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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弦月如弓。
步天音从地牢回来,也没有洗澡,直接闷头倒在了床上。
她越来越摸不透云长歌的心思了。
他已经离开两天了,可是他从未给自己传过什么口信,她给他的那封信,她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过。虽然那信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相思。而已。
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呀。
步天音难免有些头大,她要想个办法赶紧给父亲从地牢里弄出来,四叔那边已经派人去调查摘星楼倒塌的原因了,花如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人过去他都会放行。
帝都近些年来的民生比从前更盛,朝政也是一向平稳,可是她今日却听人说,可能要打仗了。
怎么好端端的,会有战事?
步天音算了算时间,飞羽从朱楼送回来的消息应该也快到了,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竟然比朱楼的早来了一步。
年前去和亲的那位“花和郡主”,由于犯了错被夜帝关进冷宫,丧心病狂的一把火烧了冷宫,也结束了自己的一条命。夜帝勃然大怒,已经筹备了四十万大军,打算一举进军金碧。
金碧如今的兵力都在关北和岭南一带,帝都驻扎的军队不过四十万而已。在步天音看来,以四十万对四十万,金碧输的几率太大了。
她虽然没有见过夜帝的军队,但是她曾经看过金碧的军队操练,军人玩忽职守,甚至有人在训练场下就玩女人,征兵的尺度也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良莠不齐就罢了,训练的成什么样子,这样的兵以上战场,必定会溃不成军。
她想,夜帝的军队再不济,也不会比金碧的差了。况且北野望既然敢亲自带兵杀过来,就说明他一定有了某种准备。
想起那个蓝眸的冰山美男,步天音的头更疼了。
与此同时,她收到了云长歌的信,信上一如既往的简洁,寥寥几句话:
一切安好。
时机已到。
他说时机已到,什么时机到了?
摆脱说话要不要这么简洁啊。她又不是他,做不到料事如神,他交代的自己明白,可是她摸不着头脑啊。
但是很快,步天音便知道云长歌的意思了。
因为东皇竟然想让步名书带兵去对付北野望。
步天音当时气得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东皇这小算盘敲得妙啊,花小七死了,他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因为趁机吞下了步世家最大的粮仓,天底下最大的粮仓。然后就是四叔险些被杀,杀手来自宫中一个叫做十二楼的神秘组织。不管这组织是由皇室的哪个人管理的,都必定是东皇的授意。
所以,现在轮到她父亲了是吗?
东皇想一个个击垮步家的人,然后吞并步家偌大的财产是吗。
“雪笙,给我更衣。”
翌日清晨,步天音便换了盛装,带着南织进宫去了。
皇宫。
东皇一面看着奏折,慢条斯理问殿下跪着的女子,“你说,你想替你爹挂帅出征?”
步天音垂眸,铿锵有力的吐出一个字:“是。”
东皇笑了,没有接受她的请求,反而问道:“丫头,你知道为何朕每次与你说话都要摒退左右吗?”
步天音也笑道:“难道是因为海河公公在纱帐后面?”
话一出口,奉东皇命令在纱帐后面偷听的海河面色陡然一变,他的功夫早已高出一般人太多,他隐息在这里,不是顶尖的高手,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收到的消息里,竟然从未说起过这位步家大小姐是什么高手。
东皇诧异,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恢复笑意:“你每次都能让朕意外。”
“让朕来回答你吧,因为每次你来见朕,朕看到你这张如花似玉跟你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容,都会忍不住想将你掐死。”
步天音一抬头,对上他那双混沌却精明,且饱含杀气的眼睛,随即笑道:“可是每次陛下都只能想想,却不能真的取我性命。”
东皇冷笑道:“迟早有一天,朕要亲手杀了你。”
他顿了顿,面色变了变,忽然道:“或者让你成为朕的女人。”
“这两件事情做起来都不是很容易呢,有句话天音说了陛下一定会生气,但是天音一定也要说出来。那就是人呢,一定要服老才行。天音今年不过才十七岁,陛下却已经六十七岁了。这其中深意,用不着天音挑明,陛下一定都懂的。”
步天音说着的时候人就已经慢慢站了起来,东皇的脸色气得铁青,她竟然、竟然敢说他老,她的意思就是在说,她比他年轻那么多,他会死在她前头,所以不管怎么打算,都没办法用他这具上了年纪的身体跟她这个年轻人拼命。东皇喝道:“谁准许你站起来的,给朕跪下!”
步天音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说:“不跪下如何?”
“你以为朕真的不能将你怎么样?”东皇怒道。
步天音笑道:“陛下如果将我怎么样了,那谁带兵去对付东壤的四十万大军?”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熟悉,有那么一瞬间,东皇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和云长歌微笑时有着惊人的相似。
东皇沉默了一阵,思忖道:“自古便没有女子带兵打仗的理儿,这件事,朕不会答应你。”
步天音道:“可陛下一定会答应我。”
东皇冷笑:“何出此言?”
步天音淡淡道:“因为,我代父出征,愿意立下军令状!”
“你愿立下军令状?”东皇讶异,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子,军令状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说着天气一样淡然,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戏言。”步天音沉吟道:“陛下可愿意答应天音的请求?毕竟我父亲年岁大了,他又没有带过兵,请陛下慎重决定。”
“不必多言。”东皇恢复神色平静,“你立下军令状,朕同意你的请求。”
步天音心里一声冷笑。这只老狐狸,竟然让她立军令状在先,给兵符在后,这样,她立下军令状就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没有退路,要么赢了这场仗,要么接受军法处置。而一旦败了,东皇会对她实施的军法,除了死,或者生不如死,就没有第三种结果了。
步天音在军令状上签字按下手印时,东皇还奉劝了她一句:“云长歌如今人已回了银月,解除质子身份,若你在以步世家嫡长女的身份与他私相授受,便有通敌的嫌疑。朕奉劝你一句,你这么聪明,该明白朕的意思。”
步天音没有言语,落在军令状上的目光冰寒如雪。
这件事明显是她在吃亏,但她还是答应了。因为东皇说的对,自古就没有女人带兵打过仗的,这里又没有花木兰,她算是古今第一位女将军了。
这便是云长歌所说的,时机已到。
他让她代父出征,迎战东壤四十万大军。
他连金碧有此一难都能够料到,可是他是否料到了,东皇只给了她十万兵马?
步天音攥着那只兵符,唇边,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她可是算是把身家性命都押给了云长歌。
所以,她不会失败。
也不能失败。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步天音去了萍水园,让她意外的是,居然有几百个工人从外面运了土,在填平天湖。
她在暗处看着,本想上去制止,但是转念一想,这地方就算有再多她和云长歌的回忆,他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他不在,这里顶多就是一处废园。只是可惜了他在这里布置的那些精密的机关,还没有来得及派上用场吧。
回到望天楼已是日落时分,南织备了热水,她便沐浴更衣,今日有些疲惫,她多泡了一会儿,没有想到竟然在水中睡着了。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双手将她抱了出来,鼻尖,传来熟悉的异香。
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
“云长歌……”步天音呢喃出声,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因为他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银月的国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是,身上被人抱着的感觉如此真实,他身上的香气又这么的浓烈亲近,步天音睁开朦胧的水眸,顿时呆住了,“云、云、云……”
“云”了半天,她本来想说:云长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话到了嘴边,竟然不成声了。
“云长歌!”步天音惊喜的叫道,然后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管自己此时根本一丝不挂,埋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香气,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步天音抬起头去看他,看到他那双如墨星瞳里映着自己雪白的肌肤,湿漉漉的长发。
云长歌慢慢将她放倒在柔软的被褥间,他看着她,眉目如画,长发如歌,一缕一缕的拂到她的身上,他的声音低沉华丽,“小步,今天把你交给我好么。”
步天音没有回答,因为回答他的是她贴身而上的拥抱,还有炽热的吻。
给他,为什么不给他。他要的,她都想给。
夜明珠的柔光也在这一刻黯淡下去,有一瞬间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动作温柔。而后,便觉云长歌仙姿如画,即使动情时也是一派清雅。
她不是守旧的老古板,只是这种事情,要到两情相悦是去做,才是人间极致。
粉色的纱幔羞羞答答的拂落,遮住了帐内两道欣长优美的身影。
窗外,夜空,一轮弦月,霜花冰寒。
帐内,如火,红绡帐暖,春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