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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嘴,话未出口,大颗的泪先滚落。“我……”再张嘴,仍是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我……”
我扭头,我不要让他看到我哭,可是,我怎忍得住?怎么忍得住?
“艾晴……”他的声音听上去脆弱不堪,流落出难言的怅然若失,“十年了,只换来这几个月的相守么?”
我再也无法忍住,猛地扑向罗什,以手环住他的腰。触到他胸膛的那一刻,我终于无法遏制,嚎啕大哭了起来。罗什,罗什,为什么我爱上的是你?为什么我们相爱却不能相守?为什么我当初同意这该死的试验?
他的身体僵硬了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手轻轻触上我的背,一下下笨拙地拍着,似在安抚我。我在他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染湿他的褐红僧衣。他的体温透过衣服熨烫着我的脸,多希望这个暖暖的怀抱是个随时都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不发一言,只是这样拥着我,轻轻地,温柔地。倚在他削瘦的胸前,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地鼓着我的耳膜。一会儿功夫,他的胸膛起伏逐渐加剧,落在我颈上的气息,似乎越来越急。
“艾晴……”他把我稍稍拉开,对着我的眼。两串泪珠涌出,顺着狭长的脸,在微青的下颌稍做停留,重重落在褐红僧衣上。泪水化开,染成一朵朵深色小花。
“这是罗什此生第三次哭泣。第一次为母亲,有你在身旁,罗什才知道,心里苦时,有个人陪着多好。第二次,是父亲离世的那一晚,罗什独自一人偷偷跑出城,那时,多希望你在身边啊。”
“我在的……”我泣不成声,透过泪湿的眼迷朦地看着他,“我一直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直到你天明回去……”
我被他搂进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我。他不再像以往那样轻柔,手臂上传来一阵重过一阵的力气,似乎要将我融入他的胸膛。我几乎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伸出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背脊。那并不宽阔的胸膛如此温暖有力,是我只敢在梦中寻求的渴望。
他身子轻颤一下,将我拉开,脸上泛着霞光般的潮红:“艾晴,你住在这里的三个月,罗什一生从未有如此快乐。每日想着晚间才能与你相会,便时时盼着做晚课。”
“罗什……”定睛在他明净的浅灰眼波里,我已理智全无了,“我也是,每天盼着你来……”
“罗什想……”他的喉节上下起落,紧盯着我的眼,每个字都吐得那么艰难,“罗什一直想……”
我看向他,眨了眨泪眼,等他讲下去。他哽咽了很久,嘴唇翕合,却吐不出声。
“罗什......”我低低唤,看进他深不见底的潭水,“你想说什么?”
他呆呆地望着我,颊边浮起几许红晕,衬得蜜色肌肤极是诱人。指尖落在我面颊上,极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指尖划过脸上的绒毛,带起一阵微颤,连心尖都忍不住一并颤栗。
“想......吻......你......”他终于说了出来,声音极轻,一字一顿带着颤音。脸上如同烧着了火,散发出珍珠般的容光。清亮的双眸如水晶般通透,坚定地凝视着我,几许期待。
我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看着他:“罗什,你对我不是只有敬爱么?你不是只把我当成佛陀使者么?”
他面露尴尬,轻轻放开我,眼睛躲闪着:“那日,我听到了你与父亲的谈话……”
我讶然,他急忙辩解:“我并非有意,王舅前来探望父亲,我去父亲房中通知,见你们尚未谈完。我只是听到了最后几句……”
我想起来了,当时曾听到罗炎屋外有东西倒地,我还特意出门看了看。原来那扫帚是被他碰倒的。
最后几句?那时,罗炎跟我说的是:“艾晴姑娘,我儿子将你当成佛陀使者,满心敬爱你,宁愿声名受损也不肯与你保持距离。可他现在对男女之情尚是懵懂,一旦明了你是以女人爱慕男人之心爱着他,他该怎么办?又该如何待你?还是说,你其实是遵佛陀之命来考验他?你非要让他落入一个两难选择的境地?你非要打开他心中从未触及的欲望么?”
他听到的正是这句!我怔怔地看着他,那么清澈不带一丝污垢的眼神,如远山清泉,蒙不得一丝尘埃。
我颤声问出:“所以,你已经知道了我爱你,是女人对男人的爱,是么?”
他脸色红得要滴血,不敢直视我,飞快地点了点头。果真如他父亲所言,如今他的心已经打开了一道从未触及的欲望,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般可笑,那么努力想隐瞒,却还是被当事人知晓了。果然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悲凉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魂碎肠断的苦涩:“你本来只是敬我,如今却不知该如何看待我了,是么?”
他说想吻我,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吧?
他却摇头,吐出的温热气息暖暖地沁入我心间:“你走后,我曾回到那个山洞,将一幅肖像埋入你曾埋东西的地方。在埋入之前,我做了一件此生从未做过的事情。”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闪着晶光的眼中有羞涩窘迫更有期待,声音低不可闻:“我……我吻了画像中的你……”
我呆住。那张已烟消云散的画像,非但是他用心画出,更是藏有如此纯真的心意。
“从那时起,我便一直想……吻你……”他脸上火辣辣地烧着,眼睛却不再躲闪,炽热地望着我,“父亲的话,只是拨醒了我而已,我再也无法以你是佛陀使者来说服自己了……”
我偏过头,用手背将泪抹去。转头再面对他,努力深吸一口气:“不可以,你不可以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