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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阮城之西有一处大宅,此为北州武林名门韩家。
韩家虽是位列武林世家,但并非凭借绝顶武技,而是以家传灵药“紫府散”、“佛心丹”享誉江湖。
紫府散是外伤灵药,佛心丹是解毒圣品。江湖中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涯,随时都有受伤中毒之事发生,因此这韩家的灵丹妙药对于江湖人来说都是极度渴求的。只是这韩家药都是独门秘制,决不轻易外赠,是以韩家人虽然武功不算高,但武林中人皆对韩家礼让三分,难免哪天重伤垂危时需求韩家赐药救命。
今日乃韩家之主韩玄龄的六十大寿,但见其宅前车马不绝,门庭若市,园中是宴开百席,觥筹交错,十分热闹。不但北州的各路英雄、阮城的名流乡绅都来了,便是其他国的江湖豪杰也纷纷远道而来,为韩老爷子贺寿。
“哟,好热闹呀。”
宾主尽欢之时,忽然一道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园中所有的喧哗。宾客们惊奇地循声望去,便见屋顶之上,一年轻女子斜倚屋檐而坐,白色长衣在阳光之下仿如天际流云轻轻拂荡,一脸明灿的笑容看着屋下众宾客。
“又是你!”坐在首位满面红光的寿星韩玄龄霍地站起身来,怒目瞪视着屋顶之上的女子。
“是呀,又是我。”白衣女子笑吟吟地道,“韩老爷子,今天是您老六十大寿,我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免了,只要你这瘟神不再出现,老夫定会长命百岁的!”韩玄龄离席走至园中央,仰首冷着脸对白衣女子道,“白风夕,你多次强取我韩家灵药,老夫大度不与你理论,今日喜庆日子更不想追究,你识相便速速离去。”
园中众宾客闻言顿时惊诧不已。
白风夕虽是名动江湖,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识得她的人极少,却想不到今日得见,也未想到她竟是如此年轻,更诧异的是韩老爷子口中的“强取灵药”,想她侠名甚广,怎会做这等事?
于是园中众人不由纷纷离座,围在了屋檐前。
“韩老爷子,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嘛,要知道那些药虽然未经你允许我就取去了,但全都是用来救人,也算替你韩家挣名积德呀,说来你合该谢谢我才是。”风夕笑意盈盈道。
“你……还要强词夺理!”韩玄龄怒声道。
此代的韩家家主生性爱财,而这白风夕却是常常分文不付地偷取那些千金难求的灵药,偏她武艺高强,在韩家来去自如,便是韩玄龄请的一些江湖朋友也全败在她手下,因此,此刻韩玄龄看着屋檐上笑语盈盈的人,只恨不得将眼前嬉笑之人揪下来狠揍一顿,方解心头之恨。
“唉,韩老爷子,谁叫你家的药这般的讨人喜欢呢,偏你药钱太贵,我又太穷,所以只好来个不问自取了。要不然你把药方抄一份给我,我自己去配也行啊,这样你也就再不用见到我了,自然也就不用每回都发这么大火了,火气太旺对身体不好呀。”风夕完全无视韩玄龄那气得通红的脸色自顾说道。
“老夫活到如今,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韩玄龄不屑地冷喝一声,“白风夕,老夫警告你,赶快离去,并且永不要出现在我韩家,否则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了!”
“那怎么行。”风夕足尖一点自屋顶上飞下,仿佛白蝶翩飞,曼妙轻盈地落在韩玄龄跟前。
韩玄龄一见她飞下,便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风夕完全不以为意,搓了搓手,满脸嬉笑地看着韩玄龄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再取点药,没想到你正在大摆宴席。我也有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所以我决定也给你拜拜寿,顺便吃一顿饭再走。”
说完她径直往靠近的一桌走去,一路还对各宾客点头微笑,仿佛她只是一位迟到的受邀来宾罢了,而那些宾客看着这样一个眉眼清俊笑意如风的女子,竟都不由自主退开一步给她让开道来。
而那边,韩玄龄却已是气得一张红脸变青脸,“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他话音刚落,便跳出两名身材高大四肢粗壮的汉子,雄赳赳凶狠狠地走向风夕,铁臂一伸,像老鹰捉小鸡般直往她头顶抓去。
刚落座的风夕仿似毫无感觉般,一手抄起一壶美酒,一手随意挥挥衣袖,然后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如两根木桩般被扫出老远。
“呀,好酒!”
砰!砰!
风夕赞叹声里夹着两名大汉摔落在地的巨响。
众人看着还未能回过神来,那边厢风夕已是右手一伸,抓了一只猪蹄在手,张口一咬,便是一大块,一边大嚼一边点头,“唔……唔……这五香蹄够香……这厨子的手艺不错。”
众人看着不由都咽了咽口水,暗想那么小的一张嘴怎么就能一口咬下那么大一块来?这人真是那侠名传天下的白风夕吗?
风夕一边吃一边招呼着众人,“各位,继续喝酒吃菜呀,韩老爷子这般丰盛的寿宴,吃了这次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你干吗咒我爹爹?”忽地一个约莫十岁的锦衣男童跳出来指着风夕叫道。
“呃?”风夕右手猪蹄左手鸡腿,口里亦是满嘴的肉,努力要口齿清楚无奈声音依旧含含糊糊,“小……弟弟……我……有咒……你爹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就咒我爹爹说没有下一次了!”男童怒气冲冲地道。
风夕努力咽下口里的肉,然后走到少年面前,俯下身道:“小弟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咒你爹不能有下一次寿宴,而是说,依你爹这种小气的性格,下次肯定舍不得再花钱请这么多人吃饭了。”说完了她一双油手顺道拍了拍男童的脑袋。
男童左闪右躲却怎么也避不开那双油手,最后无可奈何地被拍个正着,只觉额顶一片油腻腻的,顿时又叫道:“你手脏死了!”
“朴儿,你退下。”韩玄龄大步上前将男童拉开护在身后。
“爹爹,这女人着实可恶,弄脏了孩儿的脸。”男童——韩玄龄的幼子韩朴,抬袖擦拭着额头。
“你下去洗把脸。”韩玄龄示意仆人将小公子领下去,然后转头盯住风夕,“白风夕,论武艺我韩玄龄确非你之对手,只是今日你休想再为所欲为!”
“哦?”风夕头一偏扫视着园中宾客,“这话倒也不假,今日你家能手众多嘛。”
“你知道就好。”韩玄龄哼了一声。
风夕看了一圈,转回头,依旧是笑眯眯的,丝毫未见紧张之色,“韩老头,我有个朋友受的伤颇重,急需你家紫府散及佛心丹救命,你就再送我两瓶罢,反正你家多的是,也省得我动手抢,扫大家的兴啦。”口气悠闲,仿若向老友借勺盐一般简单。
韩玄龄未及开口,却已有人打抱不平了。
“白风夕,韩老英雄对你已十分容忍,识趣的就赶快走,否则这里这么多英雄,一人一拳就够你受的了!”一人跳出来喝道,五短身材,干瘦却显得精悍,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
“我想走呀,但是韩老头得先给我药嘛。”风夕一摆手状若无奈地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不屑地哼了声,然后转头望向韩玄龄,“韩老英雄,今天你大寿之日,且一旁歇息,待我魏安替你教训教训她!”说着一转身,便迅速走向风夕,双手成爪,直袭她双目。
这魏安见风夕如此年轻,想来功力也不会高到哪儿去,之所以有那么高的名声,说不定是武林中人夸大了,因此便想仗着自己功力已有八成火候,出手制服她,若在此处打败了白风夕,既可扬名天下,又可讨韩玄龄的欢心以便讨得灵药,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呀!原来是鹰爪门的高手,果然厉害。”风夕口中一声叫嚷,但神态间并不见丝毫紧张,身形看似随意一转,眨眼便避开了袭向双目的铁爪,然后右袖一挥,直缠向魏安双腕。
魏安手一缩避过,想着若能一招得手更显威风,顿时右手变招,蓄满真力直抓向风夕左肩,打算着这一抓必要卸掉她一条臂膀。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如此出手也太狠了点吧?”风夕闻得风声眼眸微眯,身形不退反而迎上。魏安鹰爪便落在她左肩上,魏安一见得手心中乍喜,可随即又是一惊,一抓之下仿若抓在一堆棉花上,毫不着力,而风夕右手不知何时竟搭在了他右手之上,顿时右手再也使不出力道。
咔嚓一声,紧接着响起魏安的惨嚎,“啊!”然后众人只见风夕飘身后退,魏安跪倒于地,左手捧着无力垂下的右腕,满脸痛楚之色。
一招之下,魏安的腕骨给风夕生生折断!
园中宾客有的胆寒畏惧,有的却是义愤填膺。
“你这婆娘也太狠了!”
随着这一声,已有数人不约而同向风夕袭去,手中兵器寒光闪闪,直刺要害。这些人有的是打抱不平,有的则是魏安的朋友,见他惨遭断腕,不由出手为他报仇,还有的则是纯粹看风夕的狂妄不顺眼,更有的则是想试试这白风夕是否真如传言中那么厉害,当然,也不乏仗着人多凑热闹的。一时间园中人影纷飞,桌椅砰砰,刀鸣剑击,打得好不热闹。
而风夕依然是满面笑容,意态从容。左手一挥,便打在某人脸上,右手一拍,便击在某人肩上,腿一伸,便有人飞出圈外,脚一勾,便有人跌倒于地,时不时还能听到她清脆的调笑声。
“呀,你这一拳太慢了!”
“笨呀,你这一掌若从左边攻来,说不定我就被打中了。”
“蠢材!我说什么你就真做什么呀。”
“这位大哥,你的脚好臭哦,拜托,别伸出来!”
“呀,兄弟,你手臂上的毛太多,怪吓人的,我给你拔掉些!”
……
戏谑之中夹着一些人的痛呼声、碗盘摔碎声、桌椅断裂声……不过片刻,园中已是一片狼藉,而最狼狈的却是那些围攻风夕的众英豪们,明明人数众多,明明都是一方高手,可此刻……人群中只见风夕穿来走去,挥洒自如,不时拍这人一掌,抓那人一把,或扯扯这人衣领,揩揩那人脑门……这些江湖豪杰们在她手下如被戏的猴儿,怎么折腾也无法翻出她的掌心。
“好了,我手上的油全给擦干净了,不跟你们玩了。”
话音才落,一道白绫飞出,若矫龙游空,顿只听扑通扑通声响,那些人便一个个被扫翻在地。
待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后,风夕白绫回袖,轻松地拍拍手,“韩老头,你请的这些英雄也不怎么样嘛,只够给我擦手呀。”
“白风夕,你——你——”韩玄龄指着风夕说不出话来。看着这些来为他贺寿的各方英豪,此时一个个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再不复威风,只不过是因为风夕要在他们身上擦去手上的油渍而已,一想至此,便气得胸膛闷痛。
“韩老头,别太生气,我出手也不重啦。”风夕依旧是那笑眯眯不甚在意的神情,“谁叫他们想以多取胜嘛,说来我这也算手下留情了,他们都只受了一点点皮外伤,休息个三五天就全好了。”
“白风夕!”韩玄龄此时已顾不得体面吼叫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风夕,“老夫好好的寿宴全给你捣乱了,你叫老夫不要生气?魏安的手都给你折断了,这还叫出手不重?老夫的客人全被你打伤了,这还叫手下留情?”
“韩老头,这也不能怪我呀。”风夕摊摊手,“怪只怪你定下的规矩‘不论贫富,求药必付千金’,我一穷二白,哪有钱给你。你若是早把药给我救人了,我也就不会闹啦,所以归根结底在于你太贪太小气了。”
“你!”韩玄龄气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风夕却好像看不到他的怒火,依旧淡淡闲闲道:“至于这魏安么……”她目光扫向还在一旁哼哼唧唧的魏安,那魏安被她眼光一扫,忽地打个冷战,口中哼声也停了,“阮城外凉茶亭,那老伯也不过手脚稍慢了一点,没能及时倒茶给你这‘魏大英雄’喝,可也犯不着将人家一拳打得吐血吧?恃武凌人还配称英雄吗?我也就让你尝尝这任人宰割的滋味。”
韩玄龄此时已气得全身发抖血气上涌眼冒金星了,指着风夕叫道:“好!好!好!全都是你有理!抢药有理!捣乱有理!打伤了人你也有理!你就真当这天下无人可治你白风夕?你白风夕就真天下无敌了?老夫今天就请个可以治你的人出来!”
“哦?”风夕乍听此语不但不慌,反而双目一亮来了兴趣,“谁呀?你请了什么大英雄来了呀?”
“去,快去后院请丰息公子出来!”韩玄龄吩咐一名仆人。
“丰息?你请了黑丰息来对付我白风夕?”风夕听后满脸古怪地看着韩玄龄。
“哼,怎么?害怕了?”韩玄龄一看她那表情只当她怕了。
“不是啊。”风夕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同情了,“韩老头,你是怎么请到黑丰息的?”
“前日丰公子到阮城,蒙他不弃竟来拜访韩某,老夫自当尊为贵客。”韩玄龄盯住风夕,“白风夕,你有胆便别逃!”
“哈哈……我岂会逃呀。”风夕像听到什么好笑至极的话一样大笑起来,笑完后看向韩玄龄,自语一般地叹息道,“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韩老头,你知不知道啊?”
“哼,你这尊瘟神老夫自问要送不难!”韩玄龄恨恨地看着风夕,若眼中怒火能杀人,风夕此刻定是被挫骨扬灰了!
“唉,连谁是瘟神都分不清,真不知你是怎么活到今日的。”风夕摇头轻叹。
说话间,园门口忽走来两个青衣少年,都是年约十四五,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而且长相一模一样,两人手中各拿着一个包袱。
两少年走至园中便是一揖。
“两位不必多礼,请问丰公子呢?”韩玄龄忙上前问道。
谁知那两童子却不理他,反倒是朝着风夕齐声道:“公子在净脸,正用第三道水,请稍等。”两人说完便吆喝着地上的那些江湖英豪们,“你们快快起身别挡了道,我家公子要来了。”
一边说,两人还动起手,那些江湖英雄有的是自己爬起来,有的是被他们推到一边,而那些桌椅碗盘全给他们脚踢手捡,瞬间便将园中清理出一大块空地来。
清空场地后,两人又返身回去了,不过片刻又来了。一个搬来红木大椅,一个搬来茶几;再打开随身的包袱,一个拿出拂尘拂了拂椅子和茶几,一个给椅子铺上锦垫;然后一个捧出翡翠杯,一个捧出碧玉壶;一个揭开杯盖,一个斟上茶水,那茶水竟还是热气腾腾的。
两人动作都十分的敏捷灵巧,顷刻间便完成,做好这些后,他们便返身回去了,再过片刻他们又来了,却是一路铺下了红色锦毯,一直铺到红木大椅下。等他们弄完一切后,便一左一右静立于椅前。
在他们做这些时,众英豪包括韩玄龄在内全是傻呆呆的不明所以,风夕却是早早找了张椅子坐下眯眼打起盹来。
众人又等了片刻,却依然不见丰息出现,就连韩玄龄也很想问一声,但一见两侍童那肃静的模样,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啊呵——”一直闭目的风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猛地扬声叫道:“黑狐狸,你再不给我滚出来,我就去剥你的皮了!”
她声音一落,便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女人,你永远都是这么粗鲁呀。”那声音仿如清风徐吟,从容淡定,又仿若玉璧轻叩,矜贵优雅。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园门口出现了一位年轻公子,发束白玉冠,额饰墨玉月,身着黑色宽锦袍,腰围白璧玲珑带,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地足踏红云而来。
众人看着这公子,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样的人应该是从那白玉为阶,碧玉为瓦,珊瑚为壁,水晶作帘的蕊珠宫走出来才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是那名动天下的黑丰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那天下四大公子中最雅的丰息公子。不似那位……不约而同地又转头看向风夕。可一看那人白衣乌发,素面清眸,若碧空流云之随性无拘,忽又觉得这样的白风夕也是独一无二的。
丰息在那张铺有锦垫的椅上坐下,左手微抬,左边的少年将茶杯捧到他手中,他揭开茶盖,微微吹一口气,浅尝一口,然后摇摇头道:“浓了,钟离,以后茶叶少放三片。”
“是,公子。”钟离赶忙垂首答道。
丰息盖上杯盖,左边的少年便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放回茶几。
园中明明有上百号人,却俱是静悄悄地看着他,无一人敢打扰。
终于,丰息将目光扫向了众人,众人只觉心口咚地一跳。这公子的眼神太亮,仿佛心底最黑暗的地方也给他这么一眼即照亮了,照清了。
“女人,我们好久不见了。”丰息微笑启口,神情愉悦,目光直视前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不由又叹了口气。
比起丰息高贵优雅的风仪,风夕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身子斜斜地倚在椅背上,长发已垂至地上,双腿伸得直直地架在另一张椅上,眼睛似睁还闭,仿佛十分的瞌睡。
听得丰息的唤声,她懒懒地将眼皮掀开,然后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双臂一展,伸了个懒腰,才开口道:“黑狐狸,你每次做这些麻烦事都够我睡一觉了。”只是她虽言行随性却不粗俗,令人看着自有一种舒心之处。
“女人,一年不见,你还是没什么长进。”丰息摇头微带惋惜。
风夕闻言忽从椅上坐直身,脸上懒懒的神情也一扫而光,腿一伸一点,架在她足下的椅子便向丰息飞去,去势极猛,隐带风声,口里也叫嚷道:“姑娘我有名有姓,别女人长女人短地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呢。跟你齐名已是十分不幸,若再有其他也扯一块,那我还不如直接找条河跳下去得了。”
对着那直飞而来的椅子,丰息依旧一派悠闲,右手随意一伸,那来势汹汹的椅子便安安稳稳地停在他手中,手再一拋,椅子又轻巧地落在地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怕你这样混下去哪一天连自己是个女人都忘了。”丰息温文尔雅道,目光瞄她一眼,然后摇摇头,“要做我的女人,啧啧……你这个模样……唉。”话虽未明说,但那一声叹息已足以表达意思,于是园中有些人忍不住偷笑起来。
“丰公子。”韩玄龄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冷嘲热讽。
“韩老英雄。”丰息转头看着韩玄龄,脸上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老英雄唤我出来,可是让我来结识诸位英雄吗?”
“此不过其一。”看着丰息的笑脸,韩玄龄也不自觉地扯开一抹笑,“另一事嘛……”他目光瞟了瞟风夕然后望回丰息,“丰公子,老夫前日跟您提起的那件事,不知公子……”
“噢,明白了。”丰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老英雄是为白风夕强取灵药一事请我出手帮忙。”说着他转头看向风夕,“听闻你这些年来自韩家取了不少药,韩老英雄的意思是叫你把药全还来,还不了就折算银钱。”当然,韩玄龄叫他出手教训教训白风夕的话鉴于他对她的了解就没有转述了。
“呵呵……”风夕闻言便笑了,“药我已经用完了,至于银钱——”她眼珠子一转,“此刻我可是身无分文呢。”
丰息闻言微微一笑,倒好似早就知晓她的答案一样,转头看向韩玄龄,眉尖微挑,颇有为难的模样,“这……老英雄看要怎么办?”
韩玄龄看着风夕,想起那些药,想起她刚才的大闹,顿恨不得将她剥皮削骨才好,只道:“那也简单,让她当面赔罪并将双手留下即可。”
“哇,好狠!”风夕顿时叫嚷开,抬起自己一双手看了一番,然后足尖一点,人便轻飘飘地飘至丰息面前,伸着一双手问他,“你真要砍我的手吗?”
丰息看着她,再看看摆在面前的那双纤长素手,忽然抚额长叹,似是极其无可奈何,“我此生不幸,竟识得你。”然后他站起身向着韩玄龄抱拳施礼。
“不敢!丰公子何故如此?”韩玄龄慌忙回礼。
“韩老英雄,我这里代她向你赔罪。”丰息温和有礼地道,黑眸清湛,神情诚挚,“她虽强取了你家灵药,但都是用来救人,未谋私利,也算为韩家积德行善,不如就请老英雄大人大量原谅她年轻不懂事。”
“这个——”韩玄龄吞吐起来,若按他心意怎肯就此罢休,可这样当面拒绝丰息却又有些不能。
“至于她取走的那些药,老英雄看看折合多少钱,我代她付给你如何?”丰息继续道。
此言一出,韩玄龄顿时心动。暗想看情况这丰公子与这白风夕交情不浅,而自己连带这些英豪全不是白风夕的对手,若强行为难只怕难堪的反是自己,如今丰息既肯替她出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丰息看他的神色已知其心意,便又转身看向园中各人,“刚才她对各位英雄多有得罪,但那只是她生性爱胡闹,与各位玩笑罢了,还请各位英雄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我在此也代她向各位赔礼了。”说完又是抱拳一礼。
他此一番举动实出人意料之外,要知众人本以为会看到一场白风黑息的对决,此刻眼见他躬身施礼,园中诸人赶忙还礼。刚才被风夕一番戏耍,虽心头愤恼,可又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是以羞恼之余又是惭愧。丰息此举不啻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况且能得天下四公子之一的丰公子这一礼的人也不多,面上倍添光彩,怨气顿消,于是个个都道:“丰公子说话我等岂有不从的。”暗里却不约而同地猜想这白风黑息到底是何关系。
对于丰息此番举动,风夕似也视作平常,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
“既然诸位英雄都大量不与计较,为表谢意,今日申时我在城中醉仙楼准备百坛佳酿,还望诸位赏脸,同往一醉如何?”丰息再道。
此言一出,众声哗然,皆是十分兴奋。
一大汉排众而出,向丰息抱拳道:“在下展知明,阮城人氏,今日得见公子实乃三生有幸。因此今日醉仙楼之酒还请公子赏在下一个薄面,让在下尽地主之谊,与公子及众英雄同醉。”说罢抱拳环视园中众英雄,“不知诸位可肯赏脸?”
“好!”
众人皆应,然后目光齐齐移向丰息。
“丰息恭敬不如从命。”丰息含笑应承。回首间却瞥见风夕脸上的那一抹浅笑,四目相交,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明了的眼神。
风夕随即一个转身,目光左右瞅着丰息身边的两个少年,“在你们谁身上?”
两个少年被风夕目光一瞅,不由都望向丰息。
丰息淡笑颔首,“钟园。”
然后左边那个少年便从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个一尺长三寸高的红木盒子,递予风夕。
风夕接过随手打开盒盖,一时间园中诸人只觉宝光惑眼,不由都凝目望向木盒。只见盒中有拇指大的珍珠,有黄金做的柳树,有玛瑙雕的山,红珊瑚做的佛掌,有整块巴掌大的碧玉……一件件都是精致至极的珍品。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风夕却又砰地关上了盒子,然后走到韩玄龄面前,将木盒往他面前一送,“韩老头,这盒中之物不下十万金叶,买我以前从你这取走的那些药绰绰有余,所以你今日得再送我一瓶紫府散、一瓶佛心丹。”
“这……这些全给老夫?”韩玄龄瞪大眼睛看看木盒,又看看风夕,再看看丰息,一时之间竟有些如置梦中之感。韩家虽也是富贵之家,但眼前这些罕见的珍宝他却也是第一次得见,是以对于他一下能拥有这些至宝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就当我替她付以前的药钱,还请老英雄收下,并再送她两瓶药如何?”丰息笑笑点头。
“可以……当然可以!”韩玄龄连连点头,并赶忙从风夕手中接过盒子,手都有点发抖。
“那我就取药去了啦。”风夕一声轻笑,人影一闪,园中便失去她的身影。
“嗯。”韩玄龄还在点头应承,可紧接着他猛地跳了起来,“等等!白风夕,你等等!天啦——我的药啊——又要遭洗劫一空了!”只见他一路飞奔直追风夕而去,远远还能听到他心疼的大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