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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霓怔了一下,看到荀真的面容清冷,咬着唇道:“属下没见着孙公公,皇上与黄小姐幽会,孙公公自然要守在华龙宫以应付总管事大人随时到来,属下若是皇上也不会带着孙公公前去。”顿了一会儿,扬首道:“总管事大人,属下所说的您若是不相信,属下也没法子,既然总管事大人不在意被蒙在鼓子里,那就当属下什么也没说过,就此告辞。”说完,福了福准备转身离去。
荀真冷眼地看着她的绿色身影走近门边,手轻轻地抚着浑圆的肚子,此时孩子在肚子里轻轻一踢,她的手一震,继而松开,眼看绿霓就要推门出去,这才冷道:“回来。”
绿霓闻言,咬着丰厚的下嘴唇回头看着荀真,两手垂着,“总管事大人不是不相信属下说的话吗?”
“我有说不相信吗?”荀真道,继而两眼狠厉道:“你是在什么时候撞见皇上与黄珊苟且的?”
“在总管事有孕八个月时,原本属下是无意撞见的,黄小姐她……她可真无耻,是她衣着暴露地挑逗勾引皇上。属下也不客气地说一句,总管事大人的身子重成这样只怕是伺候不了皇上,一个久旷待纾,一个有意勾引,哪有可能不出事?男人嘴上说的话又岂能是尽信的?”绿霓撇嘴道。
“你倒是清楚得很?”荀真嘲笑一句。在一个多月前宇文泓没有再与她行房,这在宫里不是什么大秘密,都这么大的肚子确实不宜再做那档子事。
绿霓的心头一紧,荀真这话是什么意思?“属下也是听说的,皇上不喜属下,属下能接触到什么男人?不外乎就是那些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总管事大人这话属下听着不是味儿。”
荀真不得不说绿霓这种看似直率的说话方式真的很有说服力,不过她仍是瞪眼道:“我那句话又没说你在宫里偷人,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莫不是心虚?”
绿霓忙跪下自打了一巴掌嘴巴,“总管事大人,属下口无遮拦,还请总管事大人见谅。皇上与黄小姐之事真的不是属下瞎编的,总管事大人亲自去瞧瞧就知道真伪了。”
荀真的身子笨重地移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很严峻,手看似有些颤抖地撑住扶手,绿霓忙爬起来搀扶她,心焦地道:“总管事大人,您都快要生了,都是属下不好,不应该来说这些扰乱总管事大人的心志,若有个万一,属下罪该万死……”
“你放心,若有个什么,我自会保你,男人偷腥,我也不希望成为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绿霓,大家同为女人,我也知道你不会害我的,对吧?要不然也不会来此告诉我皇上背着我干的好事?”荀真突然握住绿霓的手道。
绿霓的心头一震,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里有着让人解读不出的光芒,最后又化为一片黑暗,“属下也看不惯皇上的行为,看似情深一片,实则却是左右逢源。”
荀真一听她这话,脸上的表情突然似燃起了燎原大火,厉声道:“他们此时真的在庆华宫里?”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绿霓忙保证道,“总管事大人可以亲自去捉奸,就会知道属下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荀真定定地看着绿霓那张颇为艳丽的脸庞,“好,我就亲自去看看。”她的手指甲陷入绿霓的手腕上的肉里,看得出来内心的纠结。
“只是总管事大人,我们是去捉奸的,如果大张旗鼓,那么惊动了皇上,只怕总管事大人什么也看不到,不若就由属下伺候总管事大人前去,如何?”绿霓建议道。
荀真定定地看着绿霓的脸,“你说得也没错,人多确实会惊动皇上,我自也晓得,你只管带路即可。”
等在外面的蒋星婕与燕玉二人一看到荀真出来,即迎上来,荀真的肚子已经大成这样,她们是一刻也不敢怠慢,现在荀真人在哪儿就连稳婆都要跟着,以备不时之需。“总管事大人,您要去哪儿?”
荀真由绿霓搀扶着,伸手握住燕玉的手,“外面的天气尚好,秋高气爽的,出去走动走动,这样会好生些。”看到蒋星婕准备去吩咐宫女太监稳婆等人跟着,忙道,“不用大张旗鼓,只是走动走动而已,有绿霓陪着即可,你们都不用跟上来,我想要安静一些。”手却是不动声色地在燕玉的手中一掐。
不要人跟?
蒋星婕忙道:“总管事大人,这样怎么行?魏夫人正亲自去给您端补品过来,待会儿就会回到,万一您在外面出事怎么办……”
皇上还特许荀真的姑姑荀兰进宫陪伴,就是让她在即将生产时能够心安,而且将荀兰安排住在青鸾宫,现在荀真的饮食都是由她一手包办。
燕玉原本也想阻止,但荀真掐她那一记让她猛然抬头看着荀真,只看到她的脸色一如平常,但是眼睫毛扇了扇,迅速再看了眼长相艳丽的绿霓,心思缜密的她立时打断蒋星婕的话,“是,属下谨遵总管事大人的吩咐。”另一只手却在背后朝蒋星婕打着手势。
蒋星婕一愣,随即不言语,但脸上有不满,总管事就要生了,燕玉还听从这样的吩咐,万一有个闪失她们俩都要首当其冲。
绿霓笑道:“两位尽管可以放心,我会照顾好总管事大人的。”扶着荀真笨重的身子往殿外而去。
此时已是秋末季节了,满地都是金色的落叶,人走在上面都会发出“沙沙”地响声,荀真一手撑着腰,看了看就快到的庆华宫,这座宫殿平日里没人居住,据说有一位妃子在这儿上吊后,夜里闹鬼,所以没有一个妃嫔愿意住到庆华宫里,即使这座宫殿够大,堪比贵绮宫。
绿霓低声道:“总管事大人,往这边走,这儿有点窄,您要当心,皇上倒是花心思选了这么个地方,素日里没人愿意靠近庆华宫,这样就能瞒得过总管事大人。”
荀真没有吭声,看了眼外头正在走动的绿衣阉人,心里在暗暗地衡量着,身子微微一矮,随绿霓从那不起眼地角落里穿过去,因为这儿没人住,所以有一些隐秘的地方可以不动声色地进到宫里。
里面不同于外面的落魄,台阶上连台癣也没有,而且墙体似新修过那般红亮,看来是是重修过,但她却是不知这里何时翻新了?眼睛不禁微微一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绿霓一如平常的面容。
绿霓这回用耳语道:“总管事大人发现不妥处了吧?皇上若没有宠幸黄小姐,又怎会花心思偷偷将庆华宫翻新了呢?我上回偷听到皇上对黄小姐说,准备要册封她为一品庆妃呢。”那声音里有着妒意,“属下也替总管事大人不值,女人怀孩子时最辛苦,男人偏还要在这个时候偷腥。”
荀真的面容微微有些怒意,但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脚下轻点,避开那些个绿衣阉人,凑到一扇半开的窗户前。
绿霓停下脚步,小声道:“到了,他们都是在这间屋子里幽会的。”
荀真学绿霓一样将身子藏在那仍是一片绿意的铁树后,目光往那扇半开的窗户看去,这种建筑格局,她一看就知道那扇窗户里面的正下面是炕床,站定之后,听到里面隐隐有男女欢爱的吟哦声传出。
然后看到黄珊头发凌乱的头左右摇摆哼叫着,看来正像在做那一档子事似的,嘴里媚叫着,“皇上,好舒服……啊……”
接着是男人的粗喘声,荀真的面容一沉,眼角瞄了瞄绿霓,绿霓却是不动声色,一副耐性十足的样子。
吟哦声渐歇,看来是云收雨散了,黄珊伏在一个只露出健壮背部在窗前的男子怀里,“皇上,臣女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总管事大人醋劲大,现在她要生了您不好跟她说,万一……臣女也怀上龙种呢?皇上……”
“都跟你说现在她正要生,那可是朕的第一皇子,不能有闪失,哼,朕说过不会亏待你的就不会亏待你,你不过是在这段时日里她的替代品而已,朕高兴就上你,不高兴你又能奈何?”
原本不甚在意的荀真的身子却是一僵,这声音?怎么与宇文泓那么像,简直如出一辙,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半开的窗内,男子掐住黄珊的下巴,缓缓地现出半个侧脸,乍一看过去俨然是宇文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果然背着她与黄珊暗通款曲?
荀真的手紧紧地掐住绿霓的手,面容渐渐苍白起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情愿眼睛瞎了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总管事大人,属下没有说谎吧?”绿霓凑近她耳边道。
她没做声,只是看着黄珊又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一脸恐慌地道:“皇上,臣女可以等的,您千万不能不要臣女,不然臣女一定会心伤而死的,皇上,您可还记得当日臣女为了皇上可以连命都不要……”
“别老提着当年你对朕有恩之事,朕最不喜被人要胁,自会还你的恩情,等她顺利生下皇子,朕就会给你抬妃,她始终是宫女,这皇子朕打算养在你膝下……”
“真的?皇上,臣女太高兴了。”黄珊惊喜地道。
“朕又岂会骗你?你将是一品妃她不过是宫女,朕那会儿只是图新鲜而已,不过她的身子比你的娇媚……”
“讨厌了,皇上……”黄珊娇嗔道。
荀真的脸色发白,另一只手下意识地轻抚圆滚滚的肚子,这孩子交给黄珊来抚养?真的是异想天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里面两人相拥的画面,嘴角抿得死紧。
绿霓紧紧地盯着荀真的面容看,看来已经是出离愤怒了,遂抬头朝窗户内的黄珊看了一眼,看到黄珊朝她暗中点点头,看到这姓黄的女人眼里杀光一片,心里天人交战,但这已不容她再犹豫,趁荀真出神怔愣之际,悄然收回手,脚步轻移,无声无息地站在荀真的身后,突然小脸发狠,双手往荀真的腰际而去,做出推倒状。
那扇半开的窗户却是突然紧闭,似乎要隔绝外面的视线一般,荀真的嘴角一勾,似有所察觉一般突然回头,绿霓要推她的手来不及收回,一接触到她那了然明悟的目光,脸上突然一骇,这个计划莫非已经被她识穿?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她咬牙猛力要推荀真。
荀真却是反应极快地做了个手势,然后身子一侧,双手抵住绿霓伸出来的魔掌,现在的她不可能经得起一摔,如果这样的话,这次生产她将会凶多吉少,因此动作一气呵成。
绿霓一推不成,一只手反被荀真抓住,瞬间眼神发狠,伸脚欲去踹荀真,誓要将她摔倒在地,突然,她的身子被人从后制住,惊恐地回头张望,只看到面无表情的暗卫几下功夫就点了她的穴道。
“总管事大人,您没事吧?”燕玉心急如焚地冲过来扶住荀真。
荀真摇了摇头,这时候才敢松一口气,身子有几分虚弱,手紧紧地攥住燕玉的手,看向带着人过来的蒋星婕,眼睛朝庆华宫一瞄,“去,赶紧带人进去将里面的人给我抓起来,敢冒充皇上,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不要让他们逃了。”
绿霓看到庆华宫里突然涌入的大批侍卫,难以置信地看向荀真,“您……由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怎么可能……”
这个计划虽不是她制定的,但当时她听说时也是频频点头的,毕竟这完全是算计了荀真的心理,就连那些个对话也是精心安排的,应该没有破绽才对,她是如何知道的?
荀真转头冷睇她一眼,“我曾给过你机会,若你够聪明即知道我的意图,可你还是一意孤行了。”在出发来这庆华宫之时,她最后还问过绿霓,可惜她却仍是没有选择与她坦白。
绿霓的脸色这回是惨白起来,“你不怕里头的真的是皇上?”
荀真叹息一声,“绿霓,是你了解皇上还是我比较了解皇上?”
慈宁宫里,柳太后在宫里来回地踱着步,今儿个父亲柳晋安进宫看望她,父女俩都静静地等候着,安幸公主端着茶碗奉到母亲的面前,“母后,您别急,一定会有好结果的,荀真与皇帝一个也逃不掉。”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柳晋安仍然老神在在地坐着,“安幸说得在理,这个计划奏效的可能性很大,只要皇帝在宫里被刺身亡,荀真又难产而死,那我们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个计划只要实现,他就能一举吞并华国,以宰相之尊,当朝太后之父,要掌控华国实非难事。
柳太后这才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那两个人不是这么好对付的,爹,那个三皇子是不是也像这小子一样难对付?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也将他弄死,扶心眉为后,再弄个孩子过继到她膝下继承皇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放心,他没有宇文泓那么多心眼,可以说好控制得很,当年是爹选错了,没有深思熟虑,不过就当时的情形而言,宇文泓的优势无人可及。”柳晋安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此时的宇文泓因为接到荀真突然在宫内某处生产的信息,急忙赶过去,哪知越走越偏,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前面领路的太监,与孙大通对视一眼,后者也是心疑起来,暗中退开去暗做准备。
“荀总管事让你来通知朕她在这个地方?”宇文泓问道。
那个在前引路的小太监却是恭敬地道:“皇上,没错,总管事大人因为出来散步,哪里知道突然羊水就破了,情况危急得很,所以才让奴才赶紧请皇上过来,就在这边,皇上。”
宇文泓看到周围颇有几分荒凉,荀真会在这儿?可能性极小,看来是有人在使计,突然停了下来冷睇着那小太监,“你是在谎骗朕。”只怪他一听到荀真要生了,顿时顾不上细思,急忙就跟过来,毕竟真儿一直有散步的习惯,所以这谎言才会听来似真非假。
“皇上如何这样说?总管事大人真的快生了,您听,有声音?”小太监突然道。
宇文泓侧耳听去,果然是女人的尖叫声,真儿?莫非真的是在前面?那群宫人呢?不是着他们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吗?该死的,居然还让她往这偏僻的地方散步,顾不上与领路的小太监说话,运功脚步一点往尖叫声传出的地方而去。
掠过一处弯道,在树下某个枯黄的草地上,有几个女子衣着的人围着一个肚子圆滚滚的女人,而那女人却是“啊,啊……”地尖叫,隐隐听到有“总管事大人,用力……”的声音。
宇文泓的心头一抽紧,“真儿?”表情紧张地赶紧奔近。
靠得越近,那气氛似乎越紧张,他渐渐觉得不对劲,看了一眼那几个低头似让开的女子衣着的人的手往腰间而去,有诈,这二字在脑海里一浮现,他即将手按住那长年不离身的腰间软剑。
果然,他的警觉性没有降低,这就是一个引他进来的局,就在他要查看一下地上的女子是不是荀真的时候,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却是将手中的短剑迅速地向他刺过来,直取咽喉。
他冷冷一笑,好在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仰,抽出腰间的软剑架住后头那几个穿着女人衣物的男人攻过来的剑,“凭你们这种功夫也能杀得了朕?”
“受死吧。”那个扮大肚的男子一把甩开腹间的簸箕,大喝一声两手持短剑再度攻向宇文泓,居然没有一击击中,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皇帝的警觉性太大了。
接着那几个男子也配合地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孙大通急忙带人过来的时候却是看到宇文泓被几人夹攻,而后头跟着的小太监们都不约而同地被人放倒在地,黑衣隐卫也全部出动与突然杀出来的刺客缠斗起来,总的来说一直处在下风。
一看到远处有着亮光正在对准宇文泓,孙大通的心头就紧抽,赶紧提醒道:“皇上,小心,有暗箭,快,上前救驾。”
宇文泓的剑光上早已反射出不远处的那一个寒光,不用孙大通提醒即知有人准备放冷箭,此时哪敢松懈?提高警觉下手越发地狠,这次的刺杀事件安排得颇为周密,若不是他们选的地点过于偏僻,他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发现。
“咻”地一声,好几支冷箭朝宇文泓飞去。
宇文泓眼角一瞄,手中的软箭往心口处一挡,“叮”地一声,一支冷箭掉到地上,接而身体往地上一滚,趁那几名围攻他的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是圈住其中一名的脖子将他的身体一抬挡在身前,将剩余的冷箭都挡住,避开了这一轮暗箭的攻击,遂将那尸体扔掉,抓住那名刺客掉下的剑,冷笑地看着躲在暗处放冷箭的人,运功将手中的长剑往那暗处掷去,果然听到“啊”的一声,“孙大通,将他们全部给朕拿下,尽量抓活口。”
就在这个当口,孙大通带着的大批禁卫军杀了进来,让那十几名刺客都失去了先机,惟有边战边退。
冷箭仍然接二连三地攻来,助那些人脱困,双方的激战不休。
宇文泓已是将染血的剑甩给孙大通,“赶紧去弄明白真儿的所在地,朕立刻就要见到她。”他都被有心人找到机会暗中袭杀,真儿正怀着他的孩子又怎能幸免?肯定会有人设计她,最好是让她难产一尸两命,他若遇害,皇位将没有正统的继承人,这条计策倒是毒辣得很。
孙大通跟在宇文泓身边这么久岂能不知道这连琐反应?于是道:“皇上,已经派人去找了,不在青鸾宫那儿,看来也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荀总管事的身上。”
宇文泓思及此,不由得心焦起来,不知真儿那儿是不是一切顺遂?
庆华宫。
荀真由燕玉扶着挺着大肚子就要踏进去,突然被赶来的荀兰一拦,“真儿,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得姑姑连心脏都要跳出来?这里危险,我们赶紧回去,不要进去,你现在的身子不比往日。”
荀真看到姑姑一脸的不赞成,遂伸手握住她的手,“姑姑,别担心,我已经命人先行进去了,这会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抓到那两只老鼠?”
荀兰看劝她不过,不由没好气地道:“我说不过你,明知危险还要以身涉险,你就不怕有个闪失伤了皇嗣?”
荀真笑着拉着她的手往庆华宫而去,“我在来时都做好了安排,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若不是这样,只怕难以抓到黄珊的错处,由得她整日在宫中蹦哒,始终不太妥。”
荀兰转而扶住她的手,侄女这么粗重的身体,怎能放心?“这个女子好不知羞,都到了适婚年龄,还偏要留在宫里争这个皇妃之位。”
荀真听着姑姑的嘀咕,没再吭声,这黄珊本就存了要进宫的心思,又怎么会轻易出宫家去?一踏进这庆华宫,倒是没有外观那般光鲜亮丽,看来他们布局时只考虑到外表,不会想到她会进来“捉奸”,所以内部仅仅是随意打扫了一通。
“总管事大人,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有人禀道。
荀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忙道:“那在外头包围的人呢?可有看到他们逃走?”
“回总管事大人话,没看到有人从正门或侧门、偏门离去,看来他们应该是从密道离去了。”
荀真看了眼那侍卫,心念电转,怪不得庆华宫有如此大的变动她却没有接到消息,原来有密道直通这里,“找,把密道找出来,发散一部分人手到庆华宫周围的宫殿里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是。”众人应声,然后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
荀真却是在屋子里查看起来,他们会从哪里离去?
刚刚是在那半开的窗户上看到他们的,窗户一关,她就派人进来搜寻,却是一无所获,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要逃,只能通过这间房里的密道才能实现,黄珊是一定要回慈宁宫的,惟有借着柳太后的庇护,她才可以脱身,朝燕玉吩咐道:“去,派人秘密守住慈宁宫的出入口,如果发现黄珊的身影就立刻给我抓住。”
燕玉点点头,领人出去执行命令。
荀兰左敲敲,西摸摸,心里也是气愤不已,侄女怀个胎容易吗?好不容易熬到即将生产了,还有人这么不遗余力地给她使绊子,实在可恶至极,等敲到那炕上时,突然听到这声音似乎不同,似乎有些空洞般。“真儿?”忙唤了一声,然后迅速地将炕上的物品都甩到地上去。
荀真立即回头看向这炕床,可是入目的却是砌得极完整的土坯,没有丝毫的破绽,看到姑姑的手在那儿轻敲着,某一处“咚咚”的声音与其他几处不同,这证明下面应该是中空的,可是开口的机关却是寻不到。
荀真摸了摸,立刻下决定,“来人,将这炕床砸了。”既然寻不到机关,那就采取粗鲁的方式来解决。
砸炕床的声音极响,在密道里逃窜的黄珊却是心头一紧,一给绿霓传令,她即转身离去,没有看那结果,就是为了要在事后撇清关系,可现在身后传来的声响却让她害怕,莫非这计划又如上一回掺了藏红花的香辣豆腐脑儿一般流产了?
那个跟在她身边假扮宇文泓的男人已是吓得额头出汗,“黄小姐,这回怎么办?如被人抓着我假扮皇上,那是要砍头的。”
“快走,真没出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只要出了地道,顺利回到慈宁宫,她就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我矢口否认,她还能怎的?捉奸要在床,哼。”黄珊怒道,这个男人长得很像宇文泓,初见时她的心头还直跳,没想到柳太后会找到如此像皇帝的人来假扮他骗荀真,只要荀真当时相信了,气怒攻心,这样生产肯定不顺。
可现在一看到他临危如此惧怕,一与当日在军中对敌时皇帝的英姿,高下立见,果然没人能及得皇帝的风采,西贝货始终是西贝货,不屑再看一眼,还是逃命要紧。
黄珊是女子,她的脚程慢慢落后于那个没出息的男人,遂怒骂道:“还不赶紧蹲下来背我,如果我出事了,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那个男人身子颤了颤,这里是皇宫,黄珊总会比他占优势,出于保命的想法,赶紧蹲下来背起黄珊逃命,后头的追击声令他的心跳得异常地快。
黄珊在他的背上一个劲打他,“快啊,你这个笨蛋,他们就要追上来了,难道你想没命……”
那个男人哪敢不听黄珊的吩咐?脚下加快了速度,身上不禁开始冒冷汗,背上被黄珊一拳接一拳的打击,不禁生疼,回头恶狠狠地道:“你再打,我就扔下你独自一人逃命……”
“你……”黄珊瞪眼道,看到他阴沉的脸色,看来不是开玩笑的,那就要狠命捶下去的手尴尬发收回,“好了,快走,难道你想要一锅熟?”
就在他们接近那出道口,后头的侍卫已是脚点地面运功追来,速度比他们要快得多,在黄珊一脚踹开那背着她的男子,两手迅速地打开地道的门想要冲上去,只要回到地面,看荀真如何奈何得了她?
两手已出了去,两脚却是被那个男子攥紧,“你居然想扔下我逃命?贱人,我偏不会如你的愿,要死大家一起死。”
黄珊的双脚一踢,想要踢开他,赶紧逃命,“聪明的就放手,这样大家才能有机会逃走……”一脚踹开阻挡物,她的双脚一缩,准备得以回到地面。
谁知双脚却突然被人抓住,使命往地下拖,她出去了的半个身子又猛然跌回地道里,想要挣扎,却有数把剑抵着她的喉咙,瞬间石化般说不出话来,连挣扎也没有,耳里回想的却是那个没出息的男人的求饶声,“别杀我,我都是按他们说的去办……”
在屋子里等候的荀真感觉到腹中渐渐有阵痛传来,这些天都隐隐有这症状,一会儿又过去了,稳婆说这种情形是产前的状态之一,不过还没到生产的时机,只要几次深呼吸就会过去了。
因此她也没太在意,慢慢将那阵痛压下去,不知抓到黄珊没有?这个女人的阴狠劲儿比起柳心眉也毫不逊色,当日竟是看走眼了。
没过多时,看到侍卫们将黄珊与假扮宇文泓的男子从地道里钻了出来,因为逃命的关系,他们都有几分狼狈不堪,黄珊的发髻都歪到一边,头上的饰物掉了不少,只有一只镶有十二种宝石的凤尾簪子在苦苦地支撑着。
而那个假扮宇文泓的男子却是畏缩地头点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招,是她指使我的……”他的手指向黄珊。
黄珊暗骂一声这没出息的东西,抬头看到坐在干净圆椅内的荀真,刻意瞄了几眼她的大肚子,眼里有着嫉妒闪过,她实在不明白这计划到底有何破绽被她识破?那个扮宇文泓的男子不但身似皇帝,声音更是像得十足,当初她还阴暗地想着这会不会是柳家弄来想谋朝篡位的替身?
“你不甘是吗?”荀真慢慢地起身走向被缚住的黄珊,看到她因她的话而瞪大的眼睛。
“没错,我自问没有什么破绽能让你识破?而且他也说了一番似是皇上会说的话,荀真,我确实不服,论家世认相貌,我自认不比你差,不对,我要比你长得好看得多。”
荀真没有因为她那挑衅的话而动怒,而是微笑指了指同样被缚的绿霓,“从她来跟我说你与皇上在此幽会开始,我就怀疑了,黄珊,你知道你从何时开始露出马脚的吗?”
黄珊的心头一跳,她自认一直都藏得好好的,素日里去与她打交道也没有说错一句话,自认没有什么马脚露出被她抓到,遂冷哼道:“你不要故意打击我……”
“宫里死在湖里的那个宫女是你动的手脚吧?”荀真淡道。
“你……”怎么知道?黄珊急忙煞住自己要承认的话,愕然地看着她,每次与那宫女接触她都极小心,怎么可能会在这件事上被她知晓?
她的表情落入荀真的眼里,顿时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也许你自问周详,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名宫女在死前曾在其好友的面前炫耀即将会有一笔不扉的收入,在其他人的追问下曾说漏了嘴提及到你,但随后她又否认,这只是一个小细节,可能当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但是她一死,只要查到她死前有异状,顺滕摸瓜焉能扯不出你?”
肚子又微微阵痛,她的的轻轻地抚了抚,安抚着腹中的胎儿,“绿霓又自作聪明的来跟我说你与皇上在此幽会,又牵扯到你,我焉能不多留几个心眼?你想害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其实给你制定这个计划的人用谁都好过用你,一听到是你的名讳,我即知道其中定有诈,再一看到你与这个男子时,初时因为声音的关系我也一度怀疑真的是皇上在此,心神略有所动摇,但是随后你们的戏做得过了,我自然就能分辩得出孰为真孰为假?”
“不可能,皇上的腹部有伤痕,昔日我照顾皇上时就已发现,所以在他的身上也弄了这么一个痕迹,怎么可能会被你发现破绽?”黄珊至此仍不肯认输。
“孩子,皇上答应过我,不会将我的孩子交给别的女人抚养,你们编的台词确实不错,只是这一点出了差错,再说我与皇上多年的感情与同床共枕,又岂会不知道他完事后的一些习惯,黄珊,你没想到会是这些细节出卖了你吧?”再说,黄珊是处子,再怎么演也演不出做那档子事到兴奋处的声音与表情来。
黄珊突然跌坐在地,原来自己当了一回跳梁小丑,以为只要她过不了生产关,趁皇帝悲痛乘机介入,兴许有一线机会能得到那器宇轩昂又尊贵无比的男人。
绿霓也惨白着一张脸坐在那儿,看着荀真道:“总管事大人,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您的,我……我也是被逼的……”至于这个人是谁,她也不敢随意说出来。
荀真由燕玉扶着坐回圆椅内,目光浏览过这三人的面孔,肚子的阵痛渐渐有加剧的样子,眉尖皱了皱,“我知道你们的背后还有人,要想活命就从实招来,兴许这样我还可以为你们在皇上面前求情。”
“你做梦……”黄珊怒骂道。
“招,我什么也招……”那个假扮宇文泓的男子忙道:“我只是走南闯北的一个戏班子的戏子,某日,有人买了我去,给我吃给我住,蒙着我的眼睛带我去听一个男子的声音,要我学他说话的声音……”
“那你可知道买你的是哪户人家?可是京里的柳氏?”荀兰急忙问道。
那男子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住了有好些日子,他们又带我到宫里……接着见到就是她……”指了指黄珊。
荀真想要开口相询,肚子的疼痛越来越压不下去,而且这回感觉到腿间湿湿的,一股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渐渐地滴到地上,“唔……”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声音惊回了众人的视线,原本大家都在留意听这男子的招供。
荀兰蹲下来微掀起荀真的裙子,看到湿湿的亵裤,地下还有一摊水,顿时惊道:“不好,羊水破了,真儿要生了……”
“什么?”众人都惊讶起来,要在这儿生吗?现在回青鸾宫已是来不及了,而且重要的是稳婆没带过来,以为还有几日才会生的。
荀真看着众人乱成一团没有了主意,一把抓住姑姑的手,“姑姑,别急,镇定些,”转头看向燕玉,“赶紧将稳婆找来为我接生,不用挪到青鸾宫了……来不及了……”这回的疼痛不同于刚才,让她不由得咬紧牙关承受,目光看向那几人,尤其是黄珊正一脸恶毒地笑着,冷哼一声,“将他们……唔……”
“真儿……”宇文泓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殿里,接着明黄的身影极快地朝她而去。
荀真原本的镇定坚强在转头看到他时,瞬间软弱了起来,松开姑姑的手,伸向宇文泓,“泓哥哥,你来了……啊……”忍不住叫了一声。
宇文泓忙伸手接住她的手,从腋下抱着她在怀里,手往她的裙下一摸,湿湿的,皱眉惊道:“你要生了?”没想到一得到她在庆华宫的消息,他就急速奔来,可见仍是有人在她的头上动脑筋了。
“皇上,都怪我们没有将稳婆带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荀兰有点六神无主,虽然她生过孩子,但是为人接生那是从来没试过的。
而其他的宫女太监都只能干瞪眼,他们也不懂如何接生?
宇文泓看了一眼此时竟无人可用,该死的,目光立刻锁定荀兰,“你别着急,镇定一些,姑姑是生过孩子的人,应该比她们知道得多。”再看了看那一地的狼籍,这里的环境不好,但也挑剔不了太多了,好在还有一些帐幔可用,“孙大通,将那些帐幔都扯下来铺到地上,快……”
荀兰这回也努力地回想当日自己生产时的情景,“对,烧热水……星婕,这儿有没有小厨房?”
“有的,庆华宫是一品妃的住处,配有小厨房的……”蒋星婕忙道,领着荀兰立刻就往小厨房而去。
荀真的神志还清醒,他身上的气息让她的心渐渐安宁下来,听到他吩咐侍卫立刻出去将庆华宫中树干上的枯枝砍下来送到小厨房去,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先……别急,他们还……没有处理……”她的手指了指黄珊等人。
宇文泓看了眼这几人,尤其是那个与他有几分形似的男子,已然是猜到他们演的戏码,眼里森寒一片,他与真儿之间又岂是这种下三滥的戏码就可以破坏的?握住荀真的手,看向她时眼里温和而深情,“不用管他们,着人拉他们下去严加审问,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生孩子。”
荀真的头靠向他的胸膛,喘着粗气,“好,都听你的……”
突然,有侍卫进来禀报,一脸急相,“皇上,庆华宫里的几棵大树是太祖高皇帝亲手所种……”
宇文泓这才记起庆华宫虽荒废了,但是这里曾有几棵太祖高皇帝种下的树木,早已明令是不能随意砍伐,所以没人敢破坏,只是现在情非得已,遂吼道:“砍,朕命你们去砍,尽快将柴火送到小厨房去。”看到侍卫犹豫了一会儿后即领命离去,这才朝孙大通吩咐道:“将他们三人都拖下去,孙大通,你去审问,誓要他们将一切都吐出来,听到没有?”
孙大通忙完铺地的工作后赶紧应声,领着侍卫将这三人都拖到偏殿去。
黄珊哭道:“皇上,皇上,臣女曾经救过皇上的……”
宇文泓闻言回头冷冷地看着黄珊,“黄珊,你也是将门之女,官家之后,朕昔日念在你父靖难有功,所以不想让你的面子难堪,一直由得你到处宣扬你是朕的救命恩人。那天的事情,你清楚朕也清楚,若不是你突然闯出来,朕又岂会受伤?你算朕哪门子的救命恩人?嚎了几嗓子把人唤来就是救了朕?黄珊,不要让朕太过于看不起你,乖乖地将你与太后的密谋说出来,朕兴许还会从轻发落。”
黄珊的脸上顿时如火烧,他知道,当日确实是因她添乱才会导致他受伤,“那您为何在去年这时候对我那么好?明明就是看不起我,您……您还要让我有希望……”
宇文泓却是绽开一抹笑容,“你不是渴望进宫吗?那朕就成全你,况且当时朕需要你们为真儿打掩护,这样舆论才不会盯住她,黄珊,朕曾让你出宫家去,是你一直赖在宫中不走,你也不想想,朕若是对你有情,又岂会让你家去?”
黄珊这回脸色又惨白起来,原来她一直在做白日梦,以为他那时是真心的,也以为他会念她“救”他的恩情,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茫然地被侍卫拖了下去。
荀真被阵痛折磨着,微微睁眼只看到黄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两手紧紧地抓着宇文泓的衣物,“唔……泓哥哥……我感觉好像……要生了……”
“真儿?”宇文泓的全副注意力都被她夺了去,抱起她走到孙大通铺好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上去,挥退那些个太监,只留宫女在一旁侍候,掀开她的裙摆,一把脱去她已湿透的亵裤……
荀兰听到荀真的尖叫声,心头紧了又紧,将那些帐幔都剪成条撕下来在热水、中煮着,然后快速地指挥燕玉将热水盛到铜盆里,端进殿里去。
“啊……”荀真尖叫了起来,随即又咬牙承受那痛楚。
荀兰跨进殿里,惊讶地看到宇文泓居然在那儿接生,一手按住荀真的腹部轻轻地按摩着,“真儿,吸气,不要怕,我在这儿,待会儿努力将孩子推出来……”
而侄女却是听话地吸气,呼气,汗湿的秀发贴在鬓边,突然那抓着帐幔的手抬起来轻抚着宇文泓的脸,深情凝视,勉强笑道:“有你在,我不怕……啊……”
宇文泓却是握着她抚他脸的手轻轻地一吻,“真儿,为了我和孩子,一定要撑过去。”
这一幕让她震憾不已,加之看到宇文泓的额头已经有细汗冒出,男人不是在女人生孩子时离得远远的吗?眼前这个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赶紧上前将热水放下,“皇上,您到底行不行?现在稳婆没来,还是让民妇来吧……”她好歹生过孩子,镇定些应该会没问题。
宇文泓却是连眼角也没有看向她,“朕以前为母马接生过,应该有点经验,你去将她额上的汗水抹去。”
这话让在场的人听得都不禁嘴角抽了抽,母马怎能等同于人?更何况这人还是荀真。
荀真也听到了这句话,瞪他一眼,想要出声抗议,有人这样说的吗?但是阵痛传来,只能尖叫,“啊……”
“真儿,用力……”宇文泓立刻喊道。
庆华宫里忙成一团,烧水的烧水,端水的端水,而荀兰的脸色苍白一片,看着这帝王能不能靠谱地接生,接连抬头看着外面,这稳婆怎么还没来。
宇文泓的额头也在不停地滴汗,荀真每一声尖叫,都让他的心房震上一震,只能催促她用力,好在孩子没有过多的折腾她,慢慢地头就出来了,遂脸上一喜,“真儿,我们的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荀真闻言,配合地使力,“啊……”
接着,一个全身泛着粉红色泽的小小婴儿就落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的双手中,继而,响亮的哭声响彻在这空旷的庆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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