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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到梁晓秀家的村子需要两天时间,梁晓秀6月6日到上海,她父母6月8日那天早早就起床,等着大女儿的到来。老父亲和母亲说,晓秀如果走得快,8日上午就能到家,他要到村头迎接女儿。母亲说,晓秀不会那么早就到家,她可能下午才能到家,让老伴下午再到村头等女儿。父亲不听母亲的劝阻,执意要去村头等女儿。四年不见女儿,他太想女儿了,就轩昂第一时间见到女儿。
母亲那天特意杀了一只鸡,准备给大女儿熬鸡汤喝,梁晓秀小时候最喜欢喝鸡汤。母亲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饭菜,大女儿回国探亲是他们全家的头等大事,比过年都重要,母亲要拿出最好的饭菜招待女儿。大女儿是她的主心骨,和她最亲。女儿离开家四年,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女儿。女儿今年已经22岁了,还有了两个孩子,女儿在国外的生活怎么样?女儿身体怎样?女儿有什么变化?一系列问题在母亲的脑海中盘旋着。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还不见女儿的影子,母亲让梁晓秀的小弟弟粱振华去村头叫他爸爸回家吃饭。
爷俩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巧小女儿粱晓梅放学回家,一家四口人坐下来吃午饭。饭菜很简单,就是粗茶淡饭。
父亲说,他在村头等了一上午,不见人影,估计梁晓秀和她弟弟妹妹有可能下午回来,他让小女儿和小儿子下午到村头等着大姐。他说晓秀回家,家里人必须在村头迎接,让晓秀有回家的感觉。梁晓秀的小弟弟那年13岁,小妹妹11岁,梁晓秀离开家时,小弟弟9岁,小妹妹才5岁。两个孩子吃完饭就来到村头等他们的大姐。他们对大姐的摸样早已忘记,好在还有哥哥姐姐陪同大姐回来,
那时他们全村都没有电话,与外面的联系全靠书信。梁晓秀无法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她的行程。她在上海住了两天,又在杭州住了一天,10号下午才到柳江市,已经比她预定回家的日期晚了两天。
到了柳江,她才得知去县城的火车要等到第二天早晨才有火车。柳江到县城120公里,每天早晨8点钟有一班火车。梁晓秀无奈只好又在柳江住了一宿。
到了10号还不见梁晓秀的影子,父母坐不住了。女儿到家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但还没有任何消息。父母让她弟弟妹妹去上海接站,他们接到姐姐没有?姐弟三人是否在一起?父母心急如火,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父亲不安地说:“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母亲说,“如果出事,三个人中总有一个人会先回家呀。晓秀心里有谱,她带着弟弟妹妹回家,能有什么事呢?”母亲虽然那么说,其实心里也很不安。
“可是现在已经是10号了,他们三人却不见人影,真是急死人了。”父亲急得直跺脚,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母亲只好安慰说,说不定晓秀他们在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他们耐心等着吧。
柳江市不是涉外城市,全市没有一家像样的酒店,梁晓秀便只好和弟弟妹妹一同住进了一家小旅馆。小旅馆的条件非常差,梁晓秀的房间里连洗手间都没有,她要上厕所,得到外面的公共厕所,而公共厕所脏得不像话,臭气熏天,简直没法进。到了晚上,满屋子是蚊子,把她和孩子叮得浑身是包,她一晚上没睡觉,给两个孩子扇扇子,驱赶蚊子。大儿子半夜直叫唤要回家,说不去姥姥姥爷家了。梁晓秀此时后悔带着孩子回国探亲,她没料到条件会那么差,似乎忘记了她的国家还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
弟弟妹妹的兴致还很高,他们离家越来越近,心里越来越激动。他们接到了大姐,将要把大姐安全带到家,和父母团聚;他们认为他们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
老两口10号那天一晚上没睡着觉,躺在床上一直聊到天亮。他们为女儿担心,生怕女儿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女儿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甚至都不想活了。大女儿是家里顶梁柱,他们急等着大女儿回来改变家里的状况呢。
天一亮,老父亲又到村头去等女儿。母亲在家急得团团转,可是却一筹莫展。
梁晓秀和弟弟妹妹带着两个孩子,在11号早晨8点钟挤上了去县城的火车。一上车,梁晓秀傻了:车厢里象一个农贸市场,满车厢都是人,一个挨着一个,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那是一辆慢车中的慢车,没有卧铺车厢,全部是硬座车厢。
她这时才意识到弟弟妹妹来接她绝对必要,没有他们,她都有可能被人挤死。她4年前离开家时,就坐过那趟火车,她记得当事时人并不多;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车厢内人满为患,像是要赶集似的。大弟弟已是18岁的大小伙子,他和大妹妹围成一小块而地方,让梁晓秀和两个孩子待在那个小圈里,不被别人挤到。
梁晓秀想:要不是为了见父母,她真没必要回国探亲,这也太遭罪了。
三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到达县城,梁晓秀费了很大劲才从火车上下来,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两个孩子变成了泥猴,前一天晚上被蚊子叮的包化了脓,疼得两个孩子直叫唤。大儿子说:“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啊?”小儿子嚷嚷要回家,一直在哭着。梁晓秀气得第一次动手打了两个孩子,告诉他们不能再嚷嚷。孩子看母亲发了火,便不敢再嚷嚷了。
从县城到镇里80公里,需要坐汽车。弟弟妹妹问姐姐,他们是在县城休息一天,还是当天往回返。梁晓秀说他们先到长途汽车站看看情况再定。
到了长途汽车站,梁晓秀看到人山人海,心顿时就凉了。她不想和那些人挤在一起乘车。她在汽车站转悠了半天,想找一辆别的车到镇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一辆货车,货车司机说,他们几个人若想搭车,给他100元就可以搭车。梁晓秀当即给了司机100元,带着弟弟妹妹孩子上了货车。那是一辆解放牌卡车,车上装的是各种纺织品货物,梁晓秀他们五个人挤在货物堆里,虽然挺狼狈,但还算过得去,总比挤长途车要舒服一些。
解放牌汽车上路了。那时的公路极其糟糕,所谓公路其实就是土路,偶尔在某一个地段有一点石子路,从县城到镇里本来只有80公里,但由于路不好走,汽车行驶了三个小时才到镇里。
11号一整天没接到大女儿,母亲流泪了,她说女儿肯定出事了,否则到了上海,不会5天都不回家。父亲也认为女儿出事了。他担心女儿出了车祸,吓得都不敢和老伴说。老两口再也没心情吃饭了,更没心情睡觉。
在镇里下了车,梁晓秀让弟弟妹妹看着孩子,她去镇卫生所找她同学赵小花,当年她出国结婚时,就曾请教过同学好多有关结婚的事宜。她想让同学帮她找一辆汽车回村里。她还记得镇里当时只有三辆汽车,其中卫生所就有一辆汽车。
镇卫生所还是老样子,和梁晓秀四年前来时一模一样:一排平房,破旧不堪。梁晓秀来到药房门口,往里看,看到了同学赵小花,小花正在给一个病人抓药呢。
“小花!”梁晓秀轻声叫她。
小花抬头看梁晓秀,但没认出她。
“小花,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梁晓秀呀。”
“你是晓秀?”小花惊讶地从药房走出来,端详着梁晓秀,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还是不相信她是梁晓秀。
“我真的是梁晓秀。”梁晓秀又说了一遍。
同学最后说:“你的变化太大了,你看起来比四年前年轻了,我真不敢认了。”
小花比梁晓秀大两岁,那年26岁,但看起来却像一个中年妇女了。梁晓秀赶紧说,她刚到镇里,想请老同学帮忙找一辆汽车回村里。老同学还想和她拉家常,梁晓秀说过些日子她们再聊,她急着回家。同学便说问问卫生所所长,看看所里的车能不能去一趟村里。
所长说,车可以送人,但要收费,从镇里到村里,收费50元。梁晓秀立即付了50元,带着孩子和弟弟妹妹上了车,象逃荒一样赶紧离开了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