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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神伤的慕炀之慕衍之两兄弟,宋洵只觉得头痛万分,浑身不得劲。想开个窗透透风,谁知窗户一打开,一道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宋洵眼睛都睁不开来。
娘的,事事不顺心。
他捂着自个儿的胸口,看着窗外阴晴不定的天,觉着明天祭祀恐怕要来一场大雨。
也好,正好也算是符合他祭祀的目的。
只是……他捂着的胸口,那儿的律动十分不稳定,突突直跳着,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梅喻盘腿坐在蒲团上,看了看天,沉思许久:“大人,明儿个祭祀,您带上梅喻吧。”
宋洵扭头,看着梅喻,许久点点头:“好。”
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安因素。
晚间,陆禾笙给杜程愫针灸完准备回房,不曾想,一道雷劈了下来,直直把庭院中间的梅树给劈成两半。陆禾笙愣了一下,心底开始泛凉。
“怎么了?怎么了?”杜程愫衣服都没穿好,就推开门往外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一眼就看到了还冒着火星字的梅树,“这,怎么回事?”
陆禾笙脸色苍白,嘴唇直抖:“报应吧,都是报应。”
杜程愫没有接话,她瞅着陆禾笙的脸色就知道不大好,也不敢说些什么,万一碰到敏感词了,更刺激了怎么办?
她看着陆禾笙有些单薄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阿笙,也许,只是意外。”
这样的安慰太过单薄,但是陆禾笙宁愿相信这样的借口,他想,只要有人这么说他就信。
第二日,并没有宋洵以为的那样下一场暴雨,而是艳阳高照,阳光强烈到他都睁不开眼。
他和陆禾笙不一样,陆禾笙祭祀穿得都是浅色衣服。他生来皮肤白,穿得自然是大红色,血一样的颜色。
“好看。”梅喻化作一枝梅花,被他别在了腰间。
“天生丽质。”宋洵笑嘻嘻的,开玩笑一般。
经过人群的时候,宋洵一眼便看到了陆禾笙,他朝着陆禾笙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对方却有气无力,苍白着脸。
他心头一怔,呼气吸气,自我安慰。
祭祀最怕的就是自乱心神,宋洵深知此事,自然不会自寻死路。
朱奕是在半途登上祭祀台的,行礼跪拜念读圣经,一切正安安稳稳朝着结束。
世事无常,大概就是形容这次祭祀的吧。
就在宋洵准备收工的时候,天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是狂风大作。宋洵红色的轻纱甚至被吹得裂了开来。风这么大,宋洵其实也听不到什么,但是隐隐约约好似听到了陆禾笙的声音。他强撑着扭头去看陆禾笙的方向,风那么大,沙子尘土都扬了起来,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手握住腰间的那一株梅花,一张嘴,吃了一嘴的土,顿时‘呸呸’两下,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朱奕一身黄袍加身,此刻被吹得哪里还管得了穿着是否体面?
远在人群里的陆禾笙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一时之间挡住了强风。身边的百姓惊慌地四处乱跑,即便他挡住了凤也根本靠近不了祭祀台。
不安,强烈的不安。
“阿洵!”陆禾笙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扯着嗓子喊宋洵,从前碍于身份,是万万不会做这种事的,“阿洵!”
“呸,阿笙,没用的……”杜程愫吐掉吹进嘴里的沙子,也躲进了陆禾笙的伞下,“太远,风太大,听不见的。”
陆禾笙眉头皱起,看了看杜程愫,然后把伞塞到杜程愫手里:“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把阿洵带回来。”
“阿笙!”杜程愫一把拉住陆禾笙,摇摇头,“不行的,这样太乱来了。”
“……阿洵,一个人会害怕。”陆禾笙推开杜程愫,一脚踏出二十四骨油纸伞,一阵强烈的风立即裹住了他,简直是举步维艰。
说好的,一辈子,谁也不丢下谁。
风的力量渐渐变强,宋洵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吹得抛起来了。这叫啥?人体蜻蜓?
“大人,别怕。”梅喻轻缓的声音传入宋洵的耳中,紧接着他感觉脚尖有了一些力量,人也能站稳一些了,“大人,梅喻道行太浅,只能帮到这里了……”
“没……没事的。”这才说了几个字,宋洵‘呸呸’两下,又接着说,“梅喻,你很厉害了,谢谢你。”
“大人……你真好。”也不知道梅喻这个结论是怎么来得,这个时候宋洵也没法子询问,到处都是沙子,他可不想吃一嘴沙子。
还没等宋洵适应,远处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直接把祭祀台劈成了两半,宋洵被那力量给弹到了一边,一下子撞在了栏杆上,嘴下意识一张,就差吐一口老血出来了。
另一边是朱奕,朱奕的情况比宋洵好一些,没有撞到栏杆上,却是撞到了别人的怀里。抬头一看,不是旁的人,正是慕衍之。
这种情况下看到慕衍之,朱奕简直都要流泪了。亲人啊,亲人。
这风来得太过诡异,这雷劈得也很诡异。
宋洵按着胸口,努力爬起来准备躲,还没踏出一步,又是一道天雷直直朝着他劈了下来。他腿一抖,整个人歪了倒在了一边,宋洵身体比脑子快,往远处一滚,险险避开了这道天雷,但是衣角已经被烧焦了一小块。
梅喻再一次催动术法,一股白光笼罩在了宋洵周身,宋洵才得以喘一口气。
娘的,不管怎么看,这天雷就是朝着他来得。就在他还没再一次开口骂娘,第三道天雷已经隐隐约约要劈下来了。
“大人!”梅喻大喊。
宋洵一个激灵,就地打滚了好几圈,却是滚到了朱奕和慕衍之身边。三个人六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那雷已经滚滚袭来。
“跑!”宋洵扯着嗓子喊,然后……谁也没跑成,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红色的天雷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
离祭祀台还很远的陆禾笙已经眼睁睁目睹了三道天雷,一道比一道狠,一道比一道大,看得他心惊肉跳。
“阿洵……阿洵……阿洵……”陆禾笙无意识地喊着,生怕自己冲到了祭祀台那边,看到的却是宋洵被劈成两半烧焦的尸体。
一切来得太突然,来得太诡异。
三道天雷劈完,风也渐渐缓和了许多,直至消失。
风一停,眼前的景色自然是十分亮堂了。
陆禾笙望着祭祀台那边的景象,入眼的先是破落不堪被劈成三四半的祭祀台,台上空无一人,还冒着烟。他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
他转动目光,移至右边的时候,瞳孔一阵收缩,脸色瞬间没有血色。
那是怎样的场景?杜程愫想,这该是有多得罪老天爷,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那个人,被天雷劈中,浑身皮肤黑焦黑焦还冒着烟。已经看不出是人的模样了。
杜程愫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却硬生生忍住了。她抬眼去看前面的陆禾笙,那人摇摇晃晃,脚下打转,估摸着是一步路都走不了的。
祭祀台那边一片混乱,本来就因为不知打哪里来的强风而尖叫慌乱的人群,一看到那边被烧焦的人,更是惶恐四处奔跑。
陆禾笙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剑上,他忽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陆清河还在,那个时候陆清河喜欢四处四处乱跑,人影飘忽不定。她不像是寻常富家女子,她更喜欢往外跑。有一回,她一个人去了城外十里地的森林里,一个人在偌大的森林里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陆清河在森林里走了一个晚上,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书读得再多见得东西实在是少。那个时候,陆禾笙大概十岁左右,整天跟着陆清河四处跑,黏糊着呢。那天不凑巧,他午睡过了头,一觉醒来,陆清河没了身影。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一滴一滴砸在身上,很疼。陆禾笙摸了摸落在头顶的‘雨’,这才发现,下得不是雨而是冰雹。
他本来也想跟着家丁一起出去寻找轮清河,却被陆老爷子勒令不准出门。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站在院子里也不管什么冰不冰雹,一直站着,等着陆清河归来。
陆禾笙捂住胸口,那个时候等待是可怕的,但他似乎已经记不清当时到底是什么样额心情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瞧不见宋洵,心脏那块地儿猛烈撞击,恐惧爬满了他全身。
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踉踉跄跄了两下,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而,手臂被人握住,免去了他跌到在地的不看模样。
“阿笙……”杜程愫拉住陆禾笙的手臂,眼睛里自然而然染上了心疼,“没事的,你还有我……”
是的,她喜欢陆禾笙,甚至比宋洵还要喜欢。她觉得,她的到来就是为了陆禾笙,为了两个人的相遇。没了宋洵,也好。
“……你,”陆禾笙眉头隆起,抽出自己的手臂,“我只有阿洵。”
他只有宋洵,也只容得下宋洵,旁的人,谁也不可以。
“阿笙,是你自己说的,这是惩罚!”杜程愫抿唇,鼻尖通红,有些想哭。
当年被人抽筋拔骨都没哭,如今不过是陆禾笙一句话,她就红了眼眶。
“……是的。”
惩罚,来自上天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