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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湄死了。
她那把没有弦的琵琶也碎成了渣。
其实云长歌穿过她心口的那一支冰箭已经要了她的命,只是她些年跟在云长歌的母亲身边,偷学了一套在死之前能够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影子,就是当时袭击云长歌的那道影子,这影子能够支撑身体的主人在世上多留片刻,同时力量得到暴增。这就是为什么裴湄明明已经死了,脸上呈现死人的青灰色,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活了过来。
云长歌说,这是一种禁术,裴湄只偷到了其中一二,如果是他母亲的话,可以分出两个自己来。这在步天音听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鸣人还能多重影分身呢是不。
云长歌一直用极低的、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跟她交谈,直到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水声,那书生遁入水中消失不见,声音却透着水面幽幽传了出来:“小两口秀恩爱,一点也没意思,我要回去找主人了,姐姐,我们有缘再见!”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如水面一样波动起伏,逐渐模糊。步天音咬了一下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紧了云长歌的手。
阵法退去,除了茫茫的寒夜,一切却不如故。
他们面前,是一条陌生幽暗似乎没有尽头的黄土小路,路的两旁更是一片荒野,没有一丝人迹。
“走吧。”
云长歌开口,牵着步天音要往前去,她才迈出腿去,便疼得突然蹲了下去,云长歌眉头微皱,俯身下去,正看到她左边腰下的裙子上不知何时被贴了一道符。
云长歌盯着那道莫名其妙出现的符纸,眸色复杂,却也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融融的笑意,长指一伸,取掉了那张仿佛有生命力一样死死粘在步天音腿上的符纸。
撕掉符纸的一瞬间,步天音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酸爽的感觉,简直就像活生生揭下了她的一块肉。
很快,腿上迫不及待传来的感觉和裙子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染湿就在叫嚣着告诉步天音,她的腿流血了。
“这什么鬼?”她疼的嘶嘶直吸着气。
“什么鬼?作祟的小鬼。”云长歌冷然的说着,他修长的指尖夹着拿道取下来的符,看了一眼后便捏住符纸一角抖了一下,纸条就“腾”的一下从底部燃烧起来,燃起的黄色火苗在云长歌白皙的指间窜来窜去,他却毫发无损,直到看着那符纸烧成了灰烬,垃圾一样洒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步天音心中虽然存着许多的疑问,但是眼下荒郊野外的,空气温度会越来越低,她身上的衣物已被烘干,此时还有云长歌与她紧紧相握的指尖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她不想他耗费太多内力给她取暖,便决定先找一间客栈休息一下。
很快,步天音便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用内力烘干衣服了,因为浪费,因为迟早要湿透了。
因为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荒野,寒夜,受伤,流血,然后遭遇倾盆大雨。
如果这里能买彩票的话,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中了五百万的土豪呀!
许是之前两个人都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不约而同的都没有用内力将雨滴隔开,步天音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云长歌似乎有些不一样,因为他的脸色,从那个叫裴湄的女人出现以后,便渐渐蒙了一层不易被人察觉的冰意。步天音看得模糊,也不确定是不是,每当她想仔细看的时候,他却又恢复了三月暖阳的笑,问她:“小步,是不是想对我做些什么?”
雨越下越大,掺在冰冷的夜里,令人从脚底板开始感到重重的寒意。
轻功穿过雨幕,豆大的雨点刀子一样打在脸上,步天音突然脱下外衫挡在两个人的头顶,就像青春偶像剧那样,男女主顶着雨向前奔跑着,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用飞的。
云长歌的神色有过微微一瞬的僵硬,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
步天音却一心在咒骂这冬天还要下雨的怪天气,没有注意到身侧云长歌的变化,他与她几乎是持平的位置,趁她分神,他却忽然停了下来,步天音不明所以来不及刹车便跑在了他前头,还不等她停下来回头去问他,手臂便被他拖了过去,同时趴在了一具散发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异香、散发着温温暖意的背上。
云长歌背起她,不再用轻功,缓缓走在雨幕里。轻巧的避开了她腿上的伤,他的手按在他的腿上,格外的撩人心弦。
步天音低头就看到了他白色的靴子在这条泥泞的路上走着走着变得不再干净。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心酸。
满足。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见过的云长歌最狼狈的时候不是吗?
可是瓢泼的大雨下,冰冷的寒夜里,他的那双美目仍然如画,身姿依然挺拔,她咬了下唇,双手撑起她的外衫,替他遮住了头上的大雨。
云长歌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着。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只是天依然是黑的,雨势渐小,等他们走到镇上,见到街边灯笼散着融融暖意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看,人倒霉的时候就连这天气都会落井下石。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步天音心中对云长歌之前的小小怨气,通通消失不见了。
“用内力把衣服和头发烘干。”
云长歌淡淡说着,步天音也照做,自己弄好了的时候,发现云长歌的身上也干了。她摸了摸他的长发,开口问道:
“这是哪里?……”
云长歌放她下来的时候,她打量四周,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里。因为下了一场雨又是深夜的缘故,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街边的一盏盏明黄色的灯,由内而外的将黑夜的严寒驱散。
云长歌四下看了看,不确定道:“这里好像是……三途镇。”
“三途镇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好古怪。”
“据说,这里能够与地府相通,很多男女为了三生三世能够在一起,便会来到这里,寻找去地府的入口。黄泉路上有块三生石,只要将两个相爱之人的名字刻上去,来生来世也会在一起。”云长歌一边说一边寻找路两边还在营业的客栈,步天音腿上的伤不断传来疼痛,她忍着没有说,云长歌心里却知道,是以他发现了一家客栈还在开着门,便带了她进去。
掌柜的在柜台睡觉,听到门口的木制风铃响了,这才咂了咂嘴急醒来,在看到二人后,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二位客官,住店?”
云长歌没有说话,从步天音腰上解下钱袋,丢了一两银子出去,说道:“给我买准备些热水。”
掌柜的一听不乐意了,一双眼睛始终不肯从步天音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上移开,他瞅了眼银子,蹙眉道:“客官您开什么玩笑,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人给你烧水去?”
云长歌看着他笑道:“你不就是正好的人?”
他说完,将步天音的钱袋直接往柜台上一扔,掌柜的当即便不再说什么了,他看了眼云长歌,飞快的将钱袋和桌上的一两银子收了起来,丢给他一把钥匙,道:“只有一间下房了,恐怕要委屈二位贵客了。喏,二楼左拐走到头就是。”
云长歌拿起钥匙并没有说什么,与步天音一前一后走在了吱呀吱呀似乎随时要坍塌下去的楼梯上。
掌柜的转身的打算去后院劈柴烧水的时候,忽然瞥见那如仙少年靴子上的血迹,还有倾城少女裙裾上的血花。血量虽然很少,他们走路时也控制了姿势不被人察觉,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所谓无奸不商,做他们这一行的与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他心里留意了一下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下房,果然是下房……
简单到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再无其他。
好在这屋子还算干净,掌柜的很快便抬来了热水,他说后院没水了,只剩这一桶,再要就没有了,说完人就下楼去了。
步天音冷笑了一声,心道这掌柜的可真是够心黑的,拿了她那么多钱,却懒得只肯烧一桶水。
“你是打算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云长歌斜眼睨着步天音,她正低头看着自己腿上渗出来的殷红血迹,闻言后抬起头,无力的一笑:“那你帮我吧。”
云长歌帮她褪下衣物,他动作温柔,尤其是在碰到她腿上的伤口处时小心翼翼,步天音当时几乎没有感到半点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用了什么招数,她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简单粗暴的快速扯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换来最短的疼痛。
褪得基本上一丝不挂,云长歌看着她,脸色仍然淡淡的,步天音勾着他的脖子抱她进浴桶,步天音忽然起了坏心思,趴在浴桶边缘,挑着眼睛笑看着云长歌:“小长歌,不是说男人看到脱光的女人都会心动吗?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美女,你——怎么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说完,眼神若有似无的向下瞟了瞟,仿佛在看哪里。
云长歌勾唇笑道:“如果你觉得腿上的伤无妨的话,如果你觉得眼下地点适宜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男人心动的感觉。”
他突然暧昧而妖冶的靠近,令步天音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换到了浴桶的另一边,云长歌若无其事的催她快些戏,不要碰到伤口。
他提到伤口,她才想起腿上的伤,难免撇了撇嘴,哪有人受了伤还被泡在热水里的?再看云长歌那淡然欣长的背影,想起他往日也有和自己相拥而眠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情动,只是眼神微微变化,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是太能够克制自己了。
还是——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步天音心中邪恶的冒出头来:云长歌该不会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