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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好像是十年前就已经潜伏在地狱里。这些天我也大致了解过,溟烈当年曾霸占过地狱的地盘,大概也和眷生有些恩怨。这些阴差能是十年如一日地守在地狱里找那个什么“神卷”,我暗暗记下,或许以后用得上。
“咱们主尊曾经让眷生亲口说过神卷的事情,听说凡事见过神卷的魂灵就会被神卷赐福,连天命都奈何不了。眷生说过,只有他才能下到地狱的最底层,他就看见了神卷的一抹光,他才被仁圣大帝封为阎罗。如果咱们能帮主尊探到神卷的下落,那还发愁幽冥不是咱们的?”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好像只要找到了神卷,胜利唾手可得。这时,放风的男人忽然神色一顿,低声说:
“别吵了,那边好像来人了。咱们快走吧,再过一会天就黑了。”
明显觉得对面好像是有人过来,那几个人也歇够了,趁人过来前,就打算撤离。
我没想打草惊蛇,只是阴差撤退的方向偏偏是朝我这个方向来,如果现在转身撤退肯定会被发现,我一时间难以避开,索性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糊在脸上,粗着嗓子猛地冲了出来。
“哎呀,可算是有人了!”
那几个人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拔剑亮鞭子,我装作一副吃惊模样,刹住脚问:“我都在这林子里转了半天了,找不到路啊。你们几个跑到哪里去了,半天也不过来找我。”
我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他们误以为我跟即将过来的人是一伙的,让他们以为那些人就是来找我的。
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这几个人见不得光,等身后的人走近了,他们为不暴露身份,肯定会撤离,不敢难为我。
紧急之下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我还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从前跟着阴烨尘,老是听他布局分析,可是也只学到了皮毛。
本以为事情会跟我想的差不多,谁知道那个瘦子一脸阴森地看着我,道:
“这是个女人,老大她躲在石头后面应该全都听见了。”
胡子目光阴沉,我抬头,此时杀机毕现,很显然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让他们相信,反而把自己陷入了绝境。即便是这样我也努力让自己冷静,既然骗不过,那就只好打了。
刷——阴差亮出长剑,短鞭,迅速地把我围在了中间。
当中一个阴差眼睛很毒,盯着我囚服道:
“头,是个新来的囚犯,迷路是真,不过这丫头以前也做过阴差,品阶还不低,和咱们后面那些人应该不是一路的。”
我神色一凛,或许是生死关头,能力爆发,在听到这个人能这么敏锐地判断我,一道目光射过去,对上了阴差的眼睛,而下一秒,却见那阴差忽然眼神呆滞,瞳孔失去了光彩,我下意识地想让他丢掉剑,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
那个被我眼神锁定的阴差,真的乖乖地就把剑给扔了!
“摄魂术……?”胡子一脸凝重地看着我,有些畏惧,包围的圈子一下子撕开一条出口,我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阴差还想追,却听见有人急忙拦住,道:
“算了,别追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摄魂术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跟眷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逃得太猛,两腿发酸,肺部像是被捏爆了似的,连嘴里都是血腥味。
在确定那些人没追上来以后,我才松了口气。
两腿发软地靠着树木坐下来。
首战挫败,心里有些失落。看来我还是有点贸然了,本想唬住他们,却差点没逃出来。
只不过,我的眼睛似乎出了点问题。
可以窥人心思,凯能控制别人的灵魂。我有些不安,想着靡初临走时说的话,好好运用双眼的能力——
看起来他早就知道我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我有些困惑,虽然这个现象很早就开始出现,不过知道刚才我才确定自己的双眼的确发生了变化,自己的魂体或许因为散散合合发生异变了吧……
来不及多想,忽然背靠着的树木猛得抖动起来,右手腕再次感知到被禁锢的痛苦,我微一皱眉,忽然有一条树枝趁我不备从我身后勾住了我。
我大惊,想跳开,然而只要一动用鬼气就会觉得胸口像裂开一样疼!
那树枝勾着我的身体一点一点离开地面,我无法挣开,心绞痛着,根本无力抵抗。
时间到了……
我回不去了。
半空之下,那些岿然不动的树枝纷纷活过来一般,机械地挥舞着僵硬的身姿。举目望去,好像一片清冷幽寂的树海,泛着铁一般生硬的浪花,一卷一卷。
远远的,就看到有很多没来得及回去的阴魂都被树枝勾了起来,半空浮现一道铁索,就跟隧道里出现过的那条一样,四通八达,交织成网。
而我们,好似这网上任人宰割的昆虫,鬼气被压制,动辄就是过电一般的折磨,几次三番,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树枝慢慢变得柔和,好像人灵巧的双手,相互配合着,从身后将我的囚服割开,一层一层剥离,直到露出伤痕未退的后背。
冰凉的树杈时不时触碰,那种沁凉让我意识慢慢清醒,可下一秒,铁树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割开了我的后背,细碎的树枝探进皮肤,就像寄生虫一样紧紧地吸附住。
我疼得叫不出声来,僻静的山林鸟叫声早已经绝迹,满世界都是鬼哭狼嚎。
原来——这才是刑罚的开始。
轰隆——巨雷响彻天地,半空传来狱头海七的声音:
“众生平息,铁树无情。凡世间离间骨肉者、挑唆亲眷不和者、夫妻不和、兄弟阋墙,皆入铁树地狱服刑。骨肉割离,普渡魂灵……”
后面就开始念咒了,我去,那嗡嗡的声音真的要把人逼疯!
身体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铁树就是那拿刀的手,想割哪就割哪,下刀速度还慢的磨人,钝刀子磨在骨头上好似真的体验到那种骨肉割离的痛感。
为了减轻服刑的痛苦,我只能逼自己尽快地转移注意力,不要去想后背已经被割成什么样,也不去想还有多久刑罚才能结束。努力把脑子放空,可是想了想去,一门心思的,全部都是九哥。
……
“月儿,我从未忘记自己对你说过的话。从你舍弃自己的生命,甘愿陪我入幽冥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你做出两难的选择。大婚后,我会等时机送你回人间,待一切结束,咱们回你家去,一起洗衣做饭,工作生活。可好?”
……
“月儿,回幽冥是一条不归路,若赢,天命回归,师父的冤屈洗清,一切皆大欢喜;若不赢,那便是粉身碎骨。你可愿意,陪我走一遭?”
……
“月儿,我并不懂人间夫妻相处的道理,阴差做的久了已经不太会做人。更不懂无情是何,有情是何。我只想着,我娶你不是为了跟你吵架,让你受委屈。我在乎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我的一切,你是我勇敢对抗所有的勇气和铠甲,可也是我畏惧外界担惊受怕的软肋……”
痛到失去痛觉,我从自己的梦中惊醒,才觉得身上脸上全都是水。
“九哥……”我喃喃喊着他的名字,好像只有他才能成为我的止痛剂,我想起他在温泉边落寞的背影,想起以前的美好时光,就好像这一切所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轰隆——一时间电闪雷鸣,酸雨落下,激在后背的伤口上,就好似撒了一把盐。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意识模糊间,我似乎看到我的九哥终于出现,他满脸疼惜,他懊悔自责地冲到我面前,抱着我,愧疚地说:
“月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等我从剧痛中醒过来,雨停了,可自己还是被挂在树上。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只不过身上湿哒哒的,连发丝都黏在嘴边,我浑身僵着,又湿又冷,略微动一下就会觉得后背扯得痛。
只不过奇怪的是,我的身上竟然还披着一件外套。
谁给的?
我轻轻勾住一角,把衣服扯下来,才发现是一件狱卒穿的衣服,我一愣,这时候树底下忽然有人开口:
“二十四,你醒了?”
我吃力地低下头,往树底下看,才发现竟然是杜十五抖抖索索地抱着上身蹲坐在树底下。
“你,你这是干嘛?”
“我……我忘了告诉你,如果天黑之前回不去,就会接受刑罚。结果你没回来,我怕你受不住,所以来找你。”
我对折磨我的狱卒没有什么好印象,况且受罪的是我又不是他,他装着一副担心的样子,是为了恶心我吗?
“你找我干嘛,想看我如何跟你求饶?……有病!”
杜十五神色一暗,尴尬地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帮帮你。”
“帮我?”我觉得有些好笑:“你是个狱卒,好会好心帮被你折磨的囚犯?你的衣服还给你,我不需要!”
把衣服丢下去,杜十五看上去很难过,他弯腰捡起来,看我还在瞪他,于是说:
“二十四,这地狱里每个人都犯过错,可是犯过错的人难道一辈子就不该被原谅吗?我知道你是第一天受刑,心里不痛快。你虽然是个大奸大恶的人,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改过来。因为,只有自己有了希望,生活才会绝望。天快亮的,铁树会把你送回大本营,不要去疗伤池泡澡,那个东西只会让你更痛苦。你……自己小心。”
他抱着衣服消失在黑暗当中,我愣了几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看着不大点儿的狱卒给教育了!
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我是被冤枉的好不好!!
然而,没有人会相信。倒是那个十五有句话说的挺中肯。
只有自己心存希望,生活才不至于绝望。
受刑虽痛苦,但我不会放弃走出去的决心。我闭上眼,趁着刑罚空余,努力修炼。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再被人欺负。
天亮以后,果然如杜十五说的,铁树枝相互交接着,插着我后背的伤口,跟递送食物一样把我送回了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