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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湄的出现在步天音的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云长歌对裴湄是怎样的感情她不敢肯定的下结论,但她能肯定云长歌是爱她的。但是他爱的东西太多。
他爱他的母亲,璃姬虽然没有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对待,但是他骨子里那种血浓于水的东西,又岂是可以轻易改变的?他爱权力。
天下没有男人不爱权力。六皇子可能不爱,但他也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说句难听的,他拿什么爱,凭什么爱?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不招东皇的待见,连颜值都没有,这样一无所有的他还好一早便看破了红尘,不然以后的路指不定怎么艰辛呢。
云长歌爱权力,却又不像其他人那么爱。步天音对此的感觉一直很奇怪。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这些都是璃姬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脱不了关系。
或者云长歌在下一盘大棋,而这棋盘真正的操盘手是璃姬。
云长歌不过是璃姬手中一件完美的工具。
意识到这件事情时,步天音几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璃姬是幕后操盘之人,而处在云长歌这个位置上的人随时可以变动,不过若是云长歌,是她儿子的话就更加好办了。
换言之,如果有天璃姬发现云长歌不再适合做她手中的工具,她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换掉。
只不过,云长歌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旁人从来抓不到把柄,璃姬也拿他没有办法。
步天音被自己脑袋里不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云长歌比她聪明,不会看不清楚这件事,只是他更加顾念母子情分,有些事情看透不说透。
可是,璃姬一个女人,要这天下做什么?她有这么大的野心,难道是想做名垂千古的一代女帝?
步天音移步换影,很快便来到了素珍楼外,她没有内力和灵力无法完全隐住气息,是以未敢靠得太近,只是她从窗户往里看到的情景,就足以让她大跌眼镜!
裴湄身边放着医药箱在给云长歌上药,上药就上药吧,可偏偏她缠好最后一丝绷带的时候,云长歌忽然伸手给她抱在了怀里。
步天音的拳头骤然握紧。杀气,瞬间迸发。
就说他们这样的师徒身份没有干干净净的关系吧。云长歌也不例外,从他对裴湄没有下杀手的时候,从他们住在客栈裴湄用入梦术让她和云长歌有隔阂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绝对不是清水的关系。
只不过那个时候,清华绝代的云长歌愿意背着她走在那么脏那么泥泞的路上,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狼狈,此情此景,哪有女人会不感动?她的心又不是石头打的,自己喜欢的男人为自己做到了这份上,她怎么会不撼动。
楼内。
云长歌轻抱着裴湄。
楼外。
步天音的拳头几次捏起,落下,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除了走,她还能做些什么?
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秀恩爱?
没了内力和灵力,她步天音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回到清莲居,步天音便将一众看着她的侍女全部轰到了外面。
她试着运气,顾忌腹中胎儿不敢太过提力,她闭目感受身体里灵力的流动,不多时便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了然。
内力三成,灵力三成,加在一起才不过一半多一点。
她试着抬手在空气中虚空一划,只有一道无色水波漾起,划过,那把无名剑却召唤不出来了。
小白师父的剑一直在她手里,他也没有问她要回去,她知道他是不想要了。
可是如今,剑虽在,可是她却没有办法使用了。
小白师父,他会不会发现了望天楼的她是冒牌货,然后翻天覆地的找她?
步天音焦躁的走来走去,忽然瞥见床边的橱子上放了什么,她走近一看,脸色一寸一寸凝了起来。
是两串银链红豆。
云长歌送来的?
步天音拿起那两串红豆手链,心里蓦地一揪,唇边,若有似无的一丝讽刺。
知道这手链存在的人也不过她和云长歌,北野望,这自然不会是北野望送来的,那就只有云长歌了。
也对啊,他眼睛那么尖,必然第一时间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手串不见了。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然后送来了两串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人都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学过高中政治的人都知道,物质是在不断变化的。云长歌以为红豆没了,他再送来两颗,就会没事么。
没有什么能够替代已经消失了的,人如此,物亦是如此。
步天音淡淡的将红豆放回了原处。
云长歌在裴湄那里,他今天晚上还会回来么。
以前都是他回来陪她睡的,不管多晚,早点回来的时候他会闹她,但是他在男女情事上多半清淡,她又有孕在身,他基本从不碰她,只是抱着他睡。如果回来晚了,他会不发出一点声音,不会吵醒她,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晚归的丈夫。
她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傍晚的时候,步天音简单喝了一些鸡汤,吃了点水果便早早休息了,她睡前特意将门闩上了。
不管云长歌会不会回来,现在是她要将他拒之门外。
当然,这区区一道锁是难不倒云同学的。
云长歌穿了件雪白的里衣,像往常一样脱鞋上床后将步天音抱在了怀里,她的眼睛在他触碰到他的时候忽然睁开,云长歌松开她,狭长而漂亮的眸子仔细打量着她,笑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睡什么,自然是等你。”步天音推开他,声音有些冷。
“等我?”云长歌脸上的笑意仍然不减,甚至有愈发浓烈的趋势,他无视步天音脸上冰冷的寒霜,一手抚上她的耳垂,声音清雅性感至极:“等我做些什么,小步,听说前三个月的孕妇碰不得……虽然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动了你,但是你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不是么。”
“是啊。”步天音接下他的话,眼神有一种妖冶的迷人风情,云长歌眸光一晃,她便冷笑道:“怎么,下午的时候裴湄没有满足你,晚上还想碰我?”
“……”
“云长歌,你以前不是有问必答的么?那我问你,你跟裴湄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肯说?是不肯说,还是不敢说?”
云长歌面色的笑意淡去。
步天音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再招惹他,而且眼下两个人床上几乎衣衫不整,这种情形更不适合谈一些正经的事情,但是她忍不住,也没有办法等了。
“你是孩子的父亲,所以我才把有孕一事告诉你,可我告诉你不是让你给我拿主意,更不是让你替我做好一切然后把我带到这里困住。你有你的野心,我也有问想要保护的。”
“我在银月,你母亲也在银月,你想要的一切都在你身边,那我呢?我爹和四叔,我小……”她顿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她“小白师父”,云长歌沉默,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清淡如水,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步天音卡了一下,继续道:“你有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我也有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干预过你对么。我从来没有替你做过决定对么。我从来没有把我的想法强加到你的身上对么。”
云长歌继续沉默。
“所以我想说,如果你对裴湄还有感情,我也不会做那种第三者插足的事情。倘若在喜欢你之前我就知道你跟裴湄的事情……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步天音一口气说完,抬眸看向云长歌。
她以为,他会生气。
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长发铺散开来,如一匹上好的绸缎,柔软,细腻,他那双美丽的眸子幽深莫测,像大海里的漩涡,看一眼就会让人沉沦下去。
步天音强迫自己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过了好久,云长歌才笑道:“你有你重要的东西。”
“小步,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重要吗?”云长歌伸出手臂,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带着温柔的笑意重复,“小步,你告诉我,我的重要能有几分?”
步天音眼神一黯,才要开口回答,云长歌却径自松开她下了床,向外走去。
步天音霍地撑着床板坐起来,朝着他喊道:“云长歌,你站住。”
云长歌果然停住。
她沉默了几秒,稍稍抬起了眼眸,眸中有某种深谙的情愫,唇抿成了一条线,坚硬而柔软:“我没有你聪明,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不会下结论,话不能乱说,人要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才是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所以我没有回答你的时候你不能用你的主观意识去揣摩我的心思,你猜人心猜惯了,但是我现在要回答你,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云长歌背对着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一丝笑意自然而然的便流露出来,但是他没有转过身去。
步天音好话说完了,眼一深,道:“我从来不想让你两难的,但有一个问题我要知道你的答案。如果我和你娘同时有事,你会救谁?”
她知道这个很狗血,但是几乎每个女生都会问她的那朋友,她和他妈妈掉水里他救谁不是么。
云长歌前一刻还温情骤起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冷意,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
步天音,她真的是越来越能挑战他的底限了。
“她是她,你是你。”
“我说了,要你的答案。”
“自然是救你。”云长歌的声音充满了笑意,然后他信步离开,外面长廊幽深,他的脚步近乎于无的行进着,指尖挂着一抹银亮。
他本以为将红豆手链放在屋里她会看到,谁知道她并没有戴上去,那好,既然她不戴,那他就给她戴上好了,谁知道她的戒备那么重,在他碰到她的时候便醒来了,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戴上。
他低头瞧了眼银链红豆,唇角勾起了一丝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