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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名字,吕雅非猛然抬头,眼神里不止有惊惶了,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没来得及再多说,郑伟琛回来了,简葇不再说话,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如果在这之前,她还抱着幻想以为她的家破人亡与吕雅非没有任何关系,那么当她在吕雅非的眼中看到惊惶骇然之时,她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不论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是不是这个女人,她一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自从简葇提起了她的父亲和林近,吕雅非的脸上便再也没有了温和的笑容,尽管她极力掩饰住了自己的心神不宁,但她却再没直视过简葇的眼睛。
她的失态也没有逃过郑伟琛敏锐的观察力,“妈,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嗯,是……”她说,“可能刚才吹了风,有点疼,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一顿饭,虽然郑伟琛在极力缓和气氛,可是吕雅非始终心不在焉,而简葇的嘴角也始终噙着冷意。
吃过了一顿典型的鸿门宴,吕雅非突然拉住郑伟琛的手,“你好久没回家了,今晚回家吃饭吧。”
“我晚上……”
见郑伟琛想要拒绝,她又说:“你爸爸连着叨念你几天了,说你回了B市都不回家一趟,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管怎么样,你也该回家看看他。”
郑伟琛想了想,点点头,“嗯,好!那我回家吃晚饭。”
雨夜里,时钟已经安静地转过了几圈,指向了十点的位置。
简葇站在阳台,望着外面的疾风骤雨出神。她以为郑伟琛一定会被吕雅非留在家里,没想到,大雨里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郑伟琛从车上走下。
她立刻冲出房间,冲到走廊的电梯前,刚巧电梯门打开,她看见了郑伟琛,也看见他右脸上鲜明的红肿。
“等我呢?”他笑着问。
“嗯。”她盯着他的右脸,“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我答应过回来陪你的。”
是啊!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
窗明几净的家里,她轻柔地帮他擦着药膏。他问:“中午吃饭时,我去打电话,你跟我妈妈说了什么?”
她如实回答:“她问我为什么一个人生活,我跟她说了我的家庭情况。怎么了?”
他摇头,“没什么。”
“是不是你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
郑伟琛没有回答。
“你爸爸都动手了,你还想瞒着我?”
知道瞒不过简葇玲珑剔透的心思,他深深叹气,“我真的不明白,见你之前,她明明说过会尊重我的选择,为什么见了你以后,她会这么激烈地反对我和你在一起,甚至不让我再和你见面。”
简葇冷淡地笑笑,“可能我太不讨人喜欢吧。”
他深深看她一眼。如果妈妈的突然反对让他惊讶,那么简葇这种冷淡的态度,便是让他心慌了。
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安,他需要真切的感觉来消除他的不安。
他轻轻搂住她的腰,唇落在她的后颈,“没关系,我喜欢就够了。”
可她满脑子都是爸爸坠楼的场景,实在无心亲热,更何况是和仇人的儿子。本能的抗拒让她用力推开他绕到她的衣襟前的手。
“对不起,我今晚有点累了……”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害怕看见他的脸又会忍不住想起吕雅非惊惶的表情。
他的手在她胸前僵了一会,缓缓收回,“嗯,那你睡吧。我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他洗漱完毕,换了睡衣回到卧室时,她毫无睡意,但她却侧着身紧紧闭着眼睛,假装睡得很沉。
郑伟琛无声地上床,从背后抱紧她,滚烫的手坚定地锁着她的腰身。她感觉到他身体异样的热度,却没有感受到他更多的索求。
许久之后,她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均匀、沉重,知道他已经睡沉了。
她悄无声息起身下床,走到阳台。
外面的雨小了许多,淅淅沥沥落在黑夜里,像是无数道银丝从天际撒下。
卧室的床上,郑伟琛睁开眼,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枕头。
他不知道几天前的雨夜发生了什么,但他确信,一定发生了某件事,否则简葇轻锁的细眉中不会凝聚着那么清冷的寒意,即使笑着,她的眼神里也是冰冷。
如果他没猜错,这件事应该和岳启飞有关吧。
……
外面的雨小了许多,淅淅沥沥落在黑夜里,像是无数道银丝从天际撒下。
简葇打开窗,伸手想要抓住虚无缥缈的雨丝,冰凉的雨珠滚过她的手心,她抓到的只有冷意,就像她努力想要抓牢不该属于她的爱情,而爱情注定了只会滚过她的掌心,只留下冰冷的疼痛……
郑伟琛说他不明白一向尊重他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她明白。吕雅非是在害怕,怕她接近郑伟琛另有目的,怕她用伤害郑伟琛的方式报复,这也正恰恰证明了吕雅非的心虚,如果她没做过对不起简家的事,她又何必害怕。
面对家破人亡的仇恨,他父母的反对,他们能坚守住这份爱情吗?就算可以,将来有一天,她的妈妈和妹妹知道郑伟琛的身份呢?她们又能接受她与仇人的儿子结合吗?
一定不能!
那么,现在她到底该不该继续?继续瞒着郑伟琛,装作若无其事跟他纠缠下去,看着他在温柔的陷阱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甚至为她不惜和家人决裂吗?还是告诉他真相,让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出最后的抉择?如果让她在亲情和爱情中做个抉择,她就算选择一生痛苦,也没办法抛下悲苦的妈妈和残疾的妹妹。
所以,她即使再不舍得放弃这段爱情,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段爱情注定了无疾而终的命运。只为了自己的不舍,就要让他陪着她一起承受煎熬……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件柔软的针织披肩搭在她肩上,然后,一只手关上了她开启的窗,将凄风冷雨全部关在了窗外。
她受惊地一颤,猛然回头,看见郑伟琛温柔的笑脸。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她咬咬唇,试探着说,“既然你的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们……”
他打断她后面的话,“别说那两个字!我说过,就算你跟哪个男人想假戏真做,我也不会成全你,你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待一辈子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你的家人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呢?”
“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语气更加坚决。
“我终于知道你小时候为什么总挨打了。”这样的性格摊上那个“霸权主义”的爹,隔个十天半月脸上才有几块淤青,足见他们家老爷子也是忍无可忍了才动手。
“别管我小时候为什么挨打,”他从背后搂住她的腰,红肿刚退的脸贴在她的脸侧,“我这次可是因为你……你是不是应该抚慰抚慰我的伤痛呢?”
“呃?现在?!”现在,她分明是在跟他谈分手的事。
“我盼了一个星期才见到你,今晚得不到抚慰,就要再熬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对于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听起来是挺难熬的。
唉!就让他再贪恋一点她的温存吧,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夜。
她静静闭上眼睛,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却顺势按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她问:“你从来没说过你爱我。今晚,你能不能说一次给我听?”
他停下动作,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即使看不见他的眼神,她也感觉到那份专注。
“这三个字,我这一生只会说一次,就是在我的婚礼上……你想听吗?”
她淡淡笑笑。看来,她是没有机会听了。不,她还能听到,在他的婚礼上,尽管那时候他不是对她说的。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心,“想听的话,就嫁给我吧。”
她仍然笑着,热情地吻上他的唇,舌尖热辣地撩拨,纠缠得丝丝痛楚,她在心里回答:“下辈子吧。”
天边渐亮,郑伟琛已熟睡,简葇才悄悄转过身,凑近了细细地看他,直到把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记忆里,包括他脊背上几道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细长疤痕,那应该是他年少时叛逆的印记。
时钟指向六点,她仍无睡意,想起自己从来没给他买过早餐,便穿了衣服戴了帽子下楼。在面街的早餐店买了五种馅的小笼包,她迫不及待回家,想看他惊喜的表情。没想到,刚走到楼下,两个记者和一个摄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躲避不及,被他们一前两后拦在中间。
闪光灯在她眼前不停地闪着,早餐也被他们撞得掉在地上,踩烂了。他们却视若无睹,一味地把话筒伸向她,不停地问她:“早餐给谁买的?是不是岳启飞?你和岳启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知道,他们这么关心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她现在有多受关注,而是这种涉及权色的丑闻总是可以满足观众们的围观吐槽的需求,所以他们才会穷追不舍地挖内幕。
她不在乎他们怎么污蔑她,但是,被踩烂的早餐可能是她和郑伟琛最后一次早餐。
悲愤让她最后一点理智都被冲塌,她对着镜头大喊:“是,这早餐就是买给岳启飞的,我被他包养,被他潜规则,我能有今天这样的名气,都是我用身体换来的,那又怎么样?!我违法吗?!我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滚开!”
见他们还不肯走,她俯身捡起地上一片狼藉的早餐,狠狠丢下镜头,“你们都给我滚!堵在我家门口拍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去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门口拍啊,拍拍那些道貌岸然的夫人们昨晚跟谁睡的?给谁买的早餐!”
估计很少有机会拍到女星撒泼的场面,她越闹,记者越是把她堵在中间,拍得越起劲儿。摄像机的镜头更是越逼越近,几乎撞到她的脸上。
她脚下不稳,马上就要摔倒时,高大伟岸的身躯挡在她身前,有力的双手夺走了摄像机。
一声巨响中,摄像机摔得支离破碎。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记者一惊,紧接着,郑伟琛又夺下他们手中的照相机,狠狠砸在地上,塑料碎片顿时溅了一地。
在记者的目瞪口呆中,他将她抱得密不透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摇头,“没有,可是我给你买的早餐没了。”
“没关系,先上楼吧,一会儿我去买。”
见他们要走,两个记者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就要报了110,“我是《影视圈》的记者,我们在蓝筹名座D座,有人砸了我们的摄像机……”
他们还没说完,郑伟琛便抢过手机。简葇以为他又要摔,正准备阻止,只听到郑伟琛对着电话说:“三分钟能到吗?如果到不了,我打88886666。”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还给了记者。
不到三分钟,警车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到,将他们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做笔录。
因为郑伟琛被带办公室单独做笔录,她不知道郑伟琛说了什么,总之完好无损的他被所长客客气气送出来的,所长那热情的劲儿就差没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常来串门。而那两个记者向她道了歉,并且保证绝对不会把今天拍到的视频公开曝光,也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才被放走。
走出派出所大门前,有一个记者又犯了职业病,偷偷问给郑伟琛做笔录的警察:“问一下,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别问了,总之是你们惹不起的人!快走吧,以后记着先搞清楚了状况再挖内幕……”
一切虽然顺利解决,可惜宝贵的时间也过去了。
没来得及吃早饭,也没来得及好好相处,郑伟琛便去了机场。
她本来想去送他,可是他怕她在机场遇到麻烦,没有让她送。她只能站在阳台,看着他的车远去,消失在她再也看不见的远方。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点开,上面显示着一行字,“相信我,我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她苦笑,“我不相信!”
红着眼眶默默收拾好了昨晚的凌乱和狼藉,简葇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看见门外的吕雅非,丝毫不觉得意外。
吕雅非摘下脸上的墨镜,脸上再也没有昨天初见时的温和,但她依旧美得让人心动,“我们能谈谈吗?”
“嗯。”侧身让吕雅非进了门,她合严房门,“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吕雅非平复了一下呼吸,声音还是有些紧绷,“郑伟琛昨天离家的时候告诉我,他要娶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他也要娶你,只娶你!”
“……”字字句句就像细密的针,瞬间将简葇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所以,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句,你是真的想嫁给他吗?”
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我当然想!我对他的爱,并不比他的少一分一毫!
可是说了又怎么样?就算吕雅非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她以后能叫她一声“妈”吗?
她不可能做到!
眼前的女人,她拥有着深爱她的丈夫,敬爱她的儿子,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穿着名贵的裙装,端着最矜持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接受着所有人的羡慕和仰慕……而这一切的浮华,都是用她亲人的鲜血和痛苦换来的!
凭什么?!凭什么吕雅非可以若无其事站在她面前,就凭她是郑耀康的太太?!就凭她是郑伟琛的妈妈?!
从来没有哪一刻,简葇怀着如此强烈的恨意,比眼看着爸爸死去,眼看着简婕血肉模糊的时候还要恨!
幸好她是个演员,还是个演技不错的演员,所以在此情此景下,她还能笑得出来,而且大笑出声来,“我想嫁给他?!呵呵,郑太太,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行吗?我为什么和你儿子在一起,你不知道吗?”
见对面的女人不说话,有意在回避这个话题,简葇继续说:“看来,需要我提醒你一下。”
说着,简葇走到书柜前,将夹在书中的照片抽出来,递到吕雅非面前。她的脸色骤然变了,双唇颤抖着抢过照片攥在手心里。
“郑太太,你真以为你做过的事情没人知道吗?”见她不敢承认,简葇索性替她说出来,“就因为我爸爸拍了不该拍的照片,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你就和你的情夫把他杀了灭口……”
“你爸爸的死是个意外……”吕雅非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改口说:“他的死与我无关,更和我的儿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