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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沈墨洲感觉到她用手压了压他的衣领后面,带着一种温暖的触感。
“行了!”二十一收回手,将他带回现实。“回去我给你画上一道符,你给戴身上。”
“哦、好,有劳女先生。”沈墨洲目光游弋,掩饰着自己的意乱情迷。
两人在黄家客堂等候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看到一个近五十岁,走路就有些老态的锦衣男子过来。他嘴上长着胡子,面容有些凌乱,衣裳也不整洁,像是刚从灾难中出来一样。
这个人就是黄老爷了。
他似是视力有些不好,看到这两位客人,眼皮无力的抬着,头微微向前,像是极力想看清这两人。他声音沙哑,道:“两位客人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呀?”
两人拱手上前。
沈墨洲与他寒暄道:“久仰黄老板大名,在下沈墨洲,旁边这位是在下好友,今日突然登门拜访,多有叨扰得罪!还望黄老板多多包涵!”
黄老爷点点头,拂手请道:“二位请上坐。”他命人沏两杯茶奉上,再次问道:“我看公子一身贵气却面生,想必两位都不是同陇这里的吧!不知上寒舍来,有何贵干呐?”
沈墨洲抱拳,道:“黄老板莫怪!在下来,是因为路过贵宝地歇脚之时,做了一个梦,这个梦,经由我旁边这位道长的指引之下,才找到了贵府!”
“嘶,梦?”黄老爷面生疑,追问道:“这、这,你做一个梦,与我何干呀?”
“哦,呵呵。”沈墨洲笑着解释道:“是这样!”
沈墨洲开始瞎侃,他绘声绘色地说,他道这镇上第一晚,便梦见自己在一条河边,遇见一名女子,怀抱着一个婴儿,在河边徘徊。
他向前问原由,那女子答曰,她想过河,但因新婚便抱子无名,婆婆不让上桥。
沈墨洲盈盈笑道:“恰逢遇上我身旁这位先生,替我解梦,所以才找到黄老板府上。”
听及此,黄老爷神情动容,隐隐压制着心底的情绪,问道:“此梦何解,为何要找上我?”
沈墨洲不说话,他以为二十一会接上这话。可二十一却愣愣地坐在那里。沈墨洲回头看她,眼色示意她接茬,她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沈墨洲意欲何为。
“啧、唉……”沈墨洲只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黄老板,这婆婆就是守那忘川河奈何桥的孟婆呀!那姑娘怀抱的婴儿,却因夭折太早,无名无姓的,所以不让过桥投胎呀!我想这姑娘一定是无路可走,才会托梦于我。我跑遍这同陇,打听清楚了最近所有办喜事的人家,可是只有……”说道这里,沈墨洲干笑起来。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但总不能赤裸裸地说,只有你们家红白事齐办吧!
黄老爷自知沈墨洲说的是什么,忽地跪地拊心,号啕大哭,喊道:“姝儿,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
沈墨洲连忙上前挽那黄家老爷,劝慰道:“黄老板莫要伤悲,你们家的事,我略知一二,但终究只是坊间传言,此事到底如何,还是当事人清楚。反正流言至此,真假已无意义,黄老板何不说与我二人,好让这位道长为您女儿超度?”
黄老爷逐渐平复心情,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用衣袖擦了擦泪,僵硬地笑了起来,道:“让两位客人见笑了,请二位随我来!”
黄老爷在前面引路,两人跟在后面。
二十一暗暗地扯了扯沈墨洲的衣袖,问道:“什么叫做‘无名无姓,不让过河投胎’啊?”
“嗯?”沈墨洲看了她一眼,刚开始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也是顺着以前的思维去想事,这会儿看到二十一,他也想明白了,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以前听人说书讲过之类的故事,现在用了说通这黄老板了。”
二十一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耸人听闻的话呀!要真这样,她二十一岂不是连死都不敢死了?
沈墨洲轻笑起来:“说起来,我还欠着女先生一个名字呢!”
“哦,名字的事啊……不用了,阴间不会这么为难死人的!” 二十一才不稀罕这些。
沈墨洲只是笑笑,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黄老爷带着这两人,到了黄姝娘的死前住的屋子前。
屋门上着锁,落寞地站在那里。黄老爷掏出钥匙,低着头站在那里,眼睛几乎都要凑到钥匙孔上了,却还是没能准确将钥匙插进去。
他抬手擦了擦浮肿的双眼,回头冲沈墨洲一笑,将钥匙递向她,道:“沈公子,我眼不好使,劳烦……”
此刻的黄老爷,仿佛快六十岁一样,朝不保夕。沈墨洲忽然看明白,黄老爷的眼睛并不是真的那么不好使,而是因为流泪过多,才会眼花睑肿。
可怜天下父母心!沈墨洲看了一阵心酸。
他连忙接过钥匙,将钥匙插进孔里,打开了那道门。
门一打开,一阵凉风夹着灰尘扑面而来。这才不消几天而已,屋子里就开始积灰尘了,自然是让人心生凄凉之感。
黄老爷进屋,触景伤情,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沈墨洲也是开了阴眼的人,五感也和常人有所不同。他只觉得,这个屋子,就像好比那盛夏烈日下的树荫一样,清清凉凉,没有人气,但是也没有死气。
二十一先沈墨洲进屋,打量着屋里面,自语道:“屋子里挺‘干净’的。”
“嘿嘿……”黄老爷干笑两声,还以为二十一在说反话,“道长笑话我了,这屋子自打我女儿走后,就不曾打扫过,所以才积上灰尘。”
二十一也不急着纠正他。
这黄老爷,只是两三句的攀谈就将他二人带到黄姝娘曾经的闺房之中,定是另有所求。求的是什么,也一定是他们能做的到的。
果不其然,黄老爷局促地开口了:“沈公子,道长,我女儿走了十日,都不曾入我梦来……可怜我这把老骨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死的时候,我不在家,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既然二位有神通,能不能让我再见姝娘最后一面?”
二十一拒绝道:“黄老板的心情我理解,只是令嫒黄小姐的魂,并不在这里。”
“啊?那我女儿会在哪里?”
“黄老爷莫不是忘了,已将黄小姐嫁给刘家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娶亲那天,黄小姐便是刘家的鬼了,不能说回就回的。”
“什么!”黄老爷愕然,有些不知所措,哭丧着脸,说道:“难怪我女儿一直都不回来看我!难怪我女儿一直都不回来看我!我当是帮刘家做件好事,但不曾料想,是赔上女儿的魂呀!”
沈墨洲看黄老爷这样无助,也动了恻隐之心,上前问道:“女先生,可有办法了了黄老板的夙愿?”
二十一白眼横他,咬牙切齿,与他低语:“沈墨洲,你别做大好人了,我们来是为了做什么,你给忘了吗?”
“呃……”沈墨洲一愣,转而僵笑道:“啊,是这样的,黄老板!我来的主要目的,替您的外孙求个姓名,送至阴间,助令嫒母女俩轮回转世,这其他的事,我们尽力而为。”
黄老爷叹道:“沈公子,此事本应是家丑,不应说与人听。我家姝儿一直是个乖巧的姑娘,一直都听我这个当爹的话……一直……呜呜……”
说着说着,黄老爷又开始嘤嘤作哭。
这没钱的事儿,二十一本来就不想管,看到黄老爷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更加烦了。要不是沈墨洲一直很有耐心在安抚着老人,二十一非转身就走不可!
黄老爷十句话哭九句,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明白了。巷间传言对了半分,不同的是,从黄家老爷这里知道,这黄姝娘和张秀才在抛绣球之前早就认识了。
张秀才这个穷酸鬼,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上黄家借过米钱好几次,出入之间便认识了黄姝娘。几借几还倒还算守信,再加上又是读书人,念得几首好诗,便博得了姑娘家的芳心。因此抛绣球的时候,黄姝娘是有意将绣球抛给了张秀才。
本来悔婚的事,在大户人家算不上什么,偏偏还未婚先孕,所以姑娘家自然是心生怨怼,才病倒。只是当时,黄老爷太在意面子问题,没有请大夫上门好好看,才使得黄姝娘病入膏肓,一尸两命。
现在黄老爷什么面子也不想顾了,思念女儿几欲成疾,眼睛也快哭瞎,就想和女儿好好说上几句话。
看到哭得肠子悔青的黄老爷,实在是让人唏嘘。
黄老爷跪在二人面前,恳求道:“沈公子,道长,这都十日过去了,姝儿还不愿见我,一定是怨我这个当爹的过分爱惜面子,死了还为了当好人把她嫁出去。可姝儿既然托梦求助于沈公子,求二位一定要帮我女儿一把啊!”
沈墨洲没想到自己随便编了一句谎话,竟然惹得黄老爷下跪相求,心里也歉疚不已。他连忙扶起黄老爷,安抚道:“黄老爷莫要折煞我二人,我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两人又在黄家逗留了一阵,问了一些有的没的,便告辞了。
一出门,沈墨洲甩去黄府的沉闷,如释重负,道:“这谎话太大,我沈墨洲二十年的节操全无了!”
“嘁!节操!”二十一嗤笑一声,大步往前走。
沈墨洲跟在她身后,问道:“女先生,我看着黄姝娘的闺房之中也没有脏物,是代表她投胎去了吗?”
“投什么胎?”二十一皱着眉,回答道:“黄姝娘本来已死,却阴婚嫁了刘大傻,怕是还在刘家做媳妇儿呢!”
这阴婚,死人和死人才是‘阴’,但这一死一活的,阴阳相对,人鬼结合,事情自然没这么简单了。
“如果是这样,那刘大傻是黄姝娘杀的吗?”
二十一面无表情地说道:“前提是,不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