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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堵住前路,后面盾牌兵围合,罄冉见三万铁骑入瓮,冷笑一声,再举起“地”“雷”两面令旗,两队长枪兵,自阵中左右奔出,森寒的枪尖对准阵中,将三万骑兵团团围困。
罄冉手中令旗不断变换,阵中各队兵士相互配合,弓箭兵上前,漫天箭雨再次响起,不断有战国骑兵落马。
三万骑兵被枪兵围困于阵中间,一时冲突不出,另外四队机动兵立马扑上,跟长枪兵站于一处,高举手中圆盾,挥动手中长刀,斩向马蹄,包围圈不断缩小,那三万并骑兵被围困于中间,眼见竟被蚕食。
罄冉神色镇定,手中令旗再动,方阵最前的盾牌兵迅速退到最后,自后向前,缓缓推进,将那三万骑兵朝外赶去,而那一队弓箭兵也跟在了盾牌兵身后,利剑刺破长空,向三万骑兵激射而去。
战国骑兵顿时处于三面围攻之下,前方是一万盾牌兵,巨大的方盾,铜墙铁壁一般根本冲不破,更有弓箭兵为辅,锐不可当。
而两边是枪尖荆棘,更有四队机动兵,仗着手中圆盾,不时冲上前来,专砍马蹄,那些跌下战马的骑兵,不是死于枪下,便是被长刀砍死,或是被马蹄践踏而死,惨不忍睹。
狄飒见阵中惨状,心头怒火狂涌,大吼一声,率领一队骑兵,向阵中急冲。他怒目圆瞪,猩红的双眸直盯阵中的罄冉。
“云天营跟本王冲,撕出一条口来!”
狄飒再喝一声,策马前冲,巨大金轮左右生风,如金色游龙呼啸,惊涛拍岸,寒光凛冽。而他身后云天营显是精锐之师,队形不乱,紧跟其后,嘶吼着刀剑飞走,生生突破一道缺口。
那惊慌失措的三万骑兵,眼见后方放开了缺口,便急急朝后退去,自相践踏,铁蹄狰狞。狄飒低咒一声,一骑飞冲,大喝一声。
“云天营散开,将缺口拉大。”
显然,被围困的骑兵也发现不能硬冲,在大将组织下纷纷抵挡着敌军的蚕食缓缓向缺口靠近。狄飒冲入阵中,指挥阻击,目光森冷盯向将台。
一名将领银枪飞走,突到狄飒近前,大声喊道:“王爷,刚探知,这阵乃燕奚痕手下新将易青排练的八珍阵,着实厉害。得快撤出去,不然对方队形一变,缺口就会被堵上。”
狄飒骤然回眸,冷冷瞥了将台一眼,“按平日训练撤,云天营垫后。”
将领领命而去,狄飒却双轮舞动,暴喝一声,战马嘶鸣,金光轮影,在阵形中央激起一波波狂澜。
他见将台在望,双眸猩红,飞驰间骤然掠过地上弓弩,气贯双臂,吐气拉弓,箭如流星,在空中闪了一闪,转瞬便到了罄冉身前。
罄冉只觉凛冽的箭气袭来,本能间身体已做出了反应。她骤然后仰身躯,身姿轻盈在空中划过,宛若鲤鱼跃江,飞腾间一支长箭带着鸣响从前襟飞过。
罄冉猛抽一口冷气,回身凝眸望向箭势所来方向。
四眸相接,一个猩红狠辣,一个清冽如潭,谁都不曾示弱。两道视线穿过层层血雨在空中激出火光,狄飒鼻翼轻跳,正欲再次弯弓,却听不远处传来喊声。
“王爷,后军已经撤出。撤吧,再图后策。”云天营副将高达大喝道。
狄飒亦知不可恋战,望向高达,却是一惊,只见他正有些狼狈地避过旌国一名将领横砍过来的一刀,狄飒大喝一声,金轮出手,旌军将领被逼得回退。
然而旌军势众,众多兵勇蜂拥而上,顿时便将高达逼下了战马,旌军眼见他落单,齐齐发喊,围攻上来。
狄飒大急,御马冲去,俯身间便将高达拎上马背,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狄飒只得右手金轮挡住攻来的兵器,左手按住尚未跃上马背的高达。
远处,燕奚痕自方才狄飒出箭射向罄冉,他手心便捏了一把汗,弓箭紧攥,只待时机。眼下,他将一切看得清楚,唇角一挑,箭如流星,飞驰而出,直冲狄飒而去。
那箭势极强,狄飒护着高达,右手仍在和旌兵厮杀,耳听破空箭声,抬头已来不及躲避,本能将身体错开,那金翎利箭“卟”地一声,刺入他的肩窝。
狄飒亲卫眼见他受伤,顿时发疯般向这边涌,瞬时阵中便如卷起了一场飓风。
数百名悍不畏死的亲兵护卫着,狄飒虽身中一箭,却被他避过了要害,冷啸一声,握着金轮的手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喀喀直响,终未回头,在护持下向外撤退。
“王爷,您怎样?王爷,高达该死!”
耳边响起高达焦急的声音,狄飒冷着面也不回答,双颊被拉出冷冽的线条。
易青!本王记下了!
待战军完全撤出八珍阵,罄冉将旗一挥,阵型骤然而动,再次恢复到原先的阵势。
残阳下,队形工整,岿然如山。
“报,我军骑兵折损近三万。”
狄飒心口剧痛,这显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大辱!从他领兵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惨败。
他双瞳猩红瞪向敌军阵中那抹清隽的身影,喉头一甜,竟涌上一口鲜血来。他生生将那口血逼下,手起一道血线划过长空。
“王爷!”
众人惊呼,却是狄飒生生拔出了肩窝的箭羽。
狄飒面色铁青,右手紧握,箭羽应声而断。他目光锐利,骤然回转马头。
“撤兵!”
远处燕奚痕淡然而笑,扬眉望向阵中,目光灼热而欣慰。
天色已晚,夏日的残阳带着余热在天际流连,洒下一地红光,将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黄土照的更加刺目。
山谷中,平野间,血染旌旗,中箭的战马抽搐着悲鸣着,尸横遍野,旌国的将士们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将尚有一息生机的战友带回,与此同时也残忍地将刀剑捅入尚未断气的战国兵勇的胸腔。
战争的残酷竟在落幕后仍持续着,罄冉默默看着这一切,心有片刻的茫然。低头望着双手,这一战她并未亲自执剑拼杀,一直都在将台上指挥,手上干干净净,然而她却觉得上面满是血腥。
轻轻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原以为她的心已经在战争中磨砺的足够坚毅,却不想还是无法习惯这样的杀戮。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动机,却抹不去一个事实。
倒在身前的都是鲜活的生命啊!
“报将军,战国确已退兵。”
斥候翻下战马,清亮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悦。罄冉被报声惊动,望着年轻人满是风霜的面容,望着他熠熠发光的眼睛,再望着听到他传报的众人面上兴奋和骄傲的神情,罄冉也浮现了笑意。
激昂的斗气涌上,她朗声道:“好!兄弟们辛苦了,传令下去,尽快收拾战场,回营休整。”
罄冉回头望向谷上的帅台,显然消息也传到了那里,燕奚痕修韧的身影挺然立在最前正朝这边望来。两人目光相接,皆是一笑。虽距离甚远,可罄冉却分明感受到燕奚痕目光中清澈如秋水明月般的欣慰。
一个时辰后,星光闪烁,山谷间血腥味依旧浓重。
罄冉骑着清风,任由它嗒嗒地迈着蹄子,缓缓跟在大军最后。静静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士兵们欢快的歌声,罄冉唇际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身后突然传来焦躁的马蹄声,罄冉侧头,只一眼却骤然蹙起了眉头。
那正打马赶来的人她认识,正是承敏公主身边一直跟随的侍女清荷。
罄冉听苏亮提起过,清荷是燕奚敏的贴身婢女,两人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此时清荷独自从战场的方向而来,又满脸惊慌,罄冉不得不心中一紧。
罄冉回转马头,轻叱一声,清风飞驰迎向清荷。
清荷自也认识罄冉,这易青乃是王爷现今最器重的人,又难得的长相俊美、少年风采,这些时日公主可没少提起过他。
她也知道这个如清风般俊逸的少年甚是了得,如今见他打马迎了过来,只觉看到了救星,眼眶一红,险些自马上滑落。
“怎么回事?”罄冉纵马上前,一把便掠住了清荷身下战马的缰绳,紧紧一拉,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将军,你快救救公主!公主被战国的残兵带走了!”清荷声泪俱下。
罄冉眉宇紧蹙,忙又问道:“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面前少年的双眸澄亮,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清荷心下微定,忙抹了一把眼泪,“王爷离营后,公主一直想跟上大军参战杀敌,无奈高扬大哥看的紧,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营。前日好不容易被公主寻到了机会,我们便跑出了大营。公主知道王爷在松月道,不敢往这边来。我们听说铜山岭那边也有战争,便……”
罄冉抬手打断她的话,“好了,大概我知道了。你们是几时在哪里碰到战国残兵的?他们有多少人?”
“就在铜山岭左峰的枫树林,他们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个,要不然我也逃不出来。求求你了将军,快派人去救公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清荷急急道。
“易将军,怎么了?”马刚发觉这边情景忙打马过来。
“公主被战国人抓了,劳烦马大哥将清荷姑娘带回营,我现在就去追。”罄冉说着将清荷的马缰甩给马刚。
马刚一愣,罄冉已一骑飞冲而去。清荷惊呼一声,便要挣脱,“我得去领路啊!”
马刚此刻已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他微微蹙眉,“放心吧,这一片易将军甚为熟悉。清荷姑娘还是跟本将军回营等着吧,易将军定能将公主安然带回来。”
“可他怎么也不带些人,他一个人怎能……”清荷蹙眉急急道。
马刚却掉转马头,带着她向大军走,一面道:“姑娘放心,既然易将军没有唤人就定有他的道理。”
清荷听马刚话语中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敬仰,虽心中微安,可却不免道:“看那易将军也就十五六岁,将军怎的如此相信他?”
马刚朗声一笑,“清荷姑娘是没有看到今日战场上战国大军退的有多狼狈,要知道战国骑兵强大,可从没吃过这样的败仗。易将军虽年少,可武功高强,熟知兵法,阵法更是军中第一人,连王爷都交口称赞。今日这一仗打的痛快,兄弟们如今可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