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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冉无语叹息,于一干大臣跪在了乾明宫外。片刻燕奚痕迈步而出,一身麻衣,眉宇间凝着深深的伤痛,虽然背脊依旧挺地很直,但却让人望之心酸。
传位诏书在高全微带颤抖的声音下传遍了整个乾明宫,接着罄冉跟着百官山呼万岁,跪拜新君。
一切都在无比的沉重和压抑下进行着,慕帝驾崩虽早在预料之中,燕奚痕也早代君理政,可帝王驾崩还是有许多事需要忙碌。
燕奚痕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哀伤,便不得不挺直背脊顶起了整个朝堂。
此后,整个朝堂都在忙碌着国丧,以及新君的登基。可尽管如此,对战事的筹备非但没有缓慢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朝廷再次征调了东府、健锐两营,共三万兵马随罄冉出征,加上早已奔赴前线的剑北,金州,镇西三军兵马已达三十万之众。
正值战时,先帝丧葬以及新君的登基都办的异常简单,燕奚痕在圣明殿登基,是为旌元帝,改年号为永昌,颁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大军于永昌元年十一月七日誓师出征。
罄冉这个主帅更是在圣旨颁下的一刻便离开了云府,一直住在营地督练大军。新帝的第一道诏令,自是无人敢怠慢轻视。军粮,军备很快到位。
罄冉在镇西军中尚是一名小卒时便能令将士们臣服,更何况是名声在外的此刻!刚到军营,确实有人对她不服,闹事者更比比皆是。然而不出七日,罄冉便以其铁腕手段以及勤恳亲和的态度令上下将士对她心服口服,待大军出征时这支大军俨然已颇具雄风。
永昌元年十一月七日,天晴,微风,京城内外一片肃杀。
天还没亮,赢城北门外三万大军已肃然列阵。辰时一到,燕奚痕及文武百官自贞德门而出。
罄冉并未穿戴铠甲,一身金丝滚边的玄色立领武士袍紧紧裹在身上,发束简洁高高扎起,一双腾云长靴蹬在脚上,腰际悬剑,眉眼染霜。
她傲然端坐清风之上,御马龙撵之前,浑身都散发着迫人的凌烈气势,肃杀,冷凝,强势。
自皇城到北门早已万人空巷,站满了送军的百姓,女帅出征,何等罕事,不一而同的目光尽数落在罄冉身上。
而罄冉也未让众人失望,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强的气场,那气势竟不比旌国战神以往的翼王殿下,现在的旌元帝差。
她分明异常年轻,然眉宇间却满是不符年纪的沉静,霸气和沧桑,让人观之啧啧称奇。不免心生感叹,怪不得此女能在雯江以一敌万,能舌战百官,威震朝堂,果然够气势!
一阵金鼓擂动,燕奚痕带着百官登上城楼,所有人的目光也皆齐聚在了高高的城楼之上。金鼓隆隆,一道低沉的号角自天际响起,燕奚痕挺拔的身影登上祭台,祭祀天地,祭告天神。
“祭拜军旗!”
随着响亮的喊声,罄冉接过军旗,一手高举,飞快地登上了祭台。她英姿飒爽地拂剑跪地,手腕翻飞便将那玄金大旗交给了礼官。
燕奚痕亲自将罄冉扶起,大旗已被两名礼官高高拖起,罄冉大步走向祭台,自绸红锦缎上拿起一把雪峰锐利的尖刀,目光清冷,手腕一挥左手心已有一道血痕,她转过身将那热血滴在玄金大旗上,这才锵然而跪。
燕奚痕接过军旗,郑重放在罄冉高举的手中。罄冉抬头于他对视一眼,霍然起身,直接便自城楼上飞掠而下。
身姿如燕恰落在清风背上,清风嘶鸣一声,飞冲而出。罄冉将手中大旗高高举起,那玄金的“云”字在长空划过,大旗猎猎响动,在大军阵前呼卷而过。
长风中那一道身影威风凛凛,傲骨铮铮,赫然不似女子,却又扬动着别样的阴柔之美。罄冉自军前挥斥而过,奔向誓师台,运动间三万士兵肃然而立,目光跟随。
一跃驰上誓师台,她翻身下马,看着眼前黑压压铺天盖地的人头,只觉心情激昂,心脏强力而沉稳地震动着,体内热血沸腾。
将腰际寒剑霍然抽出,罄冉高高举起寒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万军,众将士肃然而立,静穆如林,三万人汇聚的城外,竟然静得犹如荒山野林。
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毫无疑问,罄冉身上正具备了这种成为绝世名将的肃冷和威严!
她将头高高扬起,目光带过众军,目光中迸发出摄人心魄的意气飞扬。催动内力,她以清亮的声音大声喊道:“旌国的兄弟们,勇士们,我旌国乃礼仪之邦,历来待人以怀柔。然,图吉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肆意嚣张。图吉不仅欺我国家,犯我土地,还蹂躏我百姓同胞,勒索财物。凡我国赤子,无不仇怒郁结,这是我等的耻辱!面对入侵的敌人,捍卫旌国的威严是我们不容退却的责任!今日我军誓师出征,必将于图吉一决雌雄,杀敌雪耻!我们要将图吉付出血的代价!我旌国最英勇的将士们,你们可有信心随本帅杀敌扬威,将图吉赶出旌国?”
“愿追随主帅,我军威武!”
罄冉的喝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个兵勇的耳中,随即震天的呼喊声响彻天地,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对着誓师台拜倒,甲衣擦响的声音振聋发聩。
望着这热浪般拜倒的铁骑,罄冉胸腔内澎湃难抑,待天地再次恢复安静,她扬声大喝:“将士们,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我希望你们用自己高昂的斗志、不屈的灵魂告诉图吉人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奋勇杀敌、驰骋千里、建功立业,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杀!”
“杀!”
……
震天的喊声将大地摇动,将士们纷纷扬起手中的刀剑用力地敲击着盾牌,用枪戟刀斧将其柄端重重锤击地面。一时间,万里山河一片肃杀之气,杀气,战意充斥天地之间。
罄冉在杀声中飞身上马,将军旗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出征!”
接着她一马飞冲而出,冲过万军大阵,身后大军纷纷转身跟随而动,肃然出征。
城楼上的燕奚痕目光沉静注视着这一切,面上带着刚毅的弧线,眸中却熠熠闪动,直盯那大军最前的中军大旗。
长风下,那黑色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展翅高飞的雄鹰之下斗大的金色“云”字,呼啸其间。
直到那中军大旗被掩埋在铁浪之中,他仍久久不能收回视线。而一直站在城楼上的蔺琦茹,已眸中含泪望着远方,直到胸口衣襟被扯她才低头,目光落在寻寻漆黑的眼眸上,蔺琦茹抹去眼泪,低声道。
“寻寻,娘亲一定会将爹爹寻回来的。孩子,你可知道,你有这世上最坚强的母亲。”
直到大军行出极远,竟从天边传出一阵激昂浑厚的歌声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那是罄冉刚入军营时教给大家的军歌《满江红》,此刻那歌声久久不绝,仿若天音,自远方传来。直到数十年以后,清华郡主誓师出征的一幕仍然被老人们津津乐道的提起,她拔剑誓师的一幕更是在场所有将士们心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凡是观看了此次誓师的人永远都记得永昌元年的这个清晨,在千军万马之前,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剑指苍穹,如一道闪电划破沉寂的乌云,震惊了整个中原大陆。
永昌元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来的毫无征兆,纷纷攘攘的雪花悄然洒落,点点飞舞,只一夜时间便笼罩了由南向北,由东自西的整个疆域。
出征的大军早已顶着风霜奔赴战场,然而罄冉却在誓师的当夜悄然离开了大军,向西方日夜奔驰,去做一件很多人都无法预想的事情。
白雪落了一地银霜,此刻的鹊歌城外,罄冉正蹙眉仰望着高高的城楼,目光闪着几丝诧异。
这些年战国鲜少遭到它国攻击,鹊歌城已有数年没有宵禁,而且城门在平时是日夜洞开的,除非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子,已经问清楚了。前日有刺客混入了弩王府,刺伤了弩王。如今鹊歌城正在搜捕刺客,城门酉时关闭,明日辰时才会开启。公子,我们先寻个地方避雪吧,看这样子怕是又要下了!”陆赢打探好城中情景,冲守城小兵笑语言谢,兜转马头停在马车前回禀着。
他口中的公子正是女伴男装秘密潜来战国的旌国主帅云罄冉。这一路他们扮做前来战国经商的旅人,日夜奔驰仅仅用了七日便到达了鹊歌城。
轻轻点头,罄冉眯着眼再次望着高大的城门。城门上士兵林立,灯火通明,隐约中竟透着一股子杀气。她眼中的疑惑和思索更深,眉宇间笼上淡淡的折痕。
有人刺杀狄飒?城门关闭,进出严查……此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马车掉转,向着远处疾驰。罄冉推开车窗,望向架马车外的陆赢:“问没问何人行刺?狄飒如今情形如何?”
“说是靖边的暴民不服弩王压制,一年前便混入了弩王府,前日才寻到机会动手。小兵也不知弩王伤势,只说似是极重,英帝震怒已调动京城四军严加排查,限期四日抓到刺客,明儿便是最后一日了。”
已调动京城四军?罄冉眉宇微跳,望向远方黑沉的夜空,心中微微一动。
怕是这战国的天也要变了……缓缓将车门关上,罄冉冷声道。
“陆赢,你现在前往城北建棋军,查探一切异动,辰时前回来回禀,要小心。”
“是。”车外传来陆赢沉稳的应声,接着马蹄声响起,他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