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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同那一日顾明菱相看包家小公子一般,被相看的男子在前,而相看的女子,则是躲在了屏风等的后面悄悄观看。
只不过,当时顾明菱是在内院,而今日顾明萱,则是在外院顾文谦的书房。
在进去之前,崔姨娘拉着顾明萱的手,叮嘱道:“大小姐可千万要看仔细了,若是觉得不合意,一定要早点告诉姨娘,可知道?”
顾明萱无法让自己装出羞赧脸红的样子,只能低下头,做个害羞的意思,崔姨娘看着,忍不住捂嘴轻笑,年轻的女孩儿都是这样的,稍微开开玩笑便要嗔怒,因此,崔姨娘也不再说了,只是带着顾明萱和顾玉雯一起,朝着书房走去。
是的,顾明萱专门带上了顾玉雯,当然,并不是顾明萱自己去叫顾玉雯的,而是顾明萱悄悄让人把这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透到了顾玉雯的耳中,顾玉雯听到之后,果然便心动了。
是以,顾玉雯早上听到人说今日侯爷要让大小姐相看的时候,顾玉雯便在这之前,抱着一盆修剪好的垂丝海棠,到了清华园找顾明萱,而且还一直说话,不肯离开,如此,崔姨娘去找顾明萱的时候,就发现顾玉雯也在,顾明萱装作不好意思赶顾玉雯离开的样子,带着顾玉雯一起来了。
前世这一对狗男女便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勾搭在了一起,无耻到了极点,这一世,她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她不能直接在父亲的面前说齐飞明的坏话,也不能阻止父亲对齐飞明的欣赏,因为在父亲的眼中,齐飞明这个人,一直是很不错的,她空口无凭,自然不能让父亲相信,说不定父亲还会以为是她不愿意低嫁而找的借口,所以,她只能想办法让父亲看清楚齐飞明的真面目,至不济,也要让父亲对齐飞明生出不满。
顾玉雯便是个很好的筏子——顾明萱相信,只要齐飞明和顾玉雯搞在一起了,自己表现的伤心一点儿,父亲肯定会对顾玉雯和齐飞明,都心生厌恶的。
她有些愧疚自己对父亲的不坦诚,可是,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的说,才能让父亲相信,如此,只能是使一些手段。
崔姨娘带着两人进了书房的里间。
书房里间其实只是用两座落地的屏风拼起来的,隔开一个空间,外面是书房,里面则是顾文谦休息的地方,这会儿,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顾明萱继续垂头装羞涩,而顾玉雯,则浅笑看着顾明萱,低声说道:“萱姐姐大喜,我是不是要提前恭喜萱姐姐呢?”
心中,顾玉雯却觉得怄气得很——崔姨娘对顾明萱说的那些关于齐飞明的家世、人品、前途……等等的分析,在顾明萱刻意的吩咐下,大部分都传到了顾玉雯的耳中,顾玉雯因此,便心头火.热到了极点!
这样的人,岂不是就是最适合自己的么?
寒门出身,便不能嫌弃自己身份底;只有一个老母亲,家中再无他人,自己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从五品的官员了——据说通政使司这个衙门,里面全是皇帝的心腹呢,岂不是说这位齐大人也是皇帝的心腹么?
作为皇帝的心腹,将来升官那绝对是肯定无疑的!
夫贵妻荣,他升官了,自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而且,不说将来,就算是现在,如果自己嫁过去,也立即就能当诰命夫人!
这家中的女孩,不说顾明萱顾明荷,就说顾明菱和顾明芝,都是嫡女,可是就算是二婶娘孙氏对顾明菱疼爱到了极点,给她寻到的包家小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可是,现在包家小公子只是一个白身!
便是将来包家小公子考上了进士,想要做到从五品,估计也要好几年的吧,也可能要十来年?或者,这辈子都不可能?
总之,顾明菱顾明芝将来都要在自己面前矮一头!
顾玉雯这两日,辗转反侧,心中想得都是这些!
越是想,心头便越是火.热!
可是,这些都不是自己的!而是顾明萱的!
她便是再想要得到,却也不能!
虽然自己才是养在姑母身边、多年对姑母尽孝的人,但是显然,在姑父的心中,只有顾明萱才是他最疼爱的,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她明白得很,别说是一嫁过去就是诰命夫人了,便是连包家小公子那样的有前途的世家公子,她都是不可能的——她的前途,便是高门庶子,或者,寒门学子!
那里能比得上齐飞明!
顾玉雯心中越想,越是愤恨不甘,而在这种愤恨与不甘的驱使下,顾玉雯觉得自己必须要行动,否则,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这是顾明萱欠自己的!
自己替她尽孝,她还自己一门好姻缘,便是两不相欠!
顾玉雯心中这么想着,悄悄看来一眼顾明萱,发现她正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所以安静坐着,崔姨娘问她的时候,她才轻声说一句。
顾玉雯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
她瞟了一眼沉香,见沉香微不可察地点头,顾玉雯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下。
等她们在里间安置好了,便有小厮来报,说是侯爷已经带着客人过来了!
顾玉雯的心,就揪紧了!
而顾明萱,也身子瞬间绷紧——虽然这几日总在告诉自己,只要齐飞明活着,只有血债血偿的那一天,而她自觉确实是平静了不少,但是在即将见到齐飞明的这一刻,心中的愤恨,又如蚀骨之毒,缠.绵不休。
崔姨娘不知道顾明萱是愤恨,还以为她是紧张,便轻轻拍了拍顾明萱的手,顾明萱回她一个笑容,而顾玉雯,为了不让顾明萱和崔姨娘发现自己的异常,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外面传来了说话声,然后,门开了,顾明萱听到了父亲与另一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
没错!
确实是齐飞明的,虽然此刻的齐飞明,与许多年后她熟悉的那个齐飞明相比,年轻了许多,甚至连声音都有些不一样,多了些年轻人开朗,但是确实是齐飞明。
顾明萱的手,握紧了!
但是顾明萱觉得有些不一样——与她初遇时候的齐飞明,地位并不高,因此说话并没有后来久居上位养成的沉稳威严,但是现在,顾明萱却从齐飞明的声音中,听到了她非常熟悉的那股感觉。
那样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刚爬起来的小小偏将该有的!
果真,齐飞明也与她一样么?
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崔姨娘轻轻推了推她,意思是让她上前悄悄去看齐飞明。
顾明萱便飞快看了一眼崔姨娘之后,缓缓上前两步,透过了屏风之间特意重新布置的那一座镶嵌着的小小透明琉璃,朝外望去。
在别人看来,他们这是初见,但是对顾明萱而言,那些惨烈的事情,也不过才过去半年多的时间,所有的痛楚与绝望,还历历在目!
自然,齐飞明的样子,她也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顾明萱只是偷看一眼之后,便垂下头装害羞——她怕再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拿刀直接挖出齐飞明的心,看他的心,到底是红得还是黑的。
崔姨娘见状,有些意外——她还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对侯爷,心中有许多的遐想,每次能够遇到侯爷,她都会高兴半天,甚至盼着能够多看侯爷几眼才好,怎么大小姐才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呢?
难道是不中意?
也有可能……
只是这会儿不好说话,所以崔姨娘只是以眼神询问,顾明萱只能再次装害羞,低头不语。
顾玉雯则着急了!
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呢!
顾明萱这样就退了回来,她怎么办!
可是,她也不能直接出声,那是不庄重。
顾玉雯咬咬牙,她决定自己也装着好奇的样子,去偷看一眼——反正原先在顾明菱相看的时候,也不止是顾明菱一个人看,其他人也看过的。
现在自己看看,那也没什么啊!
顾玉雯悄悄走到了屏风边,透过透明琉璃往外看,心便猛地一跳!
好一个俊俏又沉稳的少年郎!
当然,比不上雍王殿下凤卿璃,但是,却绝对是上上等的人才!
顾玉雯咬了咬唇,心中的不甘心,便越发的多了!
顾明萱不是她能使唤的动的,而她现在又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顾玉雯看了一眼沉香,算了,虽然不是自己原先想好的法子,但是到现在,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面对沉香询问的眼神,顾玉雯微微点点头,而后不看沉香,转而要向顾明萱走去。
沉香紧随其后,而后,沉香一脚踩在了顾玉雯的裙摆上,顾玉雯便惊叫一声,双手晃动,似乎想要保持平衡,而沉香这时候,似乎想要搀扶顾玉雯,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撞在了屏风上!
屏风倒了!
吓得脸色煞白的顾玉雯,出现在了齐飞明的面前!
这一刻,除了顾玉雯是紧张又得意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崔姨娘目瞪口呆,她只是看了顾明萱两眼,想知道顾明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这么点工夫,沉香就摔倒了!
屏风也倒了!
顾明萱也是目瞪口呆,许多年后的顾玉雯,十分的有耐心,一点点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她以为这时候的顾玉雯也是如此的,但是没想到,顾玉雯竟然这样的急不可耐,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了!
顾文谦倒是没有崔姨娘和顾明萱的丰富表情,他在遇到这样突然发生的状况的时候,微一蹙眉,便立即叫来了小厮,把屏风又离了起来!
而齐飞明,面上表情有些奇怪!
眼前的两个女子,娇弱惹人怜爱的,是他后来想要扶正的女人;而那个端坐着似乎沉稳大方的,却是自己的元配正妻。
而她的原配正妻,杀死了他后来一心想要扶正的女子。
两人都死在了那个冬天!
随之被带走的,还有他的儿子,以及皇帝对他的信任和倚重——顾明榕因为两个姐姐的死,迁怒于他,因为如此,皇后对他不满,皇上便也对他恼怒看来起来!
他从炙手可热,变成了人人见了都当看不见的落魄人!
他恨怒欲狂!
却因为如此,更加想念顾玉雯,要是雯儿还活着,他怎么会变成那样,都怪顾明萱那个贱人!
一切似乎是记忆犹新,全都在眼前,转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的雯儿,却是如同花骨朵一样娇嫩美好的年纪!
齐飞明嘴唇抖了抖,他真的很想与顾玉雯说两句话,问问顾玉雯,还记不记得他们只见得海誓山盟,但是顾玉雯的眼神与举止,无不表明她是第一次见到他,不像他对她,熟悉到了骨子里。
齐飞明飞快看了一眼顾玉雯,又隐蔽地把厌恶仇恨的目光在顾明萱的身上转了转之后,便像是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一般,低下头,非礼勿视。
其实他知道,在来京城之前,他就知道,顾文谦是有意把顾明萱许配给他的,就像是上辈子一样,而今天到了书房之后,那种隐隐被人窥视的感觉以及书房里暗自浮动的脂粉香气,都让他明白,这书房中,有女子的存在——显然,今天顾明萱要相看他。
这让他无比的厌恶——顾明萱那样一个丑恶的、愚蠢的、不知廉耻的女子,竟敢像是挑选货物一样挑选他,这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还是他的雯儿好,柔弱可人。
只是,刚刚看了一眼顾明萱,发现她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确实是不同的,而进京这两天打听到的事情,与前世也有着太多的不一样了!
这时候,雍王凤卿璃应该坟头都长草了,而不是向现在这样生死不知。
这时候,皇上在与五皇子的争斗中,应该占据了一些优势的,并逐渐一步一步加大优势,最后登基称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竟然被软禁!
这时候,顾明萱如同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虫子,让人觉得一脚踩死都嫌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了顺安侯府中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还被杨丞相的夫人收为义女,孝顺与端庄的名声,满京城都称赞。
这时候,皇后应该才名远播,皇后的妹妹应该让人称赞娇憨可人的;可是现在皇后却一点儿名声都没有,被困于后宅。
这时候,皇后的母亲应该主持着侯府的中馈,说一不二,可实际上,顺安侯府说是何氏在养病,其实,他打听到的消息是,何氏因为谋害顾明萱那个贱人,被软禁了!
甚至有可能活不长久!
一切都变了!
齐飞明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进一步赢得顾文谦的喜欢,在这一点上,齐飞明还是非常清楚的!
顾文谦对齐飞明守礼的反应很满意,不过,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也不好与齐飞明在书房再呆下去,便带着齐飞明出了书房,说了几句提点齐飞明在京城该如何行事的要点之后,便让齐飞明先回去了。
等齐飞明一走,顾文谦便面色沉郁的能滴出水来!
他让人去叫崔姨娘来,他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搅合了女儿的相看,越是想,顾文谦就越是生气。
找这么个机会,可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再说了,女儿家千娇万贵的,这般轻易被看去了,成何体统!
崔姨娘很快就来了,她满脸的不安,尽力让自己镇定,却还是有些忐忑,等顾文谦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崔姨娘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
“今日妾身去请大小姐过来的时候,恰巧雯小姐也在,听得妾身请大小姐,便问妾身说‘姨娘可是有什么需要萱姐姐帮忙的,我也可以为姨娘出份力呢’,妾身不好明说,大小姐似乎是对雯小姐非常的容忍,便许了她跟来。”
中间的过程中,顾玉雯表现的都很正常,至于后来……
“当时妾身看大小姐只看了一眼便回转了,因为不知道大小姐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妾身心中没底,便关心看着大小姐,并与杜莺一起扶着大小姐坐下,之后,妾身就只看到沉香踩着了雯小姐的衣裙,主仆俩乱成了一锅粥,沉香摔倒,雯小姐惊魂未定……”
崔姨娘把事实如实说了一遍,完全没有添油加醋。
顾文谦闻言,哼了一声,问道:“就这样?”
崔姨娘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妾身询问过了,半夏今日曾与厨房的刘婆子接触过,刘婆子的儿子是回事处的,他早就知道今日齐大人要来拜访,而刘婆子,嘴上不严,这事情也告诉了半夏……”
顾玉雯毕竟是在华清郡主膝下承欢过的,崔姨娘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再一次,把事实呈现在了顾文谦的面前,面对顾文谦灼灼的目光,崔姨娘把打听到的全说了。
包括前几日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相看过齐飞明的事情,就因为自己相看过齐飞明,府中便有了一些传言,说是侯爷为大小姐相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而半夏,曾悄悄打听过这些东西!
至于半夏是自己好奇还是受了顾玉雯的吩咐,这点,崔姨娘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顾文谦面色依然沉郁,不过崔姨娘却安心了一些——今儿的事情,看起来似乎是顾玉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错事,但是自己没有注意到顾玉雯的异常,也是一个错处,现在看侯爷的意思,似乎不会处罚自己。
至于顾玉雯会被怎么处置,崔姨娘并不敢多言。
顾文谦挥手让崔姨娘出去。
这事情崔姨娘有错,错在做事不机密,但是,这事情,本来便也不是一定要非常保密的事情,所以崔姨娘虽然有错,但是错误并不大,让顾文谦意外的,是顾玉雯的做法!
这半年的时间,女人之间的小花招,让顾文谦看到眼花缭乱。
诚实来说,比起两国之间一场战斗便是动辄数万人伤亡的惨烈来说,这些内宅的阴私,死伤的人真的不算多,甚至有时候,根本没人伤亡,可是,那些层出不穷的花样,却实在是挑战了顾文谦的底线——他以为何氏虽然有点短视,但是还算是温和,其实不是,何氏阴狠毒辣!
他以为荷儿端庄温婉,友爱姐妹,其实不是,她与何氏的心肠一样的毒辣!
他以为小女儿娇憨可人,其实不是,她跋扈冲动!
就剩下一个雯丫头,他以为起码这个还是娇弱温柔的,结果……
顾文谦苦笑一声,他觉得今天丢人丢在了手下的面前,别提多尴尬了!
还有愤怒与失望!
顾文谦的心情,顾明萱虽然猜不到全部,但是也知道,肯定会有失望,因此,她只能叹口气,她本来是想让父亲慢慢发现顾玉雯与齐飞明的真面目的,结果顾玉雯这么的迫不及待。
当然,此刻顾明萱需要面对的不是父亲顾文谦,而是庄嬷嬷。
崔姨娘能查到的事情,庄嬷嬷自然也能查到,她们都是之前没注意,也没有想到,顾玉雯会其了这样的心思罢了,因此,才会让顾玉雯得逞。
不过,顾明萱实在不知道顾玉雯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虽然说是男女大防,闺阁女子平日是不见外男的,但是像今天这种,其实也没太大的关系,毕竟,长辈在场的情况下,就算不上私相授受!
顾玉雯难道以为这样就能嫁给齐飞明了么?
如果说,她今天摔到了齐飞明的怀里,那没说的,当然是让两人成婚的,但是现在这个程度么,实在是差了点!
差点就差点吧,等自己推波助澜一番,想来顾玉雯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
到时候,就让这对狗男女一起倒霉好了!
“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个想法,告诉嬷嬷好么?嬷嬷会帮你的,你到底是觉得他如何?”
顾明萱眯起了眼睛,面对庄嬷嬷的提问,顾明萱抬起头,说道:“嬷嬷,我觉得这位大人如何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雯妹妹似乎觉得他很不错,既然如此,不若成全了雯妹妹吧。”
“不行!”庄嬷嬷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