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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那边有动静了,有个妇人进去了。”五月京城,桃花已经凋零不见,但是京城郊外的沙台山上,桃花却依然含笑对春风,一阵风吹过,花瓣落下的时候,美得如梦似幻。
桃花艳美,风姿绰约,令人望之心碎,而桃树下,一个歪歪斜斜躺在吊床上的人影,露出的一张脸,却让桃花都羞惭不已,而他旁边四个放在何处都堪称绝色的婢女,在他的映衬下,却只能算得上清秀了。
承安已经无数次见过这张俊美到让无论男女都心神迷醉的面容了,可是此刻还是抵受不住,有片刻的失神,之后,急忙低下头,静等着他的吩咐。
已经是五月天,便是山上寺庙再冷,其实也已经回暖,但是男子却依然穿着厚厚的大氅,白色的貂绒裹在男子的脖颈中,与红色的锦衣一起,衬得男子的脸色更是如玉一般的精致美好。
男子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看向承安,慵懒地“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人?”
“是顺安侯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具体谈了些什么,暂时还不知道,奴才已经加派人手,重点盯着顺安侯夫人了。”承安知道自己的主子尤其关注顺安侯府,因此,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便不等禀告主子,便先加派了人手。
男子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划出一个邪肆的弧度,轻嗤了一声之后,不耐地挥挥手,让承安下去,心中,却是想起了上次去顺安侯府时候,看到的那双冷静锐利的目光。
那个小女孩很有意思啊,算起来,她是自己堂姑姑华清郡主的女儿,也算是自己的表妹呢,有趣,他上一辈子没等到这个小表妹被寻回就已经死了,这辈子倒是活得长久些,果然活得长一些就是好,能见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例如那个看着像是小绵羊,其实内心是个大灰狼的小表妹。
男子打了一个哈欠,终于懒懒起身,快要端午了,他不露面总归不好,再说了,既然他的好哥哥已经盯上了顺安侯府,他若不去凑个热闹,岂不是太冷清了么。
男子一起身,侯在外面的随从立即涌了上来,伺候着男子上了步辇,然后换了车马下山而去,路过顺安侯府的时候,男子撩起车帘,眯着下场凤眸看了一眼,低低一笑。
此刻的顺安侯府里,何氏正强自忍着心中的忐忑,盯着何嬷嬷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么?”
上午派了何嬷嬷出去,何氏心神不宁地指挥着家里的丫鬟婆子清点华清郡主小库房的东西,等到下午见到何嬷嬷之后,何氏的心,却更忐忑了。
何嬷嬷点点头,说道:“是,已经应下了。”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何氏目光也是闪动,一阵挣扎之色闪过,最后,只剩下了决绝,咬牙切齿说道:“是他逼我的,我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孝敬老母操持家务,可那个小贱种不过是刚回来,就让他一点脸面都不留个我了,是他逼我的。”
何氏一遍一遍说着,恨意越累越深,何嬷嬷叹息一声,她明白,何氏的怨恨,不是从顾明萱回来才开始产生的,而是,从进府之后一直累积到了现在,一腔心意一直被忽视,满心的爱恋一直被冷落,如何能不怨恨?
十几年的时间下来,这种怨恨早已经深入骨髓,只是平日里何氏其他事情都是顺心的,所以才没有让着怨恨表现出来。
直到,顾明萱得到了侯爷的所有关注。
哭过一场,何氏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何嬷嬷亲自打水帮她洗漱好,收拾干净,何氏冷哼一声,说道:“也罢,既然现在侯爷给了我一个理由,正好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收回来锁在库房,免得这边一件那边一件的,便宜了别人。”
何嬷嬷说道:“夫人说得对,放在小库房里锁起来,等到三小姐四小姐出嫁的时候再陪送出去,十里红妆,让三小姐四小姐嫁得风风光光的,将来在夫家也能挺直了腰杆子。”
何嬷嬷的话,说到了何氏的心坎里,她是以妾室的身份进的顺安侯府,就算是贵妾,那也是妾室,妾是没有陪嫁的,虽然因为自己是到顺安侯府做妾,所以家里给了不少的东西,可是,小户人家的不少,放在宗室郡主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两三套差不多能拿出手的头面的价值罢了。
便是孙氏,家中号称耕读传家,看着清贫,结果那嫁妆里,随便一副字画,就远不止她的那些陪嫁能买得起的了,没办法,谁让孙氏家中,就这些古画古籍珍本孤本比较多呢。
所以孙氏从不掩饰对她的不屑,便是她现在是侯爷夫人,孙氏也还是看不起她,当然,何氏也看不起孙氏,书香世家怎么样,书香世家难道就一定全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么?呸,孙氏完全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最是锱铢必较!
“娘……”何氏正想着,就听到了顾明芝的嚷嚷声,她直接冲了进来,扑进了何氏的怀里,高声问道:“娘,您为什么要让人把我的那些首饰收走啊,您不是说给我留着,等我及笄的时候给我戴么?”
“今天闺学不是上课么?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何氏抱着顾明芝,皱眉问道。
“刚刚姐姐身边的丫头去告诉燕草娘要收走姐姐首饰的事情,被冬青听到了。”顾明芝解释了几句,然后问道,“娘,为什么要把姐姐和我的首饰全都收走?反正我不给,我要自己收着。”
“你父亲要把郡主的嫁妆全都收拢起来,交给庄嬷嬷保管,娘也是没办法,只好把那些首饰全都收回来放进小库房,不光是你的,连你姐姐和娘这边的,也都得收回去呢。”既然不是有人专门在顾明芝前面嚼舌根,何氏也就放心了,把事情说个了顾明芝听。
顾明芝一听就懵了,早上娘说要把小库房的钥匙给庄嬷嬷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对她有什么影响,但是此刻,顾明芝一下子就知道了坏处了,她的妆匣一下子空了一小半——这怎么能行!
平日里有别家小姐来拜访的时候,看到她那些精致夺目的首饰,总是羡慕不已,她总说:“这不值得什么,我还心烦呢,都和娘说了,我现在还小不能带这些,这么早早就备下了,等将来我能戴了,肯定已经过时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说不得,只能再费些工夫,请人重新打了。”
她看似烦恼的话语中,实则藏着说不出的炫耀,总会引得别家小姐羡慕不已。
如今首饰匣子一下子空了一小半,虽然还剩下一大半,但是那一大半加起来,都没有那一小半的一小半来得有价值好么,若是别人家的小姐再来作客,问起来,她难道能说,那些都是郡主的嫁妆,现在顾明萱回来了,所以全都被收回去了么。
顾明芝握住了何氏的手,用力摇晃,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那些首饰都是我的,我的,反正我不许别人拿走,娘……”
何氏气苦,若是可以,她也想留下这些首饰的,但是侯爷偏心那个小贱种,一定要让她把小库房要是交给庄嬷嬷,她能有什么办法,至于自己已经打算要做的事情,却是不能告诉芝儿的,芝儿太单纯了一点,怕会露馅。
因此,何氏只能安慰顾明芝,她说道:“那些首饰样子都显得旧了,娘过了端午带你去打新首饰,保管比那些都漂亮,好不好?”
“不要……”顾明芝尖叫一声,华清郡主的那些首饰很多都是内造的,漂亮的精致的华贵的优雅的,无论是那一个,都比外面的要用心;那些宝石因为是进内的,自然选得是成色最好的,更本不是外面的首饰能比的。
她才不要把那些首饰换走呢,若是将来有人看见了她带得不如那些,问起来,岂不是丢死人了。
“反正那是我的。”顾明芝恨恨一跺脚,转身就要离开。
何氏最近事事不顺,又因为觉得顾文谦绝情,所以联系上了早就不想再有牵扯的人,甚至想起了以前不愿意想起的旧事,心情更是不好,此刻顾明芝不听话,何氏也没有了往日的耐心,皱着眉头呵斥道:“芝儿,你听话。”
“我不要听话,那些首饰明明就是我的,为什么要拿走。”顾明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错误,她尖叫道:“顾明萱那个小贱种已经毁容了,肯定不可能嫁到高门大户的,既然如此,那些首饰给她又有什么用;既然她用不着,干嘛不给我。”
“是啊,她怎么可能有那个荣幸,会用得着这些首饰呢。”何氏想起那满满一匣子流光溢彩、精美华贵非常的首饰,也不由得恶狠狠说道,“那个小贱种,既毁容,又即将要被退婚,将来铁定没人要的,她怎么配戴那些首饰呢。”
可是侯爷执意要把这些都给她,何氏眼中的怨毒之色,更加的深重,即便那个小贱种那么丑陋那么愚蠢那么粗鲁,可是侯爷的一颗心,完全都偏到了那个小贱种的身上,无视了自己的儿女。
她一定要毁掉那个小贱种,否则,心头的这口恶气,怎么都放不下的。
何氏的目光落在了顾明芝的身上,她的芝儿明艳美丽,可比那小贱种强多了,只有她才配得上那些精致华美的首饰,只是此刻,却也只能先退让一步,她握住了顾明芝的手,看着顾明芝,一字一顿说道:“芝儿,你放心就是了,娘怎么都不会让你被人笑话的,那些首饰,将来必定都是你的,只是暂时需要放到库房中保管一下而已,等庄嬷嬷那个老虔婆死了,娘再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顾明芝最后还是被说服了,因为何氏承诺,到时候,除了原先的之外,再给她挑两套更好的头面给她,顾明芝委委屈屈地答应了,可最后还问到:“过两天就是端午赛龙舟的时候了,女儿和广宁伯、平远伯家的小姐约好了一起去看的,可是现在女儿首饰匣子都要空了,可怎么出门啊。”
何氏看顾明芝委屈的样子,心疼不已,搂着顾明芝说道:“这有什么关系,等明天娘和你去逛逛庆和楼,由你挑选喜欢的,娘都买给你,如何?”
“真的么?”顾明芝问道,何氏急忙做了保证,顾明芝这才收了眼泪,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其实那么多的东西,庄嬷嬷那个老虔婆怎么会尽数记得呢,娘您就给女儿留下一点吧。”
何氏闻言,也觉得顾明芝说的有道理,其实,她也舍不得把那些首饰全都还回去,最后,何氏决定了,她要留下一套华清郡主平日里没戴过的,反正顾文谦一个大老爷们,不可能会全记得的。
不光是首饰,便是其他的摆件,她也可以借口她记不全了,然后留下几件……何氏下定了决心,反正庄嬷嬷那个老虔婆很快就要死了,到时候钥匙不用还不说,散落在外的东西也收拢回来了,以后都能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何氏如此想着,整理东西的劲头倒是大了不少,先哄了顾明芝回去之后,又传了话,督促丫鬟婆子赶快整理小库房。
“小姐,四小姐从夫人屋里跑出来了,心情不太好。”闺学酉时中散学,顾玉雯笑着和顾明荷顾明菱说了两句之后,又和在顺安侯府闺学借读的几位顺安侯下属家的小姐说了两句,等到单独一人慢慢行走在青石路上的时候,半夏立即说道。
顾玉雯微微一笑,柔弱堪怜。
早上她从何氏的耳中听到要把小库房钥匙交给庄嬷嬷的时候,何氏虽然笑着,但是她却从何氏的眼中看出了不甘和愤怒,而后,她又听到了何氏在整理小库房——
顾玉雯在顺安侯府多年,自然知道何氏早已经把郡主的嫁妆看成了自己私产,何氏那儿她是看不到的,顾明荷也从不会炫耀自己的首饰有哪些,但是顾明芝却常常拿着首饰匣子中的那些精致耀眼的首饰到处炫耀,其中很有些,是顾玉雯曾在华清郡主的首饰匣子里见过的。
既然侯爷要把小库房交给庄嬷嬷,那么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收回去的,因此在发现顾明荷的丫头来找顾明荷并说了何氏派人取首饰的话之后,顾玉雯便故意让自己的丫鬟沉香把这话透露到了顾明芝的耳中。
顾明芝果然不负她所望,直接便从闺学跑了,惹得陈夫子很是不悦,半夏知道她的心意,肯定让人盯着百合堂了,现在看来,顾明芝是在何氏那边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了,所以才会不高兴地跑出去,这时候去看看顾明芝,肯定轻易就能挑拨顾明芝和顾明萱闹起来。
回了海棠坞,顾玉雯换好衣服去给何氏请安,屋中此刻只有顾明萱,她正慢慢拿喝茶,姿态,已经开始有了大家小姐的优雅端庄,顾玉雯眸光一缩,而后亲亲热热上前,执起了顾明萱的手,说道:“萱姐姐怎么没去上闺学,妹妹还想着以后能和姐姐一起上学放学呢。”
眼中满是亲近亲昵的光芒,神态亦是柔弱楚楚。
顾明萱眸中含笑,说道:“我可比不得雯妹妹你们,我现在也顶多是认识几个字罢了,至于其他的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庄嬷嬷说我还是不要去各位妹妹面前献丑了。”
顾玉雯心中暗自鄙夷,但是面上却带着柔弱的笑,说道:“姐姐只是没学过罢了,只要姐姐肯认真学,定然很快就能超过我们的。”才怪!
琴棋书画,那一样不需要精力,她们都是从五六岁就上闺学,许多年下来,除了顾明荷天生聪颖,对与琴棋书画都十分精通之外,其他人只敢挑一样专心学着,其他方面,也都是粗通罢了。
顾明萱要是真敢夸口,她很快就能借着顾明芝的口,把顾明萱没有自知之明,嚣张狂妄的名声传出去。
别说什么全都是顺安侯府的小姐,名声要坏就都坏了,那也要看情况的,像是顾明萱这样的,大家都知道她丢了十年刚寻回来,她的不好,是在外面学的,和顺安侯府,当然没有关系,不然的话,顺安侯府的其他姑娘,怎么名声都很好呢。
顾明萱最是知道顾玉雯的绵里藏刀,因此云淡风轻说道:“雯妹妹快别说了,庄嬷嬷试过了,我对那些琴棋书画都没有天分,反而是对厨艺上的天分还不错,所以庄嬷嬷说,其他的我只要懂一点点、免得将来谈论起来什么都不懂被人笑话就可以了,精通倒是不必,反正我也不需要以此取悦别人。”
微微停顿了一下,看顾玉雯的面色有些微的扭曲,但那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样,若非是顾明萱一直盯着,估计都发现不了,顾明萱心中冷笑,接着说道:“庄嬷嬷说了,学好如何管家、如何主持中馈,才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庄嬷嬷已经打算和父亲说说,让父亲把清华园的事情交给我管着,从选人到御下,全都要我学;还有便是我娘的陪嫁铺子,庄嬷嬷也希望父亲能给我一两处,让我自己练练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