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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太后没想到这老虎是如此的可怖,那大张的嘴里的燎牙更是往她的喉咙而去,这个时候满脸惊慌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太后的威严?
宇文泓见状,朝孙大通使了个眼色,然后只听到一声口哨响,老虎准备要咬柳太后脖子的动作就是一顿,随后低吼一声,爪子离开柳太后的身子,慢慢地往一旁退去,头摇了摇,退回到后方的一名禁卫军备好的铁笼子里去。
荀真这才拍了拍胸口,对这柳太后恨归恨,但如果让她死于虎口之下未免残忍,现在看到她安好的两眼失神地跌坐在地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抓住宇文泓衣物的手这才松了开来。
一众大臣都呆了去,那些之前被柳太后所骗的人此时都恶狠狠地看着她,原来一切都是假装的,因此对她是丝毫同情也没有,有人更是高呼道:“皇上,柳氏这等恶劣行径不能容忍,玷污元圣皇后的声誉,一定要严惩……”连太后二字都不再提及,直接就是柳氏二字。
“没错,皇上,这等人一定要处死才行,臣等真是瞎了眼才会受她的蒙骗……”之前越是深信不疑的人,现在越是严厉地要求处死柳太后。
舆论前所未有的一致同意处死柳太后,竟连半个为之求情的人也没有。
宇文泓松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慢慢地往前走向柳太后,但一旁的禁卫军仍怕皇帝会出事,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了失神的柳太后面前,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戒备的眸子,“柳氏,你上回借元圣皇后的名义不去皇陵,已经赢了一次,须知见好就收这四个字,朕又岂会在同一地方被你用同一戏码来耍弄?朕曾说过你太小看朕了,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柳家之人才是能人。”
突然他的表情一冷,带着帝王无上的尊严道:“念在先皇的份上,朕本欲开恩许其到皇陵静思其过,柳氏假扮元圣皇后欺世盗名,辱及先贤,是为不敬,如此之人不配为父皇守陵,赐柳氏三尺白绫,责其自尽以谢天下,以赎其罪。”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两眼定定地看着宇文泓,“哀家当日怎么会以为你会为我养老送终?苍天哪,我怎么就有眼无珠至此?”仰天长叹,哭自己命运的多舛。
孙大通一看柳氏的行为不敬,忙指挥小太监上前用布封着她的口,不让她胡乱说话,拖她下去,莫失礼于御前。
就在她挣扎着要被拖走之时,宇文泓突然转头看着她那悔恨与愤怒的面容,声量不大地轻道:“对你,朕本无好感亦无恶意,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令许悠自尽,她再不好,也是朕不能割舍的人,这一笔账朕始终都记着,柳氏,好自为之,如有来生,须记得做人不要太猖獗了。”
柳氏顾不上再挣扎,愕然地看着这张年轻俊帅的脸庞,许悠,一个多久都没有再记起的名字,果然,母子亲情是割也割不断的。当日她太天真了,以为他对许悠的感情不深,许悠一死可以让他的身世永远不被人揭晓,而且她也惧怕这个生母会阻碍了她与他培养母子情,她曾经是想过要将他当儿子看待的,只是隔了一层肚皮就是隔了一层肚皮,他,终究不是她的孩子。
安幸公主看到母亲被人狼狈地拖下去,忙爬起来想要去追回母亲,“母后,母后……”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趔趄在地,只能伸着手哭喊着“母后”,转头看到明黄的身影,哭爬过去抱着宇文泓的大腿道:“皇兄,您就饶了母后吧,安幸求您了,求您了……”然后是不停地磕着头,从所未有的卑微着。
宇文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冷静地道:“安幸,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宇文氏的公主,那就什么也不要说,柳家是胡国奸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的任性胡闹也就到此为止。”随即松开怔愣的她,朝人群里的高文轩道:“高驸马,带公主回公主府。”说完,放开她的手臂,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安幸公主不由得怔在原地,这皇兄的样子真绝情。
高文轩站出来阻制了安幸公主仍要去追宇文泓求情,这个女人带给她的耻辱虽仍记得,但不若当年那般痛恨,柳家一夕之间就从高高在上的相府跌到深渊,而这任性的公主到现在仍没有认清事实的真相,“公主,你再哭只怕往后……”
“你给本宫放手,高文轩,那个是本宫的母后,你放手,放手……”安幸公主使劲地捶打着高文轩,看到皇兄扶着荀真上了皇辇,明黄的轿子眼看就要走了,一口咬住高文轩的手臂,趁他吃痛松开她之际,拔腿就追上前方的皇辇,第一次不顾公主的威仪,边跑边求情,“皇兄,母后是有错,但错不至死,您就给她一条生路吧,许其到皇陵去陪伴父皇也好或打入冷宫也好,只是要一条生路啊……”
冬雪慢慢地从天空飘落,落在红墙宫道里,冷意越来越深。
皇辇里九龙戏珠的炭盆里燃着炭,一片暖意,荀真推开皇辇窗上的一角,看到安幸公主一个滑倒跌倒在地,一张娇颜上满是泪意,随后奔上的高文轩一把搀扶着她起来,那声声“皇兄”在宫墙里回荡着,听来格外的令人辛酸。
宇文泓一把将皇辇上的窗子关紧,寒风被关在窗外,将暖手炉往她的手中一塞,揽紧她的娇躯,她的脸上略有寒意,用手捂了捂,“别再看了,晦气,若不是念在她身上流有宇文氏的血液,我必定也要她跟着她那装神弄鬼的娘一道到黄泉去。”对于这任性刁蛮的皇妹,他的好感从来欠奉。
荀真将头靠在他的怀中,“这些年一想到昔年的往事心里也恨着她,但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心软,那个毕竟是她的娘,她哭她求情也在情理当中,你说,当了娘之后是不是特别容易心软?”原本对于安幸她是一点也不同情的。
宇文泓轻点了一下她的俏鼻梁,生产过后她倒是比以往丰腴了不少,很自然地就低头寻着她的红唇吻了上去,良久之后才松开她,看着她的水眸稳住自己有些躁动的身体,叹息一声,“你呀,有时看着颇理智,当年跟我耗的时候怎不见你心软?真儿,心软也要看对象,安幸如若就此安份,那也就罢了,若不是,我也不会再放任她。”
“陈年往事还拿出来说做甚?再说我若是心硬,现在也不会有寰儿的诞生?”荀真不满地撇撇嘴,“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轻重我能分的。”一提起儿子,才不过半日未见,她的心里就想念得很,放下暖手炉,伸手抱紧宇文泓的腰,“我们快点回去吧。”
一回到华龙宫,荀真连狐皮氅衣也没来得脱下就冲到西侧的偏殿里,看到岑乳娘正拿着拨浪鼓轻摇着,在床上的儿子如宇文泓一般墨黑的眼珠子看着拨浪鼓呵呵地笑着,冲上去忙抱在怀里,“娘的宝贝儿,想死娘了。”往儿子的脸上就是一亲。
宇文泓跟在身后,看到她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抬手示意岑乳娘等人起身让他们出去,上前将荀真身上厚重的氅衣脱下来,“这小子又跑不了,偏你还这么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孩子又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着急。”荀真抬杠道,拿着明黄的小帕子给儿子抹了抹嘴角的涎液。
“听你这样说好像儿子我没份似的?没我你也生不了他。”宇文泓好笑地道,伸出食指逗了逗孩子,随口道:“这几日放下琐事,儿子就由你带着。”
荀真闻言,心头一震,知道这件事自此还未能落幕,真正麻烦的在后头,当年他就说过柳相是一个马峰窝,现在捅了,自然要想法子将一切收拾妥当,遂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抱着他不撒手,看谁敢对我儿子不利?岑乳娘我让她随身侍候,饿不着儿子,可惜我没奶水,不然也不用别人来喂孩子。”
“傻瓜,宫里的女人有多少人是亲自奶孩子的?我也不舍得你这么辛苦,这小子能吃,一个乳娘不够,就多招几个进宫。”宇文泓笑道。
荀真听到孩子哇哇大哭,掀开他的襁褓看到尿湿了,将孩子放到床上,亲手换尿布,“你是男人当然说得口响,人家乳娘进宫奶我们孩子,自家孩子不就没奶吃了?要用粥水来喂,想想都可怜。”所以她不但让尚食局给岑乳娘补充营养,还给了她不少的月例银子,因此岑乳娘照顾小太子那可是尽心尽力。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她若不想银子自不会进宫来,进得宫来就得舍下自家孩子,当了我们儿子的乳娘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你以为将来的好处会少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初你贴皇榜出去招乳娘,前来应征的人若我没记错好像都有数百人。”宇文泓坐在床沿看着她一副贤妻良母状,心中一片暖融融。
荀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宇文泓的乳娘很早就死了,但他对乳娘一家还是颇照顾,禁卫军统领张三久就是宇文泓乳娘的儿子,所以他素日里对张三久的信任也不下于孙大通,“我说不过你,现在才发现你说话都不让我,哼,儿子,我们不理你爹。”
“生气啦?”宇文泓轻笑着揽着背对他的小女人在怀,吮着她的耳垂,“真儿,嗯……”
荀真的脸一红,忙抓出他不安份的手,瞪了他一眼,“孩子还在呢,再说我……”
“我又没说要干什么?你那么紧张做甚?”宇文泓苦笑着收回手,产后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动得了她,忍了那么久,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荀真看到他的隐忍状,心疼地在他唇上一亲,小声道:“你忍忍,我以后补偿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他轻笑道,恣意而飞扬,这苦肉计果然甚好。
荀真这才恍然大悟,猛捶了他一记,鼓着腮帮子,“不算,你诈我的……”
与华龙宫的一片温情脉脉相比,慈宁宫里却是愁云惨雾,安幸公主抱着母亲不撒手,圣旨已到,一切都已经无转寰的余地,“母后,儿臣舍不得您……”
柳氏这回已经端不起太后的架子,好不容易才用钱买通了那传旨的太监,争取了这最后见面的时机,将女儿凌乱的头发拢好,不舍得轻抚她的容颜,“安幸,往后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再任性,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谁会再包容你的任性,努力地过好往后的日子。你……皇兄他就算心再狠,也会念你是他皇妹,不会将你逼入绝地,听娘的话,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夹紧尾巴做人,谁也难为不了你。”
安幸公主眼里的一滴泪就此划下,“娘,都是皇兄的不好……”
“傻孩子,不要再与他做对,这无异是鸡蛋碰石头,不会有好结果的。”柳氏虽然心里恨极宇文泓,但是这回她必须理智地教导女儿如何行事,“驸马确实不好,但你俩已经是夫妻,安幸,听娘的话,跟他和解吧,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安幸公主的泪眼迷蒙了,母亲此刻的循循善诱如果在柳轲没有与她苟且之前,她或许还能一听,但现在是万万不可了,她与他没有夫妻缘份,“娘,别说了,安幸不如也跟你一道去了吧……”
“啪”地一声,柳氏甩了女儿一巴掌,看着她正色道:“往后不许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如果……”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若柳家还有反击之力,女儿将来的日子定当好过,但是这话不能说,让她心中产生了希望最后希望又破灭,那样太残忍了。“如果这样,娘即使到了黄泉也不会原谅你。”
安幸公主用手捂着那半边生疼的脸,竟不敢直视母亲严肃的脸。
突然,外头的小太监进来傲慢地道:“时辰已到,走吧,柳氏,咱家行完刑后还要复旨呢。”随即眼一努,几名绿衣阉人上前将柳氏抓住准备行刑。
柳氏也没有挣扎,朝女儿道:“安幸,回去吧。”
“不,娘,我不走……”安幸公主哭着握紧母亲的手不放,只要一放就再也没有握住的时候。
“听话,娘不想让你看着死得那么没有尊严。”柳氏道。
安幸公主这才松开柳氏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柳氏,只看到母亲朝她挥了挥手,门在她出去后“咿呀”一声关了,母亲的脸在朱红色的大门之后,她冲上去泪流满面地捶打着门,“娘……”
门外的高文轩看着那远处松柏上的白雪,听到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转头踩着积雪向安幸公主而去,这次没有太粗鲁地一把扶起她,“走吧,你也累了,我已向皇上请旨,他已同意让你给你娘收尸,只是不能葬到光陵去,我让人在京里给寻了一块墓地,你就将你娘葬到那儿吧。”
安幸公主怔愣地看着他,从认识他到现在,她曾追在他的身后,曾用计逼他成婚,曾恨他入骨与表哥苟且,但在她最痛苦的这个时候,却是他在帮她,“为什么?”她睁着泪眼问。
高文轩却没有回答,认识她这么些年,这个高傲的公主一直是目中无人的,只是这一刻的她看起来真实了一些,“你我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我若不帮你,岂不是被人说是趋利避凶的小人了?”
安幸公主闻言,没有像往日那般像炸毛的猫儿般跳脚,少有的安静地跟在他的身旁,“谢谢你。”在人人避她如蛇蝎的一刻,惟有他还能伸出援手,看到他听到她的谢意而怔愣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他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冬雪从枝头上掉落,正好砸中那些个宫女身上,宫女们忙颤抖起来,淡淡道:“你不用谢我。”
“无论如何,你帮了我是不争的事实。”安幸公主眼红红地道,父皇死了,母后也走了,皇兄又是那么遥远,她也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女。
丙寅年,宰相乃胡国奸细一案暴发,传开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而宰相府邸在太子满月那一日也被重重包围,而宰相之妻在得到丈夫是胡国人的消息后,当即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步履蹒跚地回到自住的院子里。第二日,当官兵要进去抓她之时,发现她已悬梁自尽了。一代权相之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都被抓起来投进帝京的大牢里。
据说搜府时,那些个官差人人都发了一笔横财,国库更是充盈起来,柳府之财抵得五年国库的收入。
荀真在宇文泓的身侧瞄了瞄那份长长的单子,轻悠着怀中的儿子,笑道:“没想到为相不过二十几载,这莫罕儿还真能贪,早知这样,以往应找他敲诈多一点油水出来。”
宇文泓却是没怎么笑,放下单子,起身背着手踱到窗前,脸色颇凝重地看着外面的飘雪。“能搜出这么多银子来,可见他贪的何止这些?只怕其他的银子都拿去用在了别的地方。”
“现在我们先下手为强,他那些个外放的子孙们不也让周将军亲自领兵去镇压了?回头给我哥去道旨意,着他要严加防守,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胡人有机会进犯华国。”荀真也知道这事有个时间差,不可能会太顺利,那个莫罕儿只怕在事发前就会有部署,所以只能寄希望周思成的大军能赶得及拦住莫罕儿外任的子孙。
宇文泓转身伸手抱过她怀中的儿子逗了逗,强笑道:“就算忧心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一群鼠辈。”
这样自信的男人散发出的光芒真的挺耀眼的,荀直不由得看痴了,况且他现在正亲手抱着孩子,更增添了几丝铁汉柔情,伸手揽着他的腰,“嗯,我信。”
安幸公主府,办完柳氏的丧事后,安幸公主迅速地消瘦了,此刻她看着对面坐着的一位披着黑斗蓬的人,小声道:“大舅什么时候抵京的?”
男子将斗蓬褪下,露出与莫罕儿有几分相像的脸孔,同样的三角眼吊着,此人正是昔日宰相的大儿子柳大,“你外祖父有预感会出事,早早就给我们寄信了,所以我们才会提前动手,一部分人牵着周思成的大军让他不能回援京城,随我进京的人手都藏在帝京的深山里。要进京里不难,现在你外祖母死了,舅母等人又关在帝京府尹的大牢里,安幸,你有何打算?”
安幸公主愣了愣神,想起柳轲死前跟她说的话,想到皇兄那天的绝情拒绝,心里不是不恨,“我,我能有什么作为?大舅,如果可以我也愿意为大舅出一分力,你不知道娘她的死状有多惨……”说到这儿,不禁哭出声来。
柳大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幸,你娘是我的亲妹妹,我又怎会不难过?皇帝高兴得太早,以为将你外祖父关在天牢里就能将我们柳家一举歼灭,真是异想天开。”
“对了,大舅,我听说我那狠心的皇兄要在三日后在菜市场将外祖父临迟处死,这可如何是好?”安幸公主急道。
柳大握紧拳头阴森道:“安幸,我们自会派人去救你外祖父。”眼睛突然紧盯着安幸公主的脸,“只是有一事需安幸你亲手去办,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办事。”
安幸公主惊讶道:“我?我能帮什么忙?我不过是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苦笑一下,“现在已无人会买我的账,你看看我这儿的用品,这些日子里就变卖了不少,宗人府那边因我的血统不纯,找着法子克扣我的俸禄,我这府里的人手已经有一半回归宫里,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禁感叹了一声。
“安幸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还有你的优势,譬如入宫的令牌,他们不是没有收回吗?”柳大道。
“大舅是说?”安幸公主捂口道,是要她背叛宇文皇室吗?
柳大朝安幸公主勾了勾手指,她即会意地附耳过去,听到大舅用耳语说出几句话,脸上一青一白,忙惊讶地道:“大舅?这……我怎么做得来……”
柳大再度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安幸,你不要忘了宇文皇氏现在已经将你看成是外人,但是大舅不同,我们柳家仍是视你为直系,孰亲孰疏你难道不会区分吗?你为宇文皇室尽心尽力,他们又岂会为你而感动?”
这一番话是打中安幸公主的死穴的,她的兄弟姐妹现在都不愿与她多有接触,虽然明面上不至于说话太难听,但她一转身,他们就在背后议论她,想到这里,遂握紧拳头道:“好。”
“这就对了,安幸,若我们柳家得到了大权,你还会是尊贵的公主,大舅保证。”柳大见事情解决得七七八八,遂将黑斗蓬披起来准备离去。
安幸公主怕会被人瞧见,遂亲自领着他从后门出去,好在现在她的宫女太监对她的侍候颇为懒怠,所以也没什么人在外头侍候。
柳大一出了安幸公主府,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戴着斗笠挡雪,很快就消失在公主府后的巷子里,看到手下等在那儿,骑上马迅速地沿着密道出京,柳家是京城的权相,又岂会没有几条能安全出入帝京的密道?
一出帝京,那白雪皑皑的山坡上都隐藏着他的兵士,这些年他外放为官,家里支持了不少银子,私下里拥有一支力量不弱的兵队,加之兄弟几人那儿的情况与他都差不多,所以皇帝登基两年后才敢动手,可见也是颇为忌惮。只是皇帝这次采取雷霆手段,若不是靠着父亲的警觉性,只怕现在已经被皇帝派去的人马檄得一个也不剩了。
一回到山上的雪洞里,看到一名俊朗面容的男子正在悠闲泡茶,笑道:“白教主怎么这么好兴致?”
这被称为白教主的男子抬头一看他,笑着推了一盏茶到他的面前,“柳大人喝碗热茶暖暖身子,这天气雪花老下个不停,我看着颇为令人心烦。”
柳大接过茶盏茗了一口,斜睨了此人一眼,白莲教发展得很迅速,更何况这些年还有他们柳家在背后为他们保驾护航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白教主,这回可是你们白莲教回报我们之时,大家共同进退,如果杀得宇文泓,那么天下就是我们的,大家对半分。”
“那是当然,放心,我在宫里也有自己人,白莲教也不是一个信徒也没有,我本是前朝的皇子,岂能不为先祖复仇?复国已是我此生最大的任务。”白教主一脸阴鸷地道。“对了,宇文皇室那三皇子是什么意思?”
柳大微抬眼看他,盟友越多,事情就越顺利,一听到他提及这昔日的三皇子,“这人往昔还有点影响力,我现在被指有异族血统,有他在,我们隐在后面也算出师有名,事后只要拱他当个傀儡皇帝,一年半载后,再逼他禅位即可,这样岂不是名正言顺?”
“好主意。”白教主一脸欣喜地道。
“过奖,此乃家父之计,我只不过是按他老人家制定的计策去执行而已,只是当初靖难之时他过于保守了,不然现在又哪会有这么多繁琐事。”柳大叹息道。
“只要天命归一,又何必自怨自艾?”白教主状似豁达道,目光冷冷地看向皇城的方向。
时已到十二月,天气是越来越寒冷,华龙宫的偏殿里,岑乳娘正在喂宇文寰喝奶,那张瓜子脸上颇有几分温柔之态,微掀眼帘看到荀真在另一头的炕上正处理着宫里的日常事务,其实初见时她也诧异不已,这帝王宠姬不若自己想像当中那般美艳不可方物,但是那张脸看久了,越看越有味道,难怪帝王对她的恩宠不曾断过,一直都如夫妻一般睡在同一间寝室,想来也令人称奇不已。
荀真对于她偷瞄的视线并不是那般无动于衷,每个人初见她都会看得目不转惊,自己虽然没有三头六臂,但谁叫她什么人不爱,偏要爱上一代帝王,遂笑道:“莫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岑乳娘这才如梦惊醒一般,忙低着头道:“不是,总管事大人,是奴婢一时好奇才会看呆了去,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勿责罚奴婢。”若不是抱着正喝奶的小太子,她早已是跪到地上去了。
荀真轻笑道:“你不用紧张,我都明了,好好地喂小殿下喝奶,莫摔着了。”
岑乳娘见她说这话不是声色俱厉,遂腼腆一笑,“总管事大人放心,不会的,抱着小殿下时我都是抱得稳稳的。其实若大人有事就先去忙,奴婢一定不会怠慢小殿下的。”
这几日荀真一直都在这儿守着寸步不离,她难免有些不安,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荀真不放心要亲自看着?
夜里小太子也是由她抱回去睡在帝王寝室内,而她则须到外头的小隔间里候着,等着半夜被宣召给小殿下喂奶,而那一脸严肃的孙公公却是守在那儿,虽然他的眼睛没有淫意,但是自己喂奶的样子被太监看去难免羞意,太监没那玩意儿但也还是男人的形状。
那孙公公似也知她心中所思一般,“岑乳娘,你莫要害羞,咱家又不是男人。”
正思索间,她听到荀真笑道:“我也没有什么事好忙,皇上的万寿节将至,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而且小殿下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舍不得离开他,你也莫要多心。”
岑乳娘这才笑了笑,看到宇文寰没再吸奶,遂接过一旁宫女递上来的干净巾帕小心翼翼地给婴儿抹小嘴上的奶水,荀真已是起身上前一把抱了起来,熟练地将孩子的头轻轻地靠在肩上,拍抚着他的小背,让孩子打嗝出来。
岑乳娘弄干净自己身上的奶水,拉平整衣物,看着荀真抱着孩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慢慢地踱着,不禁看得呆了去,眼睛略有些湿意。
荀真听到孩子那轻轻地打嗝声,这才托着他的头亲昵地一亲,这孩子惟有饿了、尿布湿了等等会哭之外,其余时日都是小嘴咧着,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人见人爱,现在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抢着来侍候他。一回头看到岑乳娘的样子,笑道:“怎么了?”
岑乳娘抹了把泪水,“让荀总管事见笑了,奴婢是在想家中的女儿,现在只怕已经会说话了。”
荀真上前轻拍她的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们母女分离,只要孩子差不多一岁,我即放你家去,一家团圆,如何?”
岑乳娘忙摆手悻然道:“我那不过是随口说说,照顾小殿下比较重要,总管事大人不用内疚,我那男人是巴不得我能入宫当乳娘。”
荀真见她这样说遂也没说什么,看来还是得多招一个乳娘为妥,这样可以轮流休息,让人家也不至于老困在宫中一步也不能离开,不过这些个事还是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看了眼外头已放睛了,遂拿着厚厚的皮毛包住儿子瘦小的身躯,“天气尚好,我们到御书房去吧,寰儿,我们去找你父皇。”
其实不过几步路,但是仍然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在华龙宫里转悠,只是沿着回廊前行,荀真兴致颇高地抱着孩子指着那些个雪景逗孩子玩儿,只见到孩子那一双黑眼睛不停地转啊转,颇为灵动,脸上挂着慈母的笑容。
一踏进御书房,里面的气氛颇紧张,宇文泓坐在御案后朝众朝臣吩咐着,做着一一布署,一看到她抱着孩子过来,即起身相迎,“天冷,抱寰儿出来做甚?”嘴里虽是责道,但脸上却是笑出来。
荀真笑道:“小殿下想念父皇嘛。”然后看到严翰、许冠庭等人都往她这方张望着,不是,正确的是看她怀中抱着的孩子,遂将孩子托高了一些,让他们能轻易看到,“天冷,我命人煮了些暖身的热汤,着人端来让大家暖暖身子。”
许冠庭永远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忙站起来,“这怎么使得?”
“有何使不得?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大家也不用太拘束。”宇文泓笑道,对于她的做法还是赞扬的,虽然这群人都反对她染指后位,但是这样的姿态做出来倒是能搏得众人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荀真将孩子递给孙大通抱着,亲自将宫女倒出来的热汤奉到他们的面前,严翰是太傅,第一个接着,老脸上有些不自在,忙站起来弯了弯腰,“荀总管事有心了。”双手接过,颇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身子顿时一暖。
许冠庭笑着起身接过,“这么个冷天,有碗热汤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接连几个大臣如许冠庭一般说着,最后轮到黄将军,这位黄将军是黄珊之父,与荀真有几着仇口,一看到她,脸上的肌肉不禁抖了抖,“老夫不爱喝热汤,荀总管事不用忙活了。”
“黄将军还在计较我当日之事吗?”荀真道。
“岂敢?”黄将军面冷道。
“我也知道黄将军不喜喝这热汤,倒是喜吃肉汤,遂也让人煮了一锅,阿玉,着人抬上来吧。”荀真道。
黄将军的面皮不由得又抖了抖,荀真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当着御前,他也不好发作拂了她的面子,但女儿之事又不能就此放下,因此老脸一直板着,看到众人抬上来的一小锅肉汤,肉香四溢,闻着就香,这正是他钟爱的味道。
“黄将军,黄小姐之事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荀真自问并非有意针对,若黄将军不计较荀真,那么请接受荀真的心意。”荀真一脸诚恳地道。
黄将军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之事?黄珊的事情仍是他心口的一根刺,但看到状似在逗弄小太子的宇文泓往他这里一看,身为臣子他能如何?遂悻然地拱手道:“多谢荀总管事。”
“黄将军能接受那就好,荀真也不希望因此事让将军心中有刺,荀真亦是将门之后,本应多多亲近,但造化弄人,现在纠过亦不为迟。”荀真道。
黄将军有些愕然,女儿私下里做的一些事情他焉能不知道?为了能在官场上站得稳,他也顾不上其他人的性命,现在荀真亲自示好,他再拿乔就为人所诟病了。遂道:“自是如此。”
在座的多为宇文泓这一朝肱股之臣,看到荀真能如此宽容大度地对待有过节的黄将军,这风范端得好啊,而且看她与皇帝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情景,不是中宫胜似中宫,只怕真正的中宫之主尚做不到她这等程度,只是这宫女身份为阻,可惜了,众人都在心中叹息一句。
宇文泓却是笑看她一旋身转回来,放下逗弄儿子的手,茗了一口热汤,“你坐一会儿,这事也快议完了。”
“我不急,军国大事要紧,我们的小殿下也要学着旁听旁听,向父皇学习学习。”荀真笑道,抱过孙大通手中的孩子往窗前的炕上一坐,那微微含笑逗弄孩子的样子多了几分恬静之美。
事情继续议下去,及到日落西山方才结束,宇文泓道:“大家散去吧,这次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臣等遵命。”众人都执手行礼道,然后鱼贯退了出去。
宇文泓这才往荀真的方向而去,挥手让孙大通领着人下去,上前揽着荀真,“你这招不错嘛,起码大度二字会让人常提及。”
荀真给他整了整衣领,瞥了他一眼,“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那黄将军对我有敌意,况且他与那奸细素日里也走得近,这不得不防。若能让他卸下敌意自是好事,若不能,只怕会出事,而且明日就要处决那奸细,我眼皮子总在跳,应该会出事。”
尤其这段时日严加防备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有,而周思成的大军虽遇上了阻力,但据报柳家却是有一股力量悄然消失,可见是我在明敌在暗。
宇文泓看着儿子笑呵呵的小脸,“别太操心,你看我们的儿子都不担心。”顿了一会儿,“就算他们在暗,我们还可以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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