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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鸟鸣本该让人舒心,可罄冉听之却心间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再想到身上的凝露丹,怒由心生,右手一翻袭向鸟笼。
凤瑛一惊,右手一抬将鸟笼向后送去,身躯急向后仰,避过她的一掌。
罄冉却欺身向前右手如爪,再次扑向那鸟笼。凤瑛雪袍一扬探出右手扣向罄冉手腕。罄冉右手猛然向下一翻,一撤,左手快速探出。
两人一来一回,转眼已交手数翻。
罄冉眼见凤瑛一手护笼,仅以一手相挡,竟从容不显慌乱,动作间更是静逸自如,内力极为绵长,她不免心中微凛,加快了招式,顿时双臂翻飞,带起凛冽的寒意。
凤瑛眉宇微跳,他清俊的身影豁然立起,神情也变得专注了起来。
摇晃的马车中,一时间身影交错,响声阵阵,加之鸟儿的清鸣,车中一时好不热闹。
凤瑛一手相抗,又要回护鸟笼,罄冉下手又毫不留情,他只能连连回避,白色的轻袍在马车中不时划过优美的弧线。
“冉冉何必跟一只鸟儿计较,倘若冉冉不喜它,我将它放生便是,何必如此。” 凤瑛抬臂,架住罄冉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面容微沉道。
罄冉见他内力运转得十分娴熟圆润,好胜心起,加之心间本有怒气,现在又观凤瑛似极重视那鸟儿。她原本倒没想真把那鸟儿怎样,现在却是誓要取了鸟的性命不可。
身形轻舞,腾挪侧闪,双手以各种姿态袭向凤瑛,招式也越来越快。
凤瑛眼见她这般,唇角含笑,不再躲避,开始正面迎击,一来一回,斗至激烈处,虽身处马车,动作舒展有阻,却也生出几分酣畅淋漓之感。
罄冉只觉胸中似有激流汹涌,气运全身,身体忽然一侧,闪过凤瑛攻向其右肋的一招,身子一转,又猛然向后倾去,竟直直砸向凤瑛。
一股怪味冲入鼻翼,凤瑛微微蹙眉,倒退几步已是身体贴向了车壁,眼见罄冉要撞上身体,他本能间右手探出,一个海底捞月,搂上了罄冉后仰的身体,紧接着罄冉整个身子便躺在了他的怀中。
四目交接,凤瑛眸光一幽,只觉少女的双眸晶澈,却又隐含清冷,眼见那眸中一转间俱是戏谑的嘲意。凤瑛闪神,暗叫一声不好。
罄冉却恰与此时飞抬右脚,侧身朝鸟笼踢去,动作迅捷无比,却又沉稳有力。而她显然是下了狠手,那一脚力发千钧,鸟笼应声被她踢扁,而笼中之鸟鸣声戛然而止,那鸟已命归黄泉。
凤瑛眉宇蹙起,很快却又舒展开来,将手中鸟笼随手扔向软榻,广袖一扬,搂上罄冉的腰,双臂骤然施力将罄冉紧紧锁在了怀中。
罄冉本以为他会大怒,加上她在牢房中呆了几日,身上一股怪味,方才她向后倒去凤瑛便如所料,连连后退,可现在他竟反常地抱着自己不放。她一呆之下,愣在当场。
凤瑛却低头悠然而笑,“气可消了?”
罄冉感觉到他搂住自己腰际的手滚烫有力,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竟一阵慌乱,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挑眉道:“罄冉身上又脏又臭,别辱了相爷的衣。”
凤瑛笑容不减,身子慢慢下俯,逼得罄冉微眯双眼,温热的气息扑近,“叫我凤大哥,我便放手。”
他说着微挑双眸,笑容竟带着几分得意和戏谑。
罄冉眼见他的笑容在面前逐渐放大,他呼出的气息带着动作间的潮热,扑入全身每一个毛孔,腰间的双臂更滚烫地灼热着每一寸肌肤,偏偏他的左手又扣在腰俞穴,督脉气血由此输向腰之各部,罄冉不敢乱动,面容微冷。
眼见凤瑛面容又向下压了寸许,他长长的睫毛清晰可数,罄冉一慌忙扭头冲口道:“凤大哥。”
凤瑛身体似有瞬间的紧绷,随即朗声一笑,松开了手。闪身取了扔在软榻上的鸟笼,掀帘步出了马车。
他一出去,罄冉只觉马车宽畅了不少,这才察觉凤瑛此人虽外表温润,可给人的压力却丝毫与气质不符。
她恨恨落座,又感胸间舒坦了不少,自打那日被狄飒伤到,这些日虽是多有调息,可总觉胸间窒闷,方才一翻攻势,出了一身薄汗,却觉畅快淋漓,现在想来只觉甚为奇怪。
目光移向袅袅升腾白烟的熏笼,罄冉心念一动,起身凑近那熏笼细闻,猛然一怔。
竟是薄雁草的味道。
这薄雁草极为难觅,多生在悬崖峭壁之上,甚难成活,与练武之人却是极好的治疗内伤良药。大汗淋漓中浸泡之,更利药效发挥。
刚刚凤瑛……莫不是故意引自己出手?
罄冉蹙眉抚额,目光穿过晃动的珠帘望向天际湛蓝,眼前闪过凤瑛笑意盎然的面容,越发迷惑了。
凤瑛再次回到车中时罄冉已靠着车壁睡着了,许是内伤未好,再加上方才一翻动作消耗了心神,她睡得极沉。
凤瑛望着她紧闭的眼眸,目光轻闪。她的面上虽是做了许多修饰,可那长长的睫毛,线条秀美的脸型却无不张扬着掩饰下的美丽。
凤瑛眼前恍然滑过那日少女红衣翩翩,惊动满殿喧嚣的情景,他挑眉轻笑,缓缓靠近罄冉,伸手在她睡穴微按。罄冉原还僵直靠在车壁上的身子便软软倒下,凤瑛适时接过,让她靠在怀中,俯身将她抱起放在软榻上,又替她盖上狐裘,轻敲车壁,马车再次滚滚而动。
凤瑛在方才罄冉落座的硬椅上坐下,隐隐地从罄冉身上传来一股股怪味往鼻翼中钻,他兀自抬起衣袖闻了闻身上,蹙眉一叹,他望向睡得沉沉的罄冉微微抿唇,心道自己这衣服真真是白换了。
伸手推开车窗,清风吹进,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又随手拿起放在小桌上的书,依着车窗,翻看了起来。
罄冉醒来时只觉身下摇摇晃晃,忍不住微微蹙眉,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待脑中微微清醒,她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眸。
入目,一人一袭青衫,背对她而坐正望着窗外景色,背脊挺直,宛若青松,正是凤瑛。
他似察觉到她的关注,蓦然回过头来,正迎上罄冉睡眼惺忪的双眸。
罄冉一愣,错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自塌上起身。肩头的白色狐裘散落,灯影下那狐裘的毛领处赫然黑了一片,正是方才她脖颈接触之处。
罄冉抬头,眼见凤瑛目光也落在那狐裘上,不免面上一红。刚刚用身体去熏凤瑛的勇气已是不见,马车中静寂无声,在他含笑的目光下,罄冉只觉一阵尴尬。
“前头是红河镇,可饿了?”
一阵冷风吹来,罄冉抬眸望向窗外,天光已暗,黑幕上没有一颗星星,倒似要下雨了。
她眼见凤瑛端坐一边的窗户洞开着,寒风不断灌入,将他的黑发吹得纷纷扬扬。鼻翼间涌动着自己身上发出的股股怪味,瞧凤瑛被寒风吹的两颊发红,罄冉心中了然,一阵畅然,看向凤瑛淡淡一笑。
“是饿了。”
凤瑛见她笑,却是一愣,扬声冲外吩咐,“行快些。”
车夫应声,大喝扬鞭,马车一晃,向前快速驶去。罄冉将自己一边的车窗打开,探出头去看。
马车前后数十骑前呼后拥,马上男子皆是黑衣束甲,神采奕奕。眼见那些随车出城的侍女皆已不见,她微微垂眸,也不多言,依着车窗吹起了冷风。
车驾果真没一会便进了一座小镇,罄冉仰头去望,正是红河镇。这是去耀国的东进之路,罄冉这些年所呆的云荡山虽是在战国和旌国边境,可旌、耀两国本就临近。这鹊歌城以东的城镇她倒也清楚,心中微微安定,面上有清冷之感袭上,罄冉一愣,抬头间竟是天幕不知何时落起雨来。
“小心着凉,进来吧。”
凤瑛舒雅的声音传来,罄冉点点头,探身入了马车,将车窗关上。
她回头见凤瑛面带笑意,眸中闪烁着关切,真真假假倒也看不分明。便也回以浅笑就转开了目光,也无心多加探究。
心想反正对此人冷面相向也没有用,再加上两人也无甚深仇大恨,真细细算来,凤瑛却是帮过自己不少。单单说现在,他可能还是因为火药的事容不得自己落入他人之手,再不然就是想将自己收为己用。可她不是也想顺势依靠他离开鹊歌城吗?
谁也不比谁真诚到哪里去,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又何必斤斤计较。
就这般跟着他倒也不错,起码不会受饿挨冻,待想离开了,想办法甩脱他便是,总会有机会的。现在,倒不妨平心静气地和他好好相处,毕竟伸手打笑脸人这样的事,自己还欠功力。
罄冉思虑间马车已停靠在了一家旅舍外,凤瑛跃下马车,早已有下人打起了伞盖,他笼了笼狐裘,回身笑着冲罄冉抬手。
罄冉一愣,撇了眼他伸来的修长手指,微微挑眉,“凤大哥看我这般需要吗?”
说着已是手撩袍角,跳下了马车,身影一晃绕过凤瑛,直接便迈步入了雨幕。
凤瑛抬起的手指微动,瞧了眼罄冉昂首雨幕中的身影,这才摇头而笑,接过侍从递上的锦帕拭去上面的落雨,跟着迈入了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