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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音,你会不会说人话?”沈思安这句话已经溜到了嘴边,但是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来,他看着步天音对小丫头一脸宠溺的模样,再一想到她对自己就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心里竟然十分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一文钱不值,但是那又如何呢?破镜都能够重圆,她又不是什么水中月镜中花,她是活生生的人。
今日天气极好,窗外一片暖意融融的景象。只是这阳光看起来暖,出去便会觉得寒冷。
三个人围坐桌边,两个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的落到步天音的身上。
韦欢的目光清清淡淡,看不会出任何的情绪,本来沈思安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韦欢不会喜欢一个女人。
然而转念间,沈思安便否定了自己这个自认识韦欢以来便笃定的念头。
——步天音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如此恶劣,如此漂亮,如此……特殊。
所以连不食人间烟火的韦欢也动心了是吗。
步天音正逗着沈梦朵,伸手拿起就近的桂花糖糕给她,眼神不经意瞥过酒杯,但见清澈的白玉杯中一抹红影闪过。
只有一瞬,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影子,那个之前与她也算是交过两次手的红衣女鬼。
步天音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汀兰香,便借口有事要离开,这时,韦欢和沈思安同时站了起来,都表示要送她。
步天音把沈梦朵送还给沈思安,道:“好好照顾她。”
言罢,理也未理韦欢便自行离开,韦欢追了出去。
他追了没多远,便被步天音甩掉。
她的轻功竟然已经连他都望尘莫及了吗。。。
韦欢一双细长勾人的眸子里,满满的全是沸腾的光芒。
步天音的南华心法,竟然已经要突破第八重了吗。
韦欢回了满月楼,沈思安还没有离开,似乎在等他。他身边的小丫头一直拽着他的袖子说什么,看口型该是“娘娘”、“妈妈”……
韦欢坐了回去,没有发现自己坐到了方才步天音坐的地方,似乎,空气中还有她身上留下来的香气。
这香气,竟然有几分像云长歌身上的味道。
非常淡,但是他还是闻出来了。
想到这里,韦欢的心情竟然有过一瞬的不舒服。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但是他明白,自己是不高兴的。
就像那次,他在萍水园发现云长歌满满一屋子都是写满了那个女人名字的桃花扇,他敢当着他的面说那么大逆不道却震撼人心的话。
韦欢几乎从未真正把云长歌当过敌人。
除了两个人的立场不同,他其实还是很欣赏他的。
同样的,他身上也有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强大力量。他从未见过,但是他却知道。
沈思安喝了一会儿子闷酒,才开口问他:“你为何跟着她?”
韦欢垂眸,“谁?”
“步天音。”沈思安知道他在装傻,心里不痛快,口气也重了一些。
韦欢自然不会在意他的语气:“我跟我的,碍着你了?”
“欢欢。”沈思安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吓得伸手拿糖糕的沈梦朵顿时哭了起来,他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哄,等她一会儿不哭了,他才对韦欢道:“太子殿下已经不用你去追求她了,你为何还要缠着她?”
“你说我缠着她,你的举动又算什么?”韦欢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可说出来的话却气得沈思安蓦地站了起来。
沈梦朵哇的一下又哭了出来。
韦欢看了眼这哭得七零八落的孩子,又看了眼沈思安,愣了几秒,道:“你后悔了。”
“你后悔休了她。”
沈思安手上一颤,不管不顾沈梦朵在一边嘤嘤的哭着,心中早已凌乱,脸上却保持着平静之色。
良久,他抱起沈梦朵,抽出帕子轻轻在她流泪的小脸上擦拭,轻声道:“是,我是后悔了,所以我要为我以前所做的错事做出弥补。”
他这一番话不知是说给谁听得。
声音缥缈,像是对沈梦朵,又像是对着身后面无表情的韦欢。
韦欢眸光闪烁了一下,幽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着,“可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承你的情。
沈思安看着他,脸上渐渐紧张起来,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有些讶异的问他:“欢欢,你该不会是喜欢她了吧。”
韦欢怔了一下,道:“喜欢,何为喜欢?”
看他这副天真的模样,沈思安便觉得自己是多虑了,韦欢素来连什么是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他能喜欢步天音吗。然而这念头不过一瞬,沈思安的脸色便再度阴沉下去。
韦欢是不知道何为喜欢,可是也不能保证他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喜欢上步天音。如今的步天音就像一朵半开未开,邀人采撷的玉兰花,处处透着诱人的气息,连韦欢这样的,就算被吸引了,也毫不自觉,只会越陷越深。
这才是沈思安最担心的。
他与韦欢、太子三个人自小便是很好的朋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反目成仇。可是,步天音不同,他不会放弃她的。
沈思安只想着自己从未想过与他们二人因为一个女子反目,却忘了,自己不也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爱上步天音吗。
自古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往往是自己深陷其中却以为是独善其身,看得见旁人沉沦,却看不到自己被攻城沦陷。
——
步天音追着那红衣女鬼没有多远便停了下来。
她知道她的招数诡异,不知道她的功力有多身后。况且她如今身上有伤,不敢妄自跟着,可她又不甘心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她想知道她跟缥缈一族的关系。
步天音犹豫了一下,想起飘渺秘术里似乎有一种“迷踪蛊”。
这是一种蛊虫,能够日行千里,随时听候主人的差遣。在此之前步天音从未用过,因为这种蛊虫只有缥缈一族的月圣女能够使用。
然而如今,缥缈一族只剩下了几个人,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什么月圣女。
不管了,试一下吧。
步天音抬起手掌,凝神聚气,指尖泛着柔和的水色光芒。
不多时,一只毛毛虫大小,遍体透明的虫子便趴在了她的指间。
眼看着红衣女鬼越飘越远,就要消失在前方的树林里。步天音不敢怠慢,将迷踪蛊放在地上,指着红衣女鬼的方位,道:“追!”
说时迟那时快,迷踪蛊几乎是和话音同时消失的,只见地面上一个鼓起的小包,飞速的前进着。
步天音满意的拍拍手,没想到这缥缈一族的什么月圣女还真的是她,她这么误打误撞的就给办成了。只是转念间另一件事情便困扰了她,她会放迷踪蛊,可是她不会收啊。
缥缈一族的秘术当真博大精深,她回去便要好生研究一番。
背上的伤口似乎疼了一下,步天音暗骂一声,连忙赶回了家。
果然,回到家的时候,背上的伤口又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南织端着药进来,她什么也没说便让她下去,又唤了雪笙来。
南织抿唇出去,雪笙没有看出来她们二人之间的陌生疏远,开始给步天音上药。
出去后,南织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她明白,小姐对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了芥蒂。
窗外,天气晴好。
屋内,温暖如春。
步天音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看着丢在地上染血的长衫,惋惜道:“又可惜了我一件漂亮的衣裳。”
“小姐叹什么气呢,把伤养好才是真的。”雪笙服侍她穿好衣裳,眼里脸上满是羡慕的说:“小姐,今天云公子让人送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来。”
“哦,放在仓库吧。”
步天音的语气淡淡的。
雪笙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放在……仓库?”
“你耳朵坏了,还要我说第二遍吗?”步天音坐到了桌边,拿起那副扑克牌来回洗着牌,雪笙不再言语,只好照办。
张子羽进来的时候,步天音正在外面逗着鹦鹉。
听到他的声音,她皱着眉头朝他走了过来。“四叔,不是让你少下床吗?你的五脏六腑都受了创,走路不疼么?”
“你这个丫头,回来也不来知会一声。”
步天音扶着张子羽坐到了椅子上,他自从卧病以后,整个人就老了很多。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就看不见了。如今他眉目间剩下的,也只有沧桑。
十二楼,这件事她步天音一定不会轻饶过去。
步天音心里恨死了十二楼,却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张子羽,张子羽派出去搜查的人并未得到结果,而她知道幕后黑手却不愿告诉他。就像她受巫蛊之术所伤这件事也保密一样。
张子羽道:“你前些日子去了哪里?害得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去哪里也不知会一声。”
步天音笑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丢,四叔就不要担心我了。”
张子羽看出了她的闪烁其词,却并不点破。以他如今的能力,知道的事情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步天音唇角淡淡一笑,眸底清澈:“四叔和爹就不要太担心我了,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都明白。我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会陷步家于不义。四叔,你既相信我,就要永远相信我。”
张子羽顿了顿,目光幽深不见底。“四叔信你。”
我永远相信你,因为我对你……又何止只有亲情?
张子羽离开后,步天音还在发呆。
其实,他对她的心思,她又不傻,何尝看不出来呢?
但是看破不说破,才能继续做朋友。
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她已经够乱,不想再乱上添乱了。
“雪笙,派人去天牢看看北堂翎。”
步天音吩咐,推门进来的却不是雪笙,而是轻衣胜雪的云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