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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拿起电话,我又犹豫了——我根本不知道程信义的电话。
是的,我居然没有我爸爸的电话号码。
卫砺看我拿起手机,微微勾唇,略带讽刺地笑着说:“诺诺,你觉得打电话有用吗?”
我的手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倒是觉得,你这个电话一打,姓程的肯定会以为是你走了关系,才会那么快发布通缉令。”
我心颤了颤,真的很不想承认,卫砺的话绝对是真的。
程信义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善意,尤其那个任何人是我。在他眼里,我阴狠毒辣,没良心没人性,就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白眼狼,我现在提醒他再不自首就晚了,他非以为是我整他不可。
卫砺叹口气,抬起头,搁下文件,冲我招了招手,我慢吞吞地走过去,他把我拉进怀里,好笑地问道:“怎么?还是放心不下那一家子奇葩?”
我摸了摸心口,苦笑道:“还是有些难受的。”
卫砺唇畔的笑意一点一点淡去,许久,才落寞地问:“诺诺,就连程才那样的杂碎,你都能不忍心,那对我呢?对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心软一点?”
我身子一僵,默了默,低声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们伤你,比我要深得多吧!”卫砺沉声,微微眯眸,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意,“诺诺,我以为,跟程家那三个奇葩比起来,我应该算是可以原谅的。”
那真的不一样,我恨程才是没错,可是那份恨,并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而是源于我爸偏心,把儿子捧在手心里当成宝,却把我丢在一边踩几脚的态度,说穿了,就是从小到大的嫉妒心在作祟。真要说起来,程才只不过是承受了我负面情绪的一个媒介,他本身并没有对我造成多么致命性的伤害。
可是卫砺,他不一样。
他口口声声要我爱他,可他却没有回报我同等程度的爱,甚至好几次,我好不容易收回了心,他却又强势地掳走,让我在爱与不爱之间挣扎辗转,遍体鳞伤,而在我彻底死心之后,他却又纠缠不休,用尽手段逼我留在他身边。
最重要的是,他不但骗了我,还害了我的孩子。强占身子,骗我真心,害我孩子,这样的仇恨怎么能轻易原谅?
“卫砺,我这个人一向不讲道理,又不知好歹,还很固执,你是知道的。”我自嘲一笑,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我放弃了打电话给程信义的想法,他要是能想明白,肯带程才去自首,那么不用我打电话他也会去,要是他想不明白,我一打电话,只会让他更反感,说不定还会做出更不可挽回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程才,我可以想想办法。”卫砺殷切地仰着脸看着我,目光有些急切。
我不置可否:“随你。”
我相信,如果卫砺肯出手,程才至少不会死得那么惨,要是他能够调解成功,安抚死者那边好,程才虽然还是要坐牢,但是会少坐几年,以后可能还会有减刑的机会。
但我并不想求卫砺,我不想欠他任何人情,即便划清不了界限,至少也不能越缠越深。
至于程才,我是真不同情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程信义毕竟就那么一个儿子,程才就是他的心尖子、眼珠子、脑仁子、命根子,如果能保住程才一条命,那就好了。
但我不会因此去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我可以劝说程信义带程才自首,以求减轻罪行,我甚至愿意出钱抚恤受害者家属,但我不会去求卫砺托关系走后门,去做违法的事情。
卫砺皱了皱眉,微有不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笑笑,缓声道,“卫砺,关于程才的事情,是他罪有应得,我并不想做什么事情来改变结局,更不会请求你怎么做。你不做,我不会怪你,你做了,我也不会承你的情。”
卫砺浓眉一挑,“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我无所谓地笑笑,随他说什么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是不能打破的。
可能对于卫砺这种高高在上的规则制定者来说,什么事情都是有余地的,只要他们想,很轻易地就能力挽狂澜,可是对于我这种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来说,我只想安分守己地遵守既定规则,过平淡的生活。
卫砺见我不说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了文件,开始敲键盘。我瞥了一眼,聊天框好像是什么什么局长。
卫砺还是出手了。
我瞥了一眼之后,就走到一边的沙发上玩手机。卫砺出手,可比说服程信义带程才去自首的效果要好得多。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卫砺的视线才从电脑上收回来,端着一杯茶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我:“诺诺,你不问问程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漫不经心地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目光,看了卫砺一眼,扯了扯嘴角,敷衍地笑了笑:“没兴趣。”
卫砺一噎,瞪我一眼,挨着我坐下,说:“你那个弟弟还真是挺能惹事的啊!你猜猜看,死者是谁。”
“我哪知道?”我皱眉,有些烦躁,“你要是非说不可呢,那我就勉为其难听听,你要是能控制住想说的欲/望呢,那还是控制住吧!”
卫砺又是一噎,脸沉了沉,没好气道:“诺诺,又不是我惹了你,你对我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看见你离我那么近,我就忍不住想阴阳怪气啊!
我默默地想,没敢说出来。现在待在卫砺身边,真的是一件很令人崩溃的事情,只是很可惜,我的神智一直很清楚,所以痛苦与绝望的感觉也就更加鲜明了。
只是卫砺却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我的痛苦与绝望,却选择了忽视,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我们两人过的其实是一样的日子,都是能忍则忍,得过且过。
“那天刚好是一对情侣恋爱三周年纪念日,也是女孩子的生日,一共十个人一起庆祝,程才请了一帮子狐朋狗友聚会,喝醉了酒,调/戏人家小姑娘,那男孩会功夫,程才没干过人家,动了刀子,结果出了人命。除去死者之外,受害者那一方三个人骨折,一个人脑震荡,这会儿还在医院住着呢!”
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程才还真对得起他老子给他起的好名字,真是挺成才的!
“受害方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家境也都很殷实,那女孩子的父母都是公务员,本来那对情侣情人节就要结婚了,现在出了这事,人家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程信义仗着自己有钱,走了关系,死者在公安局那边也有点关系,这事没能压下来。”
我忍不住看向卫砺,他这么一咏三叹的,到底想表达什么?
“程信义想把程才送走,但是没想到人家早有防备,A市公安系统那边盯得特别紧,他只能先把程才藏起来,再来找你,想让我出手,不过很可惜……”卫砺顿了顿,酝酿情绪似的,意味莫名地笑道,“很可惜,程信义没想到,你会坐视不理。”
“所以,你是在替他谴责我?”我好笑地反问,“这种事,我应该管吗?”
卫砺没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微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顿时火了,恼怒地低喝:“卫砺,你有钱有势,你能通过你的钱财权势扰乱法律的公平正义,但是我不能,也不想,更不敢。卫砺,你有本事,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是来找我的,我没有能耐,我帮不了。你要帮,那是你的事情,不用跟我说那么多,我也没兴趣听!”
卫砺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过了很久,他才缓慢而沉重地说:“诺诺,你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我早就已经不跟你一起了,你知道的。”我冷冷地回答,没看卫砺,径直起身,走进休息室,甩上门,往床上一倒。
就算卫砺一句话就能让程才安然无恙,我都不会去开口求卫砺说那一句话。身体离不开他,要是再把心贴上去,把尊严贴上去,那我算什么?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突然笑了,嘴巴咧得很开,我想,我现在一定笑得像个傻逼一样。
我算什么?
我特么什么都不算!连个东西都不算!
我不还是情/妇么?不还是没名没分地跟着卫砺么?不还是心里明明很厌恶,身体却不得不屈服于他的冲撞摆弄么?
不对,我连情/妇都不如,情/妇至少还有奋斗目标,要钱要房要车,我呢?我什么都不要,却白白地赔上整个人任他玩弄。
这该死的现状,真是令人烦躁透了!我想,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非发疯不可。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么悲催的我都还没发疯,居然有人先疯了。