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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睿的反问很奇怪,他好像不想让我知道,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可是又忍不住想告诉我似的。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你告诉我吧,我很担心他。还从没见他解决一个执念以后,情绪这么大。”
彼时我们正坐在会馆的贵宾室,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凌睿给我泡了一杯龙井,看来这个故事很长。
“二十四年前,阴九奉引魂簿之命前往人间勾魂。不想引魂簿失实,引魂地点和人员出现偏差,误判之下错误地引发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三十八人丧命,数百人的命运受到牵连,创下阴玄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事故!事情发生以后,阴九被抓回冥界,虽然有越先生一力担保,但是他依然吃了不少苦头。案件陈词当中,情势对阴九不利,天命混乱他是主犯。屈死的灵魂统统跳出来控诉阴九铁血无情,草菅人命。阴九拒不认罪,否认曾经篡改过引魂簿,受了重刑,法力大减。要不是越先生以自己的地位和法力保他,只怕阴九此刻早已化成忘川里的一片碎魂。”
凌睿神色凄楚又不忍,他悲凉地说:
“十八层地狱,一百零八道酷刑,拔舌、铁树、舂刑等等,他一一受遍,才换来阎罗愿意重审的机会,阴九已经奄奄一息,只想力证自己的清白。只是没想到重审当天,偏偏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阴魂,不知道受了谁的好处,反口攀咬阴九,甚至拿出了当时阴九擅用法术破坏引魂簿和天命的证据,再加上当时更有阴魂以死明志,让阴九的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首当其冲的就是季妙云。”
他回忆道:
“当时属她叫的最凶,最后,不仅案子没有翻成,越先生也因为包庇孽徒,被阎罗贬职,受刺穿之刑。而阴烨尘,则被阎罗流放,入无间地狱受刑。行刑的当口,越先生羽化,碎魂消亡,而阴九行刑过后,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却不想他竟然挺了过来,阎罗惜才,才把他悄无声息的封印。”
我无比惜痛,凌睿却比我还要激动,他悲愤道:“就是季妙云还有那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当事人,一口咬定是阴九草菅人命,不遵行天命之令。正因为他们的那些以偏概全的陈述,才导致阴九蒙冤至此!他当时已位列阴玄司指挥使,是越先生最看重的徒弟,九万阴差听他差遣,他有什么理由去破坏天命?我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想要替阴九求情,可是即便当时的阴玄司众兄弟在殿前跪断了腿,阎罗也没有一丝动容。”
“九哥是被冤枉的,就算是他错引了人的魂魄,那也一定是有人陷害,对不对?”我揪着心,问他:
“九哥的引魂簿,到底是谁改的?!只要抓住那个人不就可以揪出真相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凌睿淡淡地说:“当时的九哥,比肩陆判,和陆判仅半头相隔。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个案子就这样草草定论,一代大将越先生也因此陨落,阴玄司被改组,溟烈一跃而上成为新的掌舵人。从那以后,阴玄司……不,是阴司局就再也没有任何眷恋和美好可言了。”
凌睿怅然若失,我的心里也像憋着一团火,无处可释怀。即为九哥感到痛心,又觉得前途茫茫。
我收回心思,忍不住问他:
“凌睿,照你这么说,就算九哥回到冥界了又能如何?当年陷害他的人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他的铮铮铁骨,满满真心当年就算是受尽折磨也不曾屈服,拒不认罪;是阎罗不得已才把他流放到人间,可若他以弃徒的身份回去,昔日里那些仰他鼻息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奚落耻笑他的机会。九哥……他到底想没想过这些?”
“怎么没有想过?”凌睿冷笑:
“你以为就凭一道阴阳交界的大门就拦得住他么?即便九哥还处在当时刚出封印的状态,冥界的一般阴差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鼎盛时期。可是揽住阴九的不是能力,而是背负在身上的一条条血命和罪状,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查当年的真相,尽力去弥补天命扰乱的秩序,都是在向冥界传递一件事。”
凌睿深深入情:
“他在向冥界证明,即便真的有错,他也在尽力弥补、改正。他曾说,天命若因他而乱,那么他愿意穷极一生,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让天命从他终结。”
我深以为然,听这些话也不由自主地带入自己的感受。以前听九哥说这话时,只是觉得他很酷,就像是一个想要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无比地崇拜他。
可现在听来,总觉得这句话更深一层,有着不为人知的隐忍和坚持,他不仅仅是想要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不仅仅是为了替越先生报仇,他更想要做的,是匡扶没落腐败的秩序,是重整低迷消寂的阴玄司。
有句话说,从哪里跌倒,就要勇敢的从哪里爬起来。
这份勇气,的确难能可贵。
明知前途茫茫,案件已经被尘封二十四年,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如海上浪花卷起的泡沫,风一吹就散了。想要找到这十二个人估计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而想彻底让天命归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陷在自己的沉思里有心重重,凌睿忽然打断我,道:
“月丫头,如果你真的心疼阴九,真的为他着想,以后请好好努力,好好守护他。因为,这一路走来的阴九,已经背负太多辛酸和负累,可他偏偏又是一个不喜欢吐露心声的性子,什么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很少情绪化。所以,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他。哪怕……有一天,当你发现有的事情也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欲言又止,我却没有太在意他眼底的担忧,一心只为九哥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而感到心疼。
但九哥的愈合能力实在强大,原本我还担心他要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晚饭的时候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九哥,你没事啦?”我傻呵呵地问他,结果遭了一记白眼。
此处按下不提,我还是不要多话了。默默地吃晚饭,阴烨尘才慢吞吞地甩给凌睿一袋资料,冷静道:
“看来你很闲,那正好,去给我查这几个人。”
凌睿一脸莫名,道:
“我哪里闲了,我一天累死累活地春跟着你去查案子找人,还要打理会馆,我——”
“你们下午不是一直在聊我么,有着功夫八卦还不如多做点实事。先查那个叫汪蕙的。”
我俩傻眼了,他是长了顺风耳还是什么,这他都知道!
有点做贼心虚,可是我也是担心他。忽然想起九哥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之前他说过,不喜欢我总是从别人那里打听他,有什么想知道亲自问他……
我一着急,给忘了。
九哥气鼓鼓的,我暗自好笑,这人还有心情吃醋,看来季妙云根本就不叫事,是我们多担心了。
“阴九,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跟月丫头聊天又能怎么地,你还讲不讲理了。”
“不讲,小月是我的妻子,以后你想要单独见她,必须和我报告。”
“……”
“……”
我红着脸,尴尬地挪了挪位子,要离凌睿远一点……
“阴九!”
凌睿气得都快蹦起来,不过转而就泄气,他无奈道:
“罢了罢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月丫头担心了你一下午,你们俩好好聊吧,我去找人……”
凌睿识趣地走了,他才沉着脸冲我勾勾手指,让我过去。
我攥着裙角,磨磨蹭蹭蹭过去,还是有点担心他。
这人有时候阴晴不定的,真的猜不透心思。
“我下午一个人待着,不是为了伤心难过,只是今天见了季妙云,她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开始解释,好像知道我在担心他:
“封印让我记忆混乱,刚开始虽然恢复了大半记忆,然而有些细节我是真的想不起了。不过今天季妙云的话倒帮我不少忙,梳理了案情不说,还想起了当时现场的几个有印象的面孔,顺着这条思路查,相信那几个人很快也能找到。”
他拉着我坐在腿上,手环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欣然闭眼。
“九哥,你恨他们吗?”
阴烨尘知道我指的谁,那些怕死作伪证的人,那些为一己私欲交易消息的人,如果没有他们的证词,或许当初凭着九哥的坚持,说不定真相早就可以揭开,那么天命混乱也不至于延续道现在。
“恨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当时我恨,可是恨有用吗?我就是恨入骨髓也挽不回师傅,拯救不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这世上最没用的情绪表达就是恨,你恨着那个人,可那个人知道吗,不知道,他依然活的好好的,开开心心。可是你却因为恨搅乱了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变得不快乐,甚至变得不理智,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阴烨尘虽然这么说着,可我分明感到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的心里,应该还是恨的吧。
就像是,道理人人都懂,但想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仙了。
我不想再进行这个沉重的话题,今天一天都在围着季妙云转,虽然成功找到了关联,不过却是以九哥再次回忆那些痛苦为代价。
可我也知道,或许未来,每每再找到一人,这样的痛苦就会再经历一次,或许,离真相越近,我们的心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我忍不住反手抱进他,略带着忐忑的嗓音出卖了我心里小小的不安:
“九哥,不管你恨不恨,都都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陪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拍我的后背,喊我一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