人却一个一个背着行囊挤出去。刘家两个儿媳硬拉着自己的男人说回娘家避一避这晦气,刘老太太、刘老三和一众妾室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里正在那里大喊着:“众乡亲不要怕,今晚我就去找一位高人,来做一场法事,为民除害!”
人群里却窃窃私语着:
“刘更夫和王更夫都说自己撞鬼了,还有人不信!现在尸体摆在这里了,谁也不敢怀疑了吧!”
“唉,都撞鬼了,晚上还出来打更,真是找死!”
“可不是,两个人为了壮胆,还一起出来,接过一起给死了。”
“我听他们说,有个绣球追着他们跑,该不是死了的王姝娘不高兴,又重新召夫婿了吧?”……
这些话传到现场的沈墨洲耳中,也忍不住叹:“女先生都救过他一次了,还是死了,命该如此唉……”
宁青也闻讯而来,他看到仙若也在,便主动靠近来打招呼。
他低声在仙若耳边说道:“姑娘也看到了是怎样了吧!这阴胎实在猖狂,害人还悬尸而曝,真是天理不容!”
仙若紧紧地握着拳头,点点头,道:“太可恶了!”
“什么可恶了?”沈墨洲扭头看仙若,问道。
“当然是这怨女和阴胎!”仙若咬着银牙,恨恨地说道。
“怨女、阴胎?”沈墨洲微微皱起眉头,隐约想起二十一提起过这四个字,便问:“这是什么?”
“昨晚害人的那两个鬼呀!”
两个?沈墨洲仔细一想,想起从黄姝娘腹中伸出来的那只黑手,再联系之前二十一拉着自己特地去黄家打探的事,顿时也明白另一只鬼是什么了。
“黄姝娘腹中的胎儿也成了婴灵?”
“婴灵只算个小鬼,那胎儿现在成了鬼仙,好不猖狂!”仙若想起昨晚一掌将这两只鬼打出窗外,只恨自己没有追出去!否则现在这两人也不会死了。
唉,沈墨洲越听越不明白。
“诶,这里就有一位道长啊!”人群中一人忽然指着宁青喊道。
宁青一愣,干笑起来。
一干人等,涌过来,簇拥着宁青,将他往人群中心推。这推挤之下,沈墨洲再看身边,仙若已经不在了。
他拉了拉身边的乔扬帆,问道:“仙若呢?”
乔扬帆一跳一跳地,拉长脖子在人里面四处寻人,最后发现仙若跟着宁青去了里面。他大声说道:“仙若姐姐跟着宁道长到里面去了。”
“哦……”知道她在宁青身边,沈墨洲也稍稍放心了一点。
宁青客气地笑着,拱手施礼。
刘老太太看到宁青,立刻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抓着宁青的衣襟,口齿不清地说道:“道长,老婆子可是听你的话,把黄姝娘娶进门了!你不说,黄姝娘生是旺夫女,死是兴宅鬼吗?为什么还会出这种事啊!”
说着,她嘤嘤哭泣起来,呼喊着“造孽啊!”
“啧!老太太是认错了吧!”宁青掰开刘老太太干枯的手,与之微微保持距离。“这娶死人进门,怎是我道家推重的事?”
刘老三尴尬地笑着上前,扶着自己的老娘,赔礼道:“道长莫怪,我娘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脑子也有些糊涂了,经常认错人。”
宁青拍了拍衣襟,道:“无碍!”
“道长,这接二连三死人,又传闹鬼,弄得人心惶惶的,能不能请道长给我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里正上前作揖道。
刘老三也跟着说道:“是啊,道长!这样下去,我老刘家日子没法儿过了,求道长帮忙。只要驱了这恶鬼,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宁青呵呵一笑,道:“斩妖除魔是贫道本分,不用谈钱,只是如果过程中,需要什么,你帮我准备就好。”
“我要钱。”仙若忽然开口,说道。
刘老三一愣,上下打量着一身男装的仙若,问道:“这位是?”
宁青连忙介绍:“她和我一起的。既然她说要,那你就给吧!”
“那,这位小兄弟想要多少呢?”
仙若伸出一个指头,严肃地说道:“一百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